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以律帶走孩子們到院子裏去玩雪時,柯順芬悄悄問著商翠微道:


    「你們這樣……是打算複合嗎?」


    「怎麽這樣問?」


    「你是在裝胡塗吧?他這樣,你這樣,兩人和樂融融的一同招待客人,又怎麽算是離婚夫妻該做的?」


    「是嗎?」商翠微側首看著窗外的那個男人。


    「……如果你們打算複合,或許對你也是好的,你也會為了幫他而迴到職場,就像以前一樣。雖然我希望你來幫我,不過這也是為了能讓你振作起來。」柯順芬也跟著看向外麵。「你知道,至今所有人仍是不明白你們離婚的真正原因。我相信最不可能的原因是你或他的出軌,你不是這樣的人,他也絕對不是。所以我也不明白夫妻之間,除了出軌無法原諒,非要以離婚解決之外,還有什麽事是非要走到離婚這步絕地的?」


    「有啊。」眼光還是定在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身上。


    「有嗎?是什麽?」柯順芬忍不住問。


    「愛情。」迴答得很淡,但很肯定。


    「啊……」這迴答讓柯順芬感到啞口無言,不知道從何理解起。「翠微,抱歉,我不明白……」


    商翠微這才迴頭看她,輕笑著道:


    「不好意思,讓你感到困惑了。」


    「那你……」商翠微又看向那個男人,在歎息聲中低語——「我隻是……太愛他了,所以想要他幸福。於是,做了許多自認為可以讓他幸福的事。」


    「用離婚的方式?」不可思議的揚高聲音。


    看向柯順芬這麽優雅的女性擺出這麽不優雅的表情,連很少被旁人牽動真心情緒的商翠微也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來——


    「是的,沒錯。」


    見柯順芬仍然處幹震驚中,她又道:


    「我常常很自以為是的,你知道。」


    然後,下午一點,在柯順芬打算告辭時,喬安妮張開車將龍培允送過來了。柯順芬多少從父親那裏聽說龍培允似乎打算追求失婚的商翠微一事,因為去年當他人在台灣時,總不時的四處打探商翠微的消息,可惜他待在台灣的時間有限,而且商翠微即使沒有突然搬來美國住,在台灣也不是個容易被找到的人,所以一直沒能如他的願去進行追求……聽說商家父母是樂見其成的,所以沒有經過商翠微同意就將她的住處地址透露,讓商翠微相當的困擾。


    許多人以為龍培允的追求,恐怕就此無疾而終了,畢竟兩人根本沒有談感情的機會,連見上一麵都如此困難,還能有什麽其它的可能性?


    可是,他居然有辦法追到美國來?而且還是在距離一年以後,仍然沒有放棄!這就讓人不得不另眼相看了。至少柯順芬是驚訝的,而且,有點感動。


    如果羅以律人不在這裏的話,那她一定會鼓勵商翠微試著去接受龍培允的感情,畢竟龍培允是這麽個條件絕佳的男人。但這裏杵著一個羅以律,一切情況就很詭異了,無論怎麽說,在一個「前夫」麵前,如此深情款款的看著他的「前妻」,總是讓人覺得不妥當。雖然無礙於法律或善良風俗,但心理上總是有那麽點怎麽也平順不了的違和感吧?


    她這個外人都覺得如此坐立難安了,相信這三個當事人一定更加手足沒個放處吧?


    可惜商翠微與羅以律都不是容易看穿的人,尤其當他們不打算被看穿情緒時,旁人絕對一點機會也沒有。至少自認久經商場陣仗的柯順芬是怎麽也看不透這兩人在溫和有禮的笑容下,對龍培允的出現,心中有著怎樣的情緒?


    相形之下,龍培允真的是純粹許多。他對商翠微的渴慕是那麽坦白的寫在他的眼眸中,帶著一大束紅玫瑰前來的他,是那麽清楚明白的表現出對她的追求之意,沒有絲毫矜持遮掩。


    是木頭石心的人都該為他這樣的表現而動容了。可惜柯順芬看不出來商翠微是否有動容。也沒有機會讓她探知那麽多別人的私己事了,因為她已經說了告辭,就沒有繼續留下來的道理,何況這樣複雜的事,也沒有她這個外人旁觀的空間─雖然與商翠微交好,亦然。


    於是,她還是在與龍培允寒暄一番之後道別。這三個人……這兩個優秀的男人,與一個怎麽也讓人捉摸不透的女人,最後會怎樣呢?


    在車子緩緩駛離羅家大宅時,柯順芬忍不住想起今日與商翠微的單獨對話,想著聽到的種種。離婚……是因為愛羅以律,而且希望他更幸福?


    這種邏輯,到底是怎麽成立的?


    不通不通啊……


    翠微,究竟是聰明大過得變成自以為是?還是胸中自有劇本在導演著?


    如果一切都是她在主控著的話,那她不僅太獨裁,而且對羅以律也不公平吧?她怎麽會知道羅以律願意經由這樣的方式取得幸福?而羅以律感受到的幸福,又豈是她認定的那種?


    要知道,羅以律可不是個能讓人任意擺布的人啊。


    如果羅以律知道了她的「用心良苦」,兩人恐怕就絕無複合的機會了吧?


    是個男人,都不會容忍自己被算計,不管她有怎樣良善的初衷。


    當車子駛離羅家好遠好遠之後,柯順芬始終都認為商翠微的前景不樂觀——如果商翠微以為在鬧出這麽一出離婚的風波之後,還能船過水無痕的、若無其事的與羅以律再度結合的話,恐怕是難的。


    先且不提他們的社會地位,他們被媒體關注的情況,光是純粹講夫妻之間好了,在有過九年的相處之後,愛情轉成親情,卻沒有血緣的羈絆,這種脆弱的「親情」一旦斷了,就是斷了,絕難再有迴收的道理。畢竟兩人已經共同生活過,關於再也無法引起興奮的性生活,關於相處的種種磨合,關於彼此的缺點的看透,自己曾有的忍耐與妥協,都會累積成為覆水無法再收的理由。


    「翠微,現在,已經不是十年前你追求他的那樣了啊……」她忍不住愈想愈替商翠微絕望,歎了出來。


    九年前,青春正盛,兩人正年輕,沒有經曆共同生活,對未來還有著期待;九年後,兩人已經熟到不能再熟,幾乎熟斕到生膩,對人生已經得過且過,再無驚喜,又怎麽會對複合有什麽期待呢?何況已經是社會菁英的羅以律,他身邊的選擇如此之多,各色佳麗俯首即是,又豈是當初剛服完兵役,還沒正式進入社會那時可以相比的?


    翠微,如果這些是你現在才想到的,那麽,你是不是已經感到後悔了呢?


    「你……這一年來,還好嗎?」


    「還不錯。」


    龍培允的來訪,由羅以律與商翠微一同接待——畢竟這裏是羅家,羅以律才是正主兒,有客到,再怎麽說他都是該出麵的,即使客人與他絕對的八字不合。


    照理說,這樣禮貌性拜訪,在閑聊完一些不著邊際的天南地北、寒暄問候之後,也該閃人了但龍培允既然有備而來,就不打算這樣被輕易打發走。


    在半小時之後,開口請求商翠微到外麵單獨聊一下。商翠微沒有拒絕,於是領著他走出去了。


    「翠微,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吧?」閑門見山,他便這樣說了。


    他已經等得太久,靜待得太久,將感情虛度,徒然自苦。如今,對她的執著然未變,他便再也不要以含蓄溫吞來與她迷藏,直接將一切說開。


    「抱歉,我不知道。」商翠微很老實的迴應。從去年起,才對這個人有所印象,也才知道他打算追求她,卻怎麽也記不得在年少時,曾經被他愛慕過。


    「嗯,那現在我說了,你就知道了。」微微自嘲的一笑。龍培允溫柔而眷戀的看著她,一年沒見,她更美了,雖然還是待人淡淡的,但少了一種銳利,更添了三分柔婉,非常的迷人。「翠微,你從小就是這樣的,對於你在乎的事物敏銳得讓人驚歎,而,對於你毫不在意的東西,就算讓你天天見著,也不會記住。就像你很會讀書、很會考試,有一次我請求你幫我抓國文課的考前重點,你隨便翻翻我的課本,勾出來的那些地方雖不多,卻居然全考出來了,百分之百的命中率,讓我們鋼琴教室的同學們都驚奇不已,從此之後,每個人在考試之前,都會纏著你考前抓題,你記得嗎?」


    「不記得。」她不記得曾經幫他抓過考題,不過倒是記得國中時,天天被媽媽音樂教室的那些音樂天才們追著要重點,如果她不肯幫忙,他們就纏到她妥協為止。所以有一段時間,她耳邊是滿吵鬧的沒錯——原來罪魁禍首是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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