沉默了一陣,李清露道:“表哥,你可知道,我曾經立下過一個誓言。”


    慕容複道:“什麽誓言?”


    李清露道:“我此生,要嫁給一位天下奇男子。”


    “天下奇男子?”慕容複理所當然的說,“那不就是我嗎?我就是那位天下奇男子。看來你我的緣分是天定啊,表妹。”


    “你殺晉王,殺了那麽多黨項貴族,倒確實有點奇男子的氣概。”李清露幽幽道,“我知道你一心想當皇帝,為了當皇帝,不擇手段。可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當了皇帝後,會如何治理天下呢?”


    李清露說著,目光審視慕容複。


    她知道她和慕容複的聯姻,是大勢所趨,由不得她對抗。


    她縱然受寵,但是在國家利益麵前,也是沒有自主權的。


    不過她也想試一試慕容複的胸襟韜略。


    “我若治國,自然要效仿先王,發展生產力!假若糧食畝產更高,天下的絹帛更多,能夠養活的人口就越多,大家的日子也就越好。”


    “有。”慕容複道,“過去的人認為是皇帝荒淫無道,奸臣欺上瞞下,讓朝廷走向腐朽,導致了這一切。但我卻有著不一樣的看法。”


    慕容複講的東西,並不多麽複雜,在後世,哪怕是一個小學生,都能說的頭頭是道。


    這是一個極為新穎的角度,李清露隻覺得耳目一新,又覺得真是如此。


    慕容複卻自問自答道:“財富,就是對人有益有用的東西,它是人所創造的。比如你吃的飯,是農民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辛苦勞作得來的。”


    慕容複道:“什麽是財富?”


    “你有了答案嗎?”李清露問道。


    李清露的興致,完全被勾起來了,問道:“表哥有什麽看法?”


    “但這時候,問題又出現了,生產力不能快速的無限的提高,人口卻增長很快,土地是有限的。而人心貪婪,權勢之家不斷兼並土地,使得貧者無立錐之地,富者田連阡陌。”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到秦始皇一統天下,經曆秦漢,魏晉,隋唐,到了如今,三國鼎立。幾乎每一個王朝,都會覆滅。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黎民飽受戰爭苦楚。”慕容複看著天空,說道,“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想給這紛爭不斷的曆史一個答案。”


    “而同時,皇帝要抑製兼並,不斷打擊豪強,同時對外擴張,打下中華之外的肥美土地。”


    “總結起來就是:促生產,抑兼並,搞擴張,民為本!”


    看來這慕容複,並不隻是一介武夫,而是有思想的。


    “表哥的思考很有深度。”李清露有些服氣。


    慕容複說的頭頭是道。


    “而治理百姓,則在於不折騰,以人為本。比如人頭稅,可以免了。攤丁入畝,雇傭徭役。”


    慕容複舉的例子生動,李清露一下理解了。


    “這才有了安史之亂。”


    “到了大宋,經曆五代十國軍頭們對士族門閥的血洗,加上造紙術和雕版印刷術的普及。此時書籍廉價,中小地主也能買得起,於是大量中小地主參加科舉,士族門閥徹底銷聲滅跡。現在大宋的官員,許多都是中小地主出身。例如範仲淹,他就是中等地主,讀書的時候,每日煮粥切開吃,比之士族子弟,算是貧寒。”


    “這個世界貫穿始終,決定一切的,就是生產力啊!”


    此人,果真是天下奇男子,深不可測!


    “生產力的發展和資源的桎梏,是曆朝曆代之所以走向崩潰的直接原因。生產力帶來了人口,資源的桎梏和土地的兼並導致了流民的產生,這是禍亂天下的根源。”


    李清露沒有迴答,因為這並不好迴答。


    “大唐以府兵製立足,府兵製建立在均田製上,唐初人口較少,均田製實行的好,府兵製勃勃生機,萬物競發。唐太宗以此縱橫天下,唐高宗也以此滅亡高句麗,建立不世功勳。”


    她本就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此時她發現慕容複不僅武力超群,心狠手辣,行動果決,格局很大。


    李清露驚奇道:“這倒是聞所未聞的觀點,不過頗有道理。”


    慕容複的的迴答,大大出乎李清露的預料。


    並且慕容複還能繞開所有的往聖先賢,對世界建立一套自己獨樹一幟的認知。


    慕容複笑道:“生產力的發展,還會導致朝廷體製的變化,這叫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例如隋唐和以前,士族門閥不可一世,和皇權分庭抗禮。這是因為雕版印刷術沒有發明,造紙術也不發達,知識的傳播被士族門閥壟斷。皇帝隻能用士族門閥的人,因此朝廷的高層都是士族門閥。”


    “你穿的錦衣華服,也是女工們紡織,裁縫,生產而來。”


    慕容複道:“人要生活,就取決於生產力的多寡。上古之時,人口稀少,多以部落形式聚居,而沒有大的國家。這就是生產力低下,所生產的糧食,養活不了太多的人口。”


    李清露或許是一個聰明人,但是她不是慕容複。


    慕容複是站在時間之端,俯瞰曆史的脈絡,格局自然要更大。


    “及至武周,土地兼並漸漸嚴重,府兵製難以為繼。到了玄宗時期,均田製徹底失敗,府兵製隨之失敗,改為募兵製。但朝廷稅收不足,無錢募兵,於是放權給節度使。”


    慕容複道:“不錯!治國之道,就在於發展生產力,上古的先王都是如此。你看燧人氏鑽木取火,黃帝發明了房屋,田畝製度,這都是提升生產力。這是先王的煌煌大道!”


    “伱佩戴的金銀首飾,是礦工選礦,采礦,冶煉,金匠打造而來。”


    “生產力?”李清露疑惑道,“什麽是生產力?”


    “故而,財富是人所創造,人創造財富的力量,就是生產力。”


    “隨著技術進步,青銅器,鐵器被發明出來,生產力提升,產生的糧食多了,人口也就多了。因此形成了國家。在大唐最鼎盛的時期,天下大概有六千萬人口。”


    “所以你治理天下,關鍵在於生產力?”李清露目露異彩,問道。


    “我以為,關鍵在於生產力!”慕容複提出了一個新詞。


    畢竟他前世是一個卑微的社會公器,這種口號文案,真是閉著眼睛能夠總結一百條。


    而李清露看著侃侃而談的慕容複,如同第一次認識慕容複,忍不住稱讚道:“表哥,你果真是天下奇男子!你的文韜武略,當世罕有人及!”


    慕容複笑道:“看來我符合你的標準,不過我看你也是天下奇女子呢咦.要下雨了”


    慕容複說著,三兩步,來到涼亭之中。


    他便和李清露離得很近,兩人四目相對,慕容複淺笑吟吟,李清露有些羞澀,也有些緊張。


    不多時,天空轟隆隆的聲音響起,閃電劃過,烏雲升騰。


    嘩啦啦,涼亭外,已經是豆大的雨點不斷降落。


    很快,就形成了傾盆大雨。


    “表哥,你能預知到下雨?”李清露很驚訝,“這五月天,說變就變呢!”


    慕容複笑道:“武功練到一定境界,秋風未動蟬先覺,剛才天地間濕氣氤氳,氣象變化,我冥冥中便有感應。”


    李清露道:“我聽說武功練到高深處,一羽不能加,蟲蠅不能落,原來是真的。”


    說罷,李清露沉默起來。


    她所期待的天下奇男子,慕容複完美符合所有要求。


    論武功,慕容複比她祖母都強,可謂是天下第一。


    論誌向,慕容複沈謀英斷,慨然有削平天下之誌!


    論文采,慕容複隨口吟誦的小詩,就已經是霸氣外露,氣韻天成。


    論韜略,慕容複提出的這個“生產力”的概念,真的是不輸先賢,或有管仲之才。


    隻可惜,慕容複的女人太多了,而慕容複最重要的一個女人,還是她的表姐。


    倘若慕容複不花心,隻為她一人傾心,那該有多好啊!


    “清露表妹。”慕容複道,“剛才是你在看我,看出我是天下奇男子,你知道,我是怎麽看你的嗎?”


    李清露道:“表哥如何看我?”


    慕容複道:“我以為,你其實是一個想做事的女人,你野心勃勃,有崢嶸之心。可惜你受限於女兒身,無法有所作為。但是我,卻可以令你有所作為。我並不介意你去做事,反而很歡迎。我身邊的女人,有很多都在為我做事。”


    “隻要你嫁給我,那麽我的大業之中,就有你的位置。你可以盡情的發揮你的才能,我不會限製你。今時今日,是在西夏,他年他日,是整個天下。你覺得如何?”


    李清露沉吟著。


    慕容複實在有一雙慧眼,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誌趣,並且願意支持。


    那麽這樣的夫君,又有什麽不好呢?


    於是,李清露看著慕容複的眸子,伸出自己的右手,一字一句說道:“願與君,天上地下,把握今朝。”


    慕容複笑著握住李清露的手,說道:“我得賢妻清露,如魚得水也!”


    兩人相視一笑。


    這與其說是什麽愛情,倒不如說是兩個野心勃勃的野心家,相中了彼此,達成了合作。


    “清露剛才測試了我諸多長處,但我最大的長處,清露你不可不知。”慕容複握住李清露的手,就沒有放開,拇指揉動李清露的掌心,說道。


    “什麽長處?”


    “自然是男人的長處。”


    “啊”


    “清露可知大理段氏的一陽指?一陽指附著內力,用來按摩,是人間極樂哦!”


    “真的嗎?”


    “你試試就知道了!”


    當下,慕容複施展一陽指,讓李清露感受到了一陽指的神妙。


    李清露的周身穴道被氣勁按壓,隻覺得全身燥熱,麵紅耳赤。


    “好厲害的指法,清露服了。”李清露躺在慕容複的懷中。


    任君施為。


    慕容複笑道:“這裏卻是不好,涼亭有人,我們去冰窖吧!”


    “冰窖?”


    “下雨天,銀川公主和冰窖更配哦!”


    李清露不解其意,但她意亂情迷,徹底被慕容複玩弄於股掌之間。


    片刻後,銀川公主府的冰窖之中,慕容複在寒氣之中與李清露相互溫暖。


    兩人一起,達到了生命的大和諧。


    正是:


    碎冰如玉人酥軟,寒窖竟因柔情暖。


    晨花妖嬈清露含,晚風嬌媚柳骨纏。


    是夜飛馬踏銀川,霏霏雲雨亂巫山。


    心有鵲橋便七夕,牛郎織女會星船。


    許久後。


    李清露終於知道,慕容複真是她的如意郎君,如假包換。


    各方麵都太讓她滿意了。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李清露愉悅道,“複郎,你真是太讓我滿意了,我現在好幸福,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那我豈不是要叫你夢姑?”慕容複說著,產生了雙倍的快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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