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盜賊的目光掃到了洛瑟別在腰間的巫術書,他對著這本泛黃的舊書抬了抬下巴,問道:“這書值錢嗎?”


    洛瑟警覺地後退了兩步,右手已經護在了上麵。


    這本巫術書誤導了那個老婦人,害的幾個無辜過客白白喪命,這種邪典他縱然出於某些考慮沒有銷毀,也絕不會允許它外傳。


    他的這一舉動在盜賊的眼中無疑是承認了書本的價值,盜賊冷笑一聲,從腰間掏出一把漆黑的長匕首,在手中熟練地轉了幾圈,一步步向洛瑟逼近。


    “做我們這行,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你自己損人在先,就別怪我了!”


    這句話的餘音還未傳入洛瑟耳中,這盜賊的身影已經兀地一個模糊,下一刻,他消瘦的身影如同一隻獵鷹般從洛瑟身邊擦過,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兩人的身形都微微顫了顫。


    盜賊在洛瑟背後直起身子,轉頭看著洛瑟攔在腰間的右手,表情有些驚訝。


    剛剛的電光石火間,這個看似實力平平的家夥竟然從袖間探出一把匕首,擋住了自己的切割。


    當然,他不是要割人,而是想割斷綁住那本書的麻繩以便攜之而去。


    這盜賊也不過二十歲出頭,有著青年人不服輸的秉性,自己的突襲被招架後他反而來了興致,那雙死魚眼中比剛才多了些光彩,他小腿繃緊、身體前傾,又擺出了進攻的姿勢。


    洛瑟也不含糊,雙手交叉在胸前,右手反握這把從老婦人那奪來的匕首,擺出了一個穩固的防禦姿態。


    微風從小巷中拂過,戰鬥一觸即發。


    瑪約找了個石階吹了吹灰塵坐下,撐著臉蛋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兩個戰意上湧的青年。


    盜賊動了!


    他哀嚎一聲,一張長臉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洛瑟放下匕首,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神奇的展開。


    一個大漢帶著滾滾煙塵從盜賊身旁站起,身軀舒展間那肌肉的伸張簡直如同盤結的樹根,在一片骨骼摩擦的劈裏啪啦間緩慢而又有力地蠕動著。


    大漢背著一把一米多長的巨斧,身著鏈甲,手腕上綁著厚厚的護帶,剛剛正是他從天而降,一巴掌拍翻了正蓄勢待發的盜賊。


    “你小子,三個月不見,好好的賊不當,什麽時候幹起搶劫的勾當了?再說你搶誰不好,去搶一個乞丐,也太丟我們獅心會的臉了吧!”大漢對著趴在地上的盜賊啐了一口,鄙夷地說道。


    盜賊狼狽地起身,氣的咬牙切齒,但似乎對這大漢很是忌憚,並沒有發動報複性的反擊。


    大漢看著盜賊憋屈的表情,沒有再奚落他,語氣放緩,平靜地問道:“任務完成了麽?”


    “哼……完成了。”


    “那還不趕緊迴公會?”


    “靠,還不是因為這小子,”盜賊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洛瑟罵道:“還不是因為這家夥多嘴,引得我被那幫聖騎士追了一路,要不是你橫插一手,我現在已經把他打趴了!”


    大漢聞言轉向洛瑟,皺了皺眉,問道:“你是教會的信徒?”


    洛瑟仔細聽著大漢和盜賊的交談,感覺他們言辭中對教會似乎頗為反感,這對自己來說倒是非常有利的一點。


    想到這裏,他搖了搖頭,坦白地說道:“恰恰相反,我和教會的騎士們有些恩怨,當時我就是為了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方便進城,不得已之下才揭發了這位朋友的偷竊行為,抱歉了。”


    “不是教會的走狗就好,我平生最瞧不起那幫神神叨叨的家夥。倒是你小子能看清斯科勒的動作,也算有點本事,”大漢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摩挲了一會胡子邋遢的下巴後,突然問道:“看你這樣子也沒什麽著落,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獅心會啊?”


    那個叫斯科勒的盜賊聞言一愣,當場就不樂意了,叫嚷著什麽這種貨色有什麽好拉攏之類的爛話,那大漢理都沒理他。


    洛瑟也沒想到這個大漢會突然發出邀請,他現在人生地不熟的,不宜輕易做決定,打算先婉拒後再做觀察。


    可還沒待他開口,一陣細密的腳步聲突然從巷子周圍傳來,三人轉頭看去,隻看到一席席白色的長袍從巷子的兩側不斷湧現,幾個眨眼間就把三人所在的地方圍了個嚴實。


    正是教會麾下的聖騎士們,他們竟然掌握了三人的行蹤,在短短時間內就糾集了大批人手,來了個甕中捉鱉。


    洛瑟第一時間低下頭,從衣袖上劃下一條布片,蒙在了自己臉上,隻希望能遮掩一下自己的長相。


    冷汗從他的額角冒出,他沒想到這麽快自己就陷入了絕境,從周圍來迴的腳步聲判斷,包圍在此的聖騎士少說有二十多人,而正式的聖騎士成員,實力起碼都在三階武者之上。僅憑他自己的實力,不可能從包圍圈中殺出。


    瑪約跑迴了他的身邊,有些緊張地打量著四周。


    那些聖騎士們擺好陣型,神情肅穆地站在巷子兩側,他們沒有急於進攻,而是訓練有素地握著劍柄,等著上級的命令。


    一陣沉悶的碰撞聲從人群中傳來,幾個聖騎士紛紛側身,讓出一條通道。


    一個笨重的身影,從通道中緩步走出。


    那是一個全身被重鎧所包裹的騎士,那身鎧甲不知由什麽材質所鑄,竟布滿了蛛紋一般的裂痕,一張殘缺的太陽圖案畫在這身鎧甲的胸口處,卻由於血跡和汙垢的浸染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視線接觸到那張太陽圖案時,洛瑟的瞳孔猛地一縮。


    騎士站定身子,目光透過圓頂盔的縫隙射向四人,眾人看不見他的眼睛,目光所及隻有縫隙下的一片黑影,隻有耳畔傳來的粗重喘息聲能讓人判斷這副鎧甲中有個活人。


    斯科勒壓低聲音,悄悄和身邊的大漢交流了起來。


    “教會怎麽連七章騎士都出動了,那個全身鎧甲的怪物是‘橙之章’沒錯吧,他怎麽會從教會總部趕來這裏?”


    “迴去再討論這事,你剛剛到底幹了什麽,怎麽會引來這種檔次的家夥?”


    “我就偷了兩個錢袋啊,還還給人家了,教會反應不至於這麽大吧,他們是有多缺錢啊。”


    洛瑟聽著身後兩人的猜測,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些聖騎士,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沒想到在城門耍了個小聰明後,自己還是被認了出來。


    果然,那個重鎧騎士的身後一瘸一拐地走出一個中年人,正是前些日子被自己擊敗的那個騎士長,他看了洛瑟一眼,貼著重鎧騎士低語了兩句。


    重鎧騎士沒有說話,直接從背後抽出一把厚重無鋒的隕鐵大劍,洛瑟看到這把熟悉的兵器,唿吸滯了幾分。


    裁決,教會七聖兵之一,以無鋒給予仁慈,以厚重給予製裁。


    一片整齊劃一的拔劍聲在小巷中響起,那些聖騎士們紛紛抽出自己的佩劍,一片肅殺之氣頓時充滿了這個狹小的空間。


    被斯科勒稱為‘橙之章’的重鎧騎士將大劍向幾人一指,白色的騎士長袍如雲彩般翻卷,夾雜著數十道劍刃的鋒芒便向這幾人殺了過來。


    洛瑟心中哀歎一聲,胸口的血源石或許可以保護自己不死,但被教會拿下後他會徹底淪為一個囚徒,到時候能否再度逃出就要看造化了。


    他正要挺身交戰之際,身後的斯科勒突然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喂,拉上那個小女孩,靠到我身邊來。”


    如此緊張的時刻,這個盜賊的臉色卻滿是淡漠,就像陷入包圍的人不包括自己一樣。


    洛瑟心中燃起一絲希望,抱起瑪約走到了斯科勒身邊,那個大漢也和他一樣,緊緊地貼在了斯科勒身上,惹得斯科勒露出了十分嫌棄的表情,但他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


    “都站穩了,預備,走!”


    在最後一刻,洛瑟隻看到斯科勒掀起他那寬大的鬥篷,鬥篷在半空中幻化成一道黑影將三人遮了個嚴實,緊接著,一陣尖銳的風嘯聲在耳邊掠過,洛瑟隻覺得自己化作了一片鴻毛,隨著淩冽的疾風在空中飛舞,周圍是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他卻能感受到身邊的景物在飛快地遠去。


    這種奇妙的感覺沒維持多久,他就感到腳下一實,自己好像從空中落到了地上。


    眼前的黑影一晃而去,陽光重新照在了自己身上。


    洛瑟驚魂未定地轉頭,隻看到斯科勒披迴鬥篷,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向一排石階上走去。


    他再望向四周,頓時啞了聲息。


    方才那些氣勢洶洶的聖騎士早就失去了蹤影,他和瑪約已經離開了那個小巷,此時正站在一大片平坦的空地上,空地四周種植著一圈鬱鬱蔥蔥的花草,一個提著澆水壺的少女正哼著小曲行走在其中,神色輕鬆愉悅,像是剛剛吃完午餐正在散步。


    這份從拔劍廝殺到澆花種草的落差感太大,洛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在了原地。


    身邊的大漢似乎對這種反應已經習以為常了,他爽朗地笑了兩聲,重重地拍了拍洛瑟的肩膀。


    “歡迎來到獅心會,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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