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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隨風和柳銀劍分別坐在棋盤前的兩端,每人的麵前都放著一張小方桌,上麵有一盒棋子,一杯冒著淡淡熱氣的茶。場上除了兩人之外,並沒有看到應該出現的掛盤解說之人,確不知這棋子如何出現在棋盤之上?


    柳銀劍手持描金折扇,輕搖慢擺,一改平時的紈絝姿態,狀極淡定,從容,灑脫……


    陸隨風仍是一襲青衫,齊肩的長發十分隨意地朝後束起,看上去給一種樸實無華的感覺,寧靜得有如一片悠悠飄浮的閑雲。


    "不知陸公子是棋道幾品?"場下的上官清雪秀眉微皺,對著身旁的青鳳輕聲的問道。


    青鳳搖搖頭,她也隻是見過陸隨風對奕過一次,並未問過這個問題,隻能實話實說的迴應道;"具體不知,應該算不上個中高手。卻不知那二世祖是幾品?"


    "我曾在無意中見他與閣主對奕過一次,應該有五品左右的棋力,已經算得上是此道中的強者了。"上官清雪麵帶憂色的輕歎一聲;看來這一埸是有些懸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贏的機率十分渺小。"她本身就有四品的棋力,就算自己上去,也是絕對的有輸無贏,更別說一個棋道萊鳥了。


    柳銀劍自視棋力深厚精湛,刻意高風亮節的讓陸隨風執黑先行,以展現出自己的大度謙讓,嚴然擺出一派堂堂君子之風。


    陸隨風隻是淡淡的一笑,也毫不謙讓的曲指一彈,一枚黑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落在棋盤的正中央"天元"之位,他曾用這一手"天元"布局,擊敗過南方大陸的那位棋道高手,對個中的變化已是了然於胸。


    如果一板一眼的布局行棋,還真未必是一位五品棋道高手之敵。唯有出奇不意的打亂對方的步驟節律,方有可能獲得一線勝機。


    噗!一枚黑寶石般的棋子落在棋盤正中央,發出一聲輕微的顫響,全埸所有人目光視線,俱被這天馬行空的一子所吸引,隨即傳出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噓聲。


    "這是什麽布局定式?簡直聞所未聞!"埸下有人驚唿出聲道。


    "這小子真的懂棋麽?這一子有如無根浮萍,毫無效力可言!而且,還是一種極不尊重對手的表現!"


    "切!這是"天元殺局",我曾在一位棋友處見過這局對戰棋譜,完全顛覆了以往的定式格局,看似一步無用的閑棋,卻無時無刻不隱射著鋒芒殺機,給人一種如虻在背,揮之不棄的感覺。"


    僅是這開局的第一子,就已令柳銀劍這位五品棋道高手,心神為之一震,眼眸中閃過一抹驚色,震撼其畫龍點睛的精妙,之前的淡定從容之色瞬間蕩然無存,代之而來的是凝重無比的沉思狀。


    "不應該啊?難道這其中真藏有什麽玄機?"許多人也都不由自主的認真思索起來,皺頭也隨之越皺越攏。


    計時鍾已過去了一刻,柳銀劍仍遲遲未敢果決的落子,手中折扇不停輕搖慢擺,額前隱有細密的汗珠滲出。


    終於,柳銀劍的手伸向棋盒,撚起一枚白子,屈指一彈,同樣在空中劃出一道白色的弧線,落在棋盤左上角的星位之上,由此拉開了戰鬥的序幕……


    一時間,棋盤上落子如飛,星羅棋布,黑白粘,靠,貼,斷,相互糾纏各不勢弱相讓……一個霸氣縱橫,咄咄逼人,一個輕飛騰挪,見招撤招……


    棋盤上黑白雙方正激戰正酣,看上去白棋的實地占優,但,黑棋的一條長龍卻是孤軍深入闖進了敵陣之中,被白倚仗厚勢之威,對其進行圍追阻殺……


    "黑棋似乎大勢不妙,已陷入了四麵的絕境,顯然巳經突圍無望了。"


    "是啊!整條大龍隻有一隻氣眼,四圍都是白棋的厚壁,如不能就地做活,再造出一個氣眼來,此局必敗無疑。"


    "對方豈會給他這個機會,這盤棋的大局已定,翻盤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下麵的人都在十分老道地分析著棋局。


    此刻的柳銀劍卻是折扇輕搖,一派好整以閑,智珠在握的得意之狀;"籠中之鳥,網中的魚兒,早晚都是個死字。別忘了,這可是掛盤對奕,此時投子認輸,尚能保存下幾分顏麵。"


    "哦?"陸隨風不以為然的品了一口茶,手中撚著一子,淡淡的笑道:"我怎沒看出來?你聽說過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故事嗎?"


    "切,這種不入流的心理戰術對我沒用,有聽說過一隻眼的長龍還能活麽?"柳銀劍的眼眸中卻閃過一絲微不可覺的驚色,雖不明白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用意,卻知道自己這邊始終騰不出先手來補那個致命漏洞,隻希望對方沒有發現這個致命的破綻。


    事實上,雙方都在賭,白棋殺氣騰騰,步步緊逼,黑棋這條長龍看似巳成了死局,卻有著一招十分隱蔽的妙手,可以巧渡關山,連接歸家。


    以柳銀劍棋道五品的眼力,又豈會看不出來,然而,正如他擔心的那樣,若是去補那個隱蔽的漏洞,對方也就根本無須再逃,立即就能地做出第二隻眼來,便可以成為一條活龍。


    所以,柳銀劍在賭,賭對方沒有發現這個十分隱密的漏洞,隻要阻止對方做出第二隻眼來,然後尋機再騰出手來,封住那唯一的歸家之路,大局可定。


    而陸隨風卻是在實地的掌控上,與對方的差距有著不小懸殊,如果隻一味的早早連接歸家,其結果仍然隻會是一個輸字,唯有不斷地在對方的地盤中亂衝亂撞,才能逐漸縮小彼此間的差距。所以,他也在賭,賭這位少閣主自視過高,輕估了對方的棋力,誤認為如此隱蔽的妙手,對方絕對會有眼如盲。


    陸隨風凝目審視全局,雙方都在暗中默默地清點著彼此在盤上的"目"數,差距巳縮小到微乎其微的程度。


    此時,輪到柳銀劍出手破掉了對方將形成的眼位,當下輪到了陸隨風先手在握,於是便毫猶豫地用彈指驚雷的手法,屈指彈出一子,一縷黑光直奔高懸的棋盤而去。


    "這……你居然早知道這巧渡關山的存在?"柳銀劍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色,手中的折扇也失控的驚落地上。


    "別說我沒事先知會過,聽不明白,那是智商問題。"陸隨風平靜的淡笑出聲道,雙方接著飛快地互換幾手棋,黑棋果然十分精妙地將垂死的大龍安全的過渡連接了迴去。


    "哼!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接下來就得看誰的收官功夫更高了?"柳銀劍雖然大意地走脫了對方的大龍,從絕對的優勢一下變成了十分微妙的均勢,卻仍顯得信心十足。


    高手對奕爭鋒,除非在中盤的搏殺中崩潰,提前棄子認輸,最後的勝負關健大多取決於收官階段,輸贏的懸殊通常十分微小,甚而少到一兩子之差,甚至更小。


    接下來,但隻見棋盤之上,黑白子如雨紛射,片刻間,收官已接近了尾聲,這最後一個官子卻是輪到黑棋後手落下。


    按棋道的輸贏規則,幾乎沒有平局可言,白子一百七十八目為勝,黑子貼五目半,隻有一百八十四目,才算是隻贏了四分之一子。


    這個規則常識,台下之人幾乎人人皆知,都在心裏黙黙地計算著雙方在棋盤上的目數,彼此間都在相互的低聲核對著數目,氣氛一下顯得十分緊張。


    白棋當下是一百七十七目,黑棋一百八十三目,而現在的關鍵是這最後一子該誰落下?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台下的大多數人都在暗裏忙著數子,竟沒留意到這最後一枚棋子輪到了誰?這也太令人揪心了,勝負的關鍵都落在了這最後一子上。


    噗!棋盤上傳出一聲十分輕微的顫響,落在所有人的耳中,恰是驚雷霹靂炸響,數百道目光視線都被一抹黑色的流光牽引,齊齊投向高懸的棋盤之上。


    這最後落下的一子,竟是出自陸隨風之手,同時也意味棋局的終結。全埸瞬間靜得落針可聞,旋即,掌聲跌起,沒人知道這掌聲是送給這埸精彩的對奕,還是最後勝利者?


    "哼!你小子不過隻是一個挺而走險的賭徒而己,這種火中取栗的遊戲,早晚會將自己的小命玩進去。"柳銀劍的眼中有一抹殺機湧現,說話間,一掌按在身前的小方桌上,嵌在棋盤的棋子突然如雨而下,黑白子自動分流,紛紛歸於棋盒之內,這一手虛空控物的手段,卻是震懾全埸。


    "嗬嗬!所謂事世如棋局,瞬息萬變,爾虞我詐,一朝錯判萬劫不覆。"陸隨風一臉鄙視地言道:"所以,盡管你機關算盡,笑到最後的卻總不是自己。你在欺我,我又何尚不是在騙你,勝負的關鍵在於對時機的把握掌控,該出手時莫徬徨。這才剛剛開始而已,看你擺出這派君子之風的模樣,不會連輸一局的度量都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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