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這一場黑夜終究是停了,迎來了新的陽光。

    晨起的海,是最美的。初陽劃過天空,懶懶散散的簇擁著海與天相交的地平線。我站在落地窗前,目光被窗台上一盆不知名的草吸引,正自怔怔出神。

    晶瑩剔透的露珠,從草葉間慢慢滑落,有海風,緩緩吹過,那露珠在空中劃過美麗的弧線,終是不知所終。也許,會從三樓的窗台跌下去罷?也許,會粉身碎骨。但是又有什麽關係呢?明天草葉上還會有新的露珠誕生,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生命,也不過如此罷?

    有陽光,便會有希望。

    我生平第一次覺得,生命竟是這樣的美好。內心充滿了無窮的鬥誌,把昨晚曾格格帶給我的不快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俞滄海,你是小偷,你把人偷走了,留下一個俞字。”身上響起了一女子輕柔低婉的聲音。

    “我怎麽沒想到,原來我的姓是如此特別。”我嗬嗬一笑,想起她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便是這句話。

    “哼哼,你自然不知曉。”她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到我的身畔,語氣甚是歡悅。

    “傻丫頭我發現你挺壞的啊。”原來這丫頭也會哼哼的嗎?我心中暗暗發笑,有點意思。

    “那是當然。”她嘻嘻笑道。隨即探出一支素手,低下頭,輕輕摩挲著那盆不知名的草,出塵的陽光細細灑在她的手指上,有柔和透明的美麗。她的臉上,隱隱現出淡淡的溫柔,一雙眸子如水一般灑在那盆草上;唇角泛出暖暖的笑意,仿佛對著那盆草,她便可以釋放出萬般柔情。

    我呆呆的凝望著她的笑顏,不覺有些豔羨起那盆不知名的花草。

    “你知道這盆草叫什麽名字嗎?”過了半晌,她柔聲問道。

    “不知道。”我脫口而出,依舊癡癡的凝望著她清麗出塵的容顏。

    “它叫夜會草,又名月下美人,開出來的花,叫曇花。隻可惜,曇花一現,刹那芳華,刹那了無痕。”她的語氣甚是淒涼,仿佛有無限哀愁,刹時刻在她淡淡的眉間。我的心,突然毫無征兆的疼痛起來。

    “刹那溫柔……”她似乎想起了什麽,突然抬起頭來,幽怨的凝視著我的臉,她的目光那樣的迷離,她的眼神那樣的淒美,我心頭突然劇烈跳動起來,我嚇得趕緊移開視線,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虛心的轉過了臉。

    “你,你幹嘛…這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看”她似乎愣了一下,隨即驚愕的問我。

    “我還沒說你呢,你幹嘛進房間不敲門?”我總不能說我看她太美了,忍不住癡癡的盯著她看吧,但是又找不到其他理由,索性責問她的不禮貌。

    “我敲門的啊,而且敲了很多次。”她一臉無辜,轉而又繼續道,

    “再說了,這個房間本來就是我的,我幹嘛要敲門?”

    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我心中自覺理虧,索性不再與她理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起她剛才美麗的神態,心跳又忍不住加速起來。臉上隱隱有些發燙。

    該死!我不會是臉紅了吧?奶奶的!我長這麽大,還沒因為哪個女孩子臉紅過呢,越想越覺得自己沒出息。索性賭氣不再理她,轉身快步逃也似的離開了她的房間。身後傳來左小婩的細聲細語,

    “俞滄海,你的臉,怎地那樣紅?會不會是發高燒了?”

    我趕緊把自己臥室的門關上,跑進洗手間,拚命用清水拍自己的臉。

    “臭小子!你怎麽這麽沒出息,被人家看見自己臉紅,多沒麵子?”我對著鏡子中的俞滄海擠眉弄眼,奈何鏡子裏的俞滄海偏要跟我作對一般,也兇神惡煞的看著我。我頓時暗笑自己的幼稚,都這麽大男人了,還這樣孩子氣。

    我突然想到這樣一句話,男人的柔情,是女人溫婉出來的。想起左小婩,我的嘴邊又忍不住掛起一絲笑意。

    離開洗手間,才發現臥室早已一塵不染,被子疊的齊齊整整。安靜的卷縮在床單上。我突然想起和曾格格同居的那些日子裏,我倆經常為了誰打掃房間誰疊被子爭吵。她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早上要疊被子,晚上還要鋪被子,多麻煩。與其這樣,不如不疊。晚上睡覺的時候直接拉過來就蓋,多省事。

    這世界上,有很多女人,出門的時候衣著光鮮,外表鮮麗。但是自己的房間亂的跟個狗窩似的,反正外人也看不見,她們隻會把美的那一麵呈現給世人看。曾格格就是典型的這種女人。

    像左小婩這樣的女子,真是少見。誰娶了她做老婆,一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不知道將來誰有這個福氣呢?

    “俞滄海,你的電話”左小婩輕輕的敲著門,淡淡的說道。我才想起剛才逃走的時候忘記拿手機了。

    我開了門,看到來電顯示。臉上表情頓時僵硬住,左小婩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隨即轉身走開了,咚咚咚的下樓去了。

    “老公,對不起,昨晚我一時發神經,你不要生氣啊。”曾格格尖細的聲音,將早上靜好的空氣都驅散了。

    “你不是說分手了嗎?幹嘛還叫我老公?”我的聲音絲毫沒有半點人情味。

    “嘻嘻,人家那是逗你嘛,看你會有什麽反應。”曾格格這句話我已經聽過n+1次了。“別以為你的名字裏有個格格,就真當自己是個格格啦!以後少拿分手來壓我,我俞滄海膽子是被你嚇大的!”上帝作證,我真的很想壓抑住自己,但是總是忍不住發火。

    “人家也是愛你!你知道愛一個有多辛苦嗎?”曾格格帶著哭腔叫道。

    “好了好了,別哭了,妝花了多難看。”我最見不得女人哭,索性放柔音色。

    我在心裏嘀咕:我不知道愛一個人是多麽辛苦,但是我很清楚一件事,被你愛是多麽的痛苦。

    “人家才剛醒,還沒化妝呢。”曾格格又開始撒嬌。

    “嗯”我一邊刷牙一邊漫不經心的答道。

    “老公,你想我嗎?”她問,

    “嗯”我答。

    “真的想?”她又問,

    “嗯”我又答。

    “老公你幹嘛一直嗯”她又繼續廢話,

    “嗯”我右手拿著一把牙刷拚命刷牙,左手拿著手機,眼睛盯著鏡子中高大帥氣的俞滄海。鼻腔裏一直發出“嗯”這個字。

    “老公,你還嗯?”曾格格真是沒完沒了。

    我狠狠了漱了漱口,“噗”的一聲將口中的水全部吐到水池裏。“砰”的一聲將牙刷扔進茶杯裏。

    “老公,你剛才在刷牙?”曾格格終於反應了過來,

    “那你以為我在幹嘛?”我反問道。

    “那你剛才說想我的都是假的了?”曾格格這丫當真是廢話連篇。

    “你他媽一大早,有完沒完?!”我幾乎脫口而出,但是想了又想,終於還是忍住了這句話,硬生生的把口水咽進肚子裏。

    “好了,老婆乖,快起來吧。想一個人放在心底就好了,沒必要一直掛在嘴邊啊”我耐著性子,軟聲慰解她。

    “俞滄海,你他媽是不是愛上別的賤貨了?要你說一聲想我有那麽難嗎?”她尖聲叫道,我的耳膜嚴重受損,曾格格這兩天越來越像潑婦了。

    “曾格格,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敢再說這兩個字,我們就真的玩完了”我壓抑著熊熊燃燒的火焰,聲音低沉而陰冷。

    “老公,你別生氣。我下次再也不說了,我會改的。我先掛了,你快點去吃早飯吧”她實相的掛斷了電話。

    被你這樣折騰,有胃口才怪,我在心中嘀咕一聲。洗漱完畢,直接下樓吃飯去了。

    來到餐桌前,老牛夫婦早已用餐完畢,李一袖似乎還未起床,陸倩見我過來,微笑著給我打招唿,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她臉上的痘痘又泛濫了,雖然她今天換了一件紫色的外套,興許是自己心情作怪,我暫且沒心情欣賞她的漂亮的外衣。李大蝦坐在左小婩對麵,無精打采的,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唯一看著順眼的隻有左小婩,她像隻貓一樣,安靜的坐在餐桌前,左手拿著筷子,背對著門,過腰的長發自然順直的垂在她的身後,白衣黑發,這樣靜好的女子,任是誰看了心情都會大好。我盛起一碗飯,繞過她身後,像往常一樣,坐在她的身畔,有滋有味的打量起飯菜來。

    她依舊旁若無人的吃著飯,我心中突然滿是不快,一種被人忽略被人冷落的情緒油然而生,迅速充斥著我的心腔。

    我惡狠狠的拿起一個包子就往嘴巴裏塞,還不時發出筷子狠狠敲擊瓷碗的聲音,白瓷青紋,這樣古樸的碗,在我筷子的撞擊下,發出冰涼冷脆的聲響,整個古老的餐廳似乎跟著奏起悠長古寂的曲子,一青花瓷碗,一雙筷子,一涼薄的男子。

    “我吃完了,大家慢用”左小婩低柔的聲音把我從音樂的幻想中拉進現實,她輕輕的拿過椅子,移開腳步,打開門,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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