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國崇文尚武,到街上隨便一看,不少見那些頭戴幅巾,腰間佩劍的儒生。這些士子、武者,揣著刀劍來迴行走,出入各家店鋪,那些店鋪老板亦不敢攔阻。甚至有重臣特受天子恩寵,佩刀上玉殿,提劍入金鑾。


    樊春雷今夜進草月會館,亦是帶著他那把陌刀,此刻左手悄悄搭在腰間的刀鞘上,麵上神情幾番變化,但最終還是換作一個微笑的臉麵,笑吟吟地轉過身子,道:“今日真是巧了,沒想到竟是在此遇到了金先生!”


    那是一個身材高瘦的男人,束發無冠、麵白無須,兩鬢各有一溜白發,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的長衫,手上捏了把折扇,笑嘻嘻的模樣,倒不知究竟是一個彌勒佛,還是一個笑麵虎。


    “樊掌門年少有為,年紀輕輕就擔任一派之長,實在是英雄出少年!比起我們這些老家夥可是強上太多了,我們這些老東西年老體衰的,保不準哪一日就給自己一口老痰噎死......嗬嗬嗬,那就真的貽笑大方了!”


    現下是仲秋時節,天氣已涼,用不著掌扇,但這男人還是優雅地展開手中的扇子,輕輕扇動,雪白鬢角隨風微微擺動,倒是顯得有幾分文質彬彬的模樣。


    隻是這般的“文質彬彬”卻已經叫樊春雷額上的青筋愈發暴起,雖竭力保持微笑姿態,但這微笑卻已經變得甚是猙獰。


    “金先生說笑了,先生正值壯年,正是如日方中的年歲,又豈是我這後生晚輩能比的?待來日金大公子娶妻生子,金先生在家中含飴弄孫,可別忘了邀我這晚輩也去喝上幾杯喜酒。哦!對了......”樊春雷忽一拍腦袋,像是突然想到什麽,“我這才想起金先生的大公子是一個癡兒,估摸著就算是娶了嬌妻,恐怕在床上也分不清會·陰、後·庭,也難怪金先生一把年紀了還來此處尋歡作樂,是要找上哪位鴇娘再巫山行雲一番,再誕下一麟兒吧!”


    “你......你......”原先還一臉從容的男人,此刻麵皮卻是掛上異色了,嘴唇發白,又有些發顫,過了許久才狠一甩袖,氣衝衝地轉身離去了。


    “不過是一些老而不死的草蟲,聒噪的很,卻已然是秋後螞蚱,蹦噠不了幾日了!給賢弟見笑了。”見男人負氣離去,樊春雷臉上才是恢複了些喜色,同身旁的江森說道,“莫要讓這般人壞了雅興,我們且再往前去。”


    江森輕嗯一聲,沒有搭話,隨著樊春雷繼續往前。


    他雖然不曾說話,但方才的一舉一動,他自然是盡收眼底。這個打扮清瘦的男人不知是誰,但總不是樊春雷的什麽好友,自己不去招惹,也是有利無害的。


    方才二人已進了此處大廳,此時深入,更是覺得此大廳裝潢精美絕倫。


    橫梁雕以各色禽鳥,有仙鶴、鴻鵠、孔雀、鴛鴦、喜鵲……或依木而棲,或振翅欲飛、或引吭高歌,或婉轉低吟。


    立柱繪以各色走獸,有猛虎、雄獅、山猿、犀兕、麋鹿……或行,或立,或昂首,或低眉,神采奕奕、威風凜凜!


    這些隻不過是雕梁畫柱,縱然精妙,但也算不得有什麽驚奇。而真正叫絕的,還在上頭!


    青磚黑瓦、煙雨蒙蒙,這是江南水鄉的情懷。青磚紅瓦、雪漫山崗,這是北方遼原的印象。但無論南北,總不見這樣的瓦、這樣的磚。


    磚,是曉靜碧玉磚。


    瓦,是通透琉璃瓦。


    天,是星空月夜天。


    這屋頂,居然是一望見天頂!


    “草月會館從盛京運進運進碧玉磚、琉璃瓦,請了能工巧匠造了這件月光小築,為的是叫一月一度的賞月會更顯生趣!”樊春雷解釋道,“聽說這月光小築是草月會館的花魁親自設計的,如此精妙,實在是巧奪天工!”


    “是嗎?”江森昂首觀望這碧玉磚、琉璃瓦,以及那遠天的星空月夜,卻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情在心中。


    今夜賞月會,草月會館廣發請柬,知更縣內外諸般名流士紳盡是前來赴會。月光小築雖大,但同時進了如此多人,一時間也是人潮湧動,顯得好是擁擠。


    有些身份的,自是有桌椅伺候,桌上還有堆放著些許酒水瓜果,又有幾分麵容姣好的姑娘立侍左右。至於那些擠破腦袋進門的寒酸學子,也隻能三五紮堆,左顧右盼,讚讚這雕梁畫柱,歎歎那碧玉琉璃。


    有耐性的人,在這月光小築來迴逛了幾圈後,仍有興致四處觀望,樂意無窮。而那些沒有耐性的,這時也開始無病呻吟起來了。


    “這什麽賞月會啊?月都要下山了,怎還不見有什麽賞月作樂?”


    “可不是嘛?我本就是衝那位廣寒仙子來的,此刻卻不見仙子戲凡塵,隻見小築複廣寒!”


    “……”


    幾人七嘴八舌一下子講論了開來,本就有些擁擠的月光小築登時人聲鼎沸,十分喧鬧起來。


    此時,江森才曉得了剛剛那個男人為何要握著一把折扇了,除去這故作姿態外,在這擁擠的人群中,能有一把紙扇在手,倒是可以扇來幾縷微風,掃去幾分燥意。


    “賢弟,這邊走!”樊春雷在一旁個江森招手,示意江森往那邊走去。


    江森幾下推搡,才勉強走到樊春雷所在的一處較為寬敞的空地上,露出一個苦笑,道:“所謂的賞月會就是如此?還真是太傷大雅,有辱斯文……”


    樊春雷也是一陣苦笑,解釋道:“給賢弟見笑了,其實這賞月會平日裏隻是些尋歡作樂的士族子弟,花花腸子的富家公子寥寥數人的盛會。但今日卻是與旁日不同……”


    “哦?如何個不同法?”江森聽樊春雷如此言語,也是來了興趣,追問道。


    樊春雷沒有立馬迴答江森,而看了看四周湧動的人群,望了望頂上的碧玉琉璃,許久,才緩緩說道:“今夜之所以與別日不同,其實原因很簡單……


    草月會館花魁——廣寒仙子,自出道以來,一直都是冰清玉潔的處子之身,平日裏賣藝不賣身,也不知道有多少風流公子對其念念不忘。


    今年,終是迎來了這位花魁開紅之日!這些行事風流的公子爺,甚至是那些大腹便便的富商、賈紳,也是老狗似的一個勁地往此貼。


    今夜……又豈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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