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寧景琰同雲霆東拉西扯,說著自己方才的經曆,汾陽一人靠在窗邊,似乎在出神。


    “郡主在想什麽?”


    蘇菱端著茶盞走了過來,輕輕推到她麵前,汾陽一怔,握著微溫的茶盞,低低道:“沒什麽,明日就上岸了,終於能迴去瞧瞧了。”


    “的確。”蘇菱道:“離家這麽久,郡主定然十分思念。”


    她垂頭不語,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蘇菱柔聲問道:“郡主,您這是怎麽了?可是有什麽為難之事?”


    “沒有。”汾陽連連搖頭,這樁事如何也不能對外人說,若是她真喜歡上了寧景琰,那還不成了天底下最可悲的女子?


    偏生寧景琰說得口渴,灌下一口茶以後扭頭對蘇菱道:“對了,王妃,您為何嚇唬臣?”


    蘇菱簡直莫名其妙:“你說什麽?何時……”


    “哐當—”


    汾陽突然起身,對二人行了一禮:“殿下,王妃,汾陽身子不適,先迴去休息了。”


    說完便匆匆離開了此處,甚至連看都沒看寧景琰一眼,他有些詫異道:“郡主會不會……害了什麽病?殿下還是找個郎中給她瞧瞧吧。”


    蘇菱與雲霆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她看著寧景琰道:“你說,方才為何說本王妃嚇唬你?”


    “當初是您說,若是郡主不嫁給臣,就要被迫剪了頭發做姑子的,方才被關起來之時,臣同郡主說願意娶她。”


    蘇菱有些好奇地追問道:“郡主怎麽說?”


    他撓了撓頭:“開始還好好的,郡主似乎有些為難,問為何要娶她,臣據實已告,郡主就動手打了臣。”


    “咳咳……”


    一旁飲茶的雲霆不慎被嗆到,一時咳個不停,蘇菱過去替他順氣,接著道:“你就把這緣由直接同郡主說了?”


    “正是,臣以為,郡主應當是離家太久,思念家鄉,導致情緒無常,方才臣給她衣衫時也是,好端端接過去,一知道是臣撿來的,立刻就變了臉。”


    寧景琰突然壓低了嗓音道:“若是不成,您今日就派郎中過去吧,開幾副清心的湯藥吃一吃,興許能緩解。”


    這下連雲霆都忍不住開口了:“你認為郡主是病了?”


    他詫異道:“這不是病了是什麽?難不成是在報複臣?”


    蘇菱掩著唇角,低低道:“好了,殿下,來日方長呢,終有一日景琰會明白的。”


    待用完了晚膳,寧景琰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蘇菱終是忍不住開口道:“我如今真是有些憐惜郡主了,真是不易。”


    “你可別忘了,他從前喜歡的人是卿姐。”雲霆打趣道:“原來還不明白,為何卿姐一見到他就神情古怪,現下想想實在是為難她了。卿姐可曾同你說過?”


    蘇菱仔細迴想了一番,隨後道:“說過,姐姐說他是犯了癔症。”


    “……”


    一夜過去,船漸漸靠岸,雲霆領著眾人下了船,有條不紊地安排著。


    雲深被人扶了下來,盯著人群中最為招眼的兩人,隨後緩緩垂下了眸子,斂去一切思緒。


    大臣們都在正陽門等候,見二人歸來,立刻行禮,山唿聲中,雲霆攜著一行人踏入了禦書房。


    皇帝似乎極為滿意:“你們二人果真沒有辜負朕的期待。”


    雲霆行禮道:“父皇,兒臣有事要奏。”


    “說吧。”皇帝知道他定是查到了什麽要緊事,是以抬手道:“朕聽著。”


    雲霆站得筆直,將一路上所有見聞都同皇帝交代了,包括雲深引發的動亂,還有趙滿意圖謀殺人證之事,偌大的禦書房之中半分聲響都沒有,眾人屏息,目光在二人身上劃過,可雲深似乎沒有什麽反應,就像是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香爐之中吐出清心怡神的煙霧,可皇帝的麵色越發沉重:“證據何在?”


    雲霆揮手,令人將賬冊和書信以及布防圖呈上,皇帝越看越惱怒,終於霍然起身,厲聲道:“朕竟不知,澧朝的官糧竟養了這樣一幫豬狗不如的東西!”


    “父皇,人如今就在江浙大牢中押著,聽憑您發落。”


    “斬!”皇帝決然道:“午門斬首,那國安寺也給朕封了,涉事之人,全部發配充軍!”


    片刻以後,皇帝的目光落在雲深麵上,見他麵不改色,心中更是憤怒,冷聲道:“雲深,你可有什麽想說的?”


    他抬起眸子,似乎極為淡定:“兒臣想同父皇單獨說幾句,而後聽憑父皇發落。”


    雲霆心知有異,拱手道:“父皇,這……”


    “難道皇兄連話都不準臣弟同父皇說了?”他垂著頭,模樣極為恭敬:“兒臣沒有別的要求,請父皇成全。”


    看了他半晌,皇帝終是鬆了口:“好,朕就看看,你到底想說什麽。”


    眾人退散,雲深迎著雲霆的目光,對視片刻,突然挑釁一般地笑了笑,似乎胸有成竹一般,雲霆眸光一冷,正待出言,卻聽全盛道:“殿下,這邊請。”


    門緩緩闔上,皇帝沉聲道:“如今人已經離開了,你想說什麽?”


    雲深端端正正跪在地上,麵帶笑容:“父皇,您可知道,兒臣離京的日子,到底是怎麽過的?”


    沒等皇帝迴答,他便自顧自說了下去:“兒臣在母後的靈柩前住了兩日,餓得不輕,便摸索著出了王城,一路上風餐露宿,流落到了東萊。”


    “你說這些是何意?當初朕可說過要趕你走?”皇帝漠然道:“是你自己摔了玉碟,又大鬧後宮,長春宮險些叫你毀了,這還不算,偏要自己出城,朕能奈何?”


    雲深看著麵前的男子,他的絕情似乎從未變過,是以垂頭道:“兒臣明白,是以兒臣從未有過怨懟,隻是一心想著迴到澧朝,迴到父皇身邊。”


    說著站起身子,緩緩解下衣帶,皇帝愕然,嗬斥道:“你這是做什麽?”


    他絲毫不理會,直直脫去了外袍,赤著上身,緩緩背轉過去:“父皇請看,這就是兒臣對澧朝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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