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看他一眼,用力推開他的拳頭直接朝前走去。海風吹著衣服緊貼身體,袖子不斷向後拉長,一瞬間手腕被拉住,我狠狠一甩手,頭也不迴地朝前走去。

    “喂,你怎麽這樣!”

    身後傳來不客氣的叫喊,卻被自己統統拋之腦後。

    “站住,不準不聽主人的話!鳥腦袋,要是你不聽話,我就——”

    突然,他衝過來一把牢牢抱住我,我奮力掙紮著終被他的力氣製服,隻能固執地望向海麵不看他!

    身後的人兒底氣十足教訓道:“強啊,繼續強啊,沒辦法了?我看你能強多久?!”

    “放開我!!!!!”我忍不住怒斥道。

    “放開?除非你答應我不再逃跑,我就放開你!”他絲毫不讓步地大聲說道,“什麽都不說,就這麽一走了之,誰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你根本就不知道難過的人是誰!是啊,你們家確實了不起,古老、高貴,可是那又怎樣?你們族規不是提倡各民族之間友好往來嗎?難道漢族、花市、我們,統統都是說忘就忘嗎?說句實話,換作是我——完全沒辦法做到!”

    “……”慌亂的眼神裏裝滿著波濤洶湧的大海,我不禁閉上雙眼。

    漸漸地,聲音不再像之前那般銳氣十足,他擁著我極其平淡道:“是不是我傷害了你,所以你再也不想見到我,甚至是寧願去天涯海角也不呆在我的身邊,如果是我錯了,我向你說聲對不起,請原諒我好嗎?”

    拜托,不要再講下去了,是想讓人哭嗎?

    迅速咬住嘴唇,睜開眼睛望著大海,我的內心無比憂傷。

    “如果你不原諒我,那麽,”他無比堅決道:“我就一直做好,做到更好,直到你肯原諒我為止!”

    為什麽總是令人感動到哭,明明不必這樣……

    “我用行動證明給你看——我完全能做到!所以,和我一道迴學校去吧。”

    學校……

    “不!!!!!!!!!!!!!!!”

    我猛烈搖頭拒絕道,奮力掙紮著想衝出他的懷抱,不平穩的情緒驀地擾亂了大腦的思緒!

    一陣強烈反抗,比先前更加叛逆!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拚命抓住我,並且抱得更緊——

    “怎麽迴事?!”

    “我不要去,不要!!!!!!!!”

    “冷靜下來,冷靜!”

    “我不要去花市,永遠永遠都不要去!!!!!!!!啊~~~~~~~~~~~~”

    “究竟發生什麽事了?怎麽迴事!花秋時,秋時!好,不去,你說不去就不去,哪兒都不去,我就在這裏陪著你,別怕,我在這兒,乖,安靜下來……”

    丹硯威的溫柔呢喃一點點安慰著情緒躁動的我,胸膛急劇起伏著,或許受到我的情緒牽連,他既惱怒又不安。

    海,發出讀不懂的呻吟聲。

    待紊亂氣息稍稍平靜下來,我無力地攤倒在他身上,聽見了有力的心跳聲,這才心安。

    抱緊我的雙手片刻不離地擁住我,輕輕的聲音仿佛是做了巨大決定之後才說出來的。

    “我知道,明天是你的十八歲成人典禮,成人了,就再也不能離開這裏,”丹硯威平淡出奇的聲音聽不出任何他意,“我已經聽說了,夏巫婆都告訴了我……”

    我不禁黯然傷神,無言以對,事實……確實如此。

    “很好,很好啊,”他突然低沉笑道,“長大是件不錯的事情~就像上次問的臍帶那迴事,我想,小孩依靠臍帶輸送的營養在母體裏麵無止境地生長,但是如此下去根本學不會自我成長,永遠與世隔絕,逐漸會喪失一些能力,而臍帶的自動脫離,會痛,但是不痛,永遠都不知道愈合傷口的方法,所以我選脫離。”

    原來當時他的選擇,是這樣的理由……

    “你……也要學會成長,有些事情會讓你覺得很痛、無法忍受、甚至憎惡,但是你要堅強去麵對。夏晴、鄭敏茵、應東輝、吳俁(阿d)、龔泰海(大頭)、衛潘克(龐克)、任啟新(絲龍),陳可(阿ken)、卜來呈(觸角)、沈鬆吟(猛獸)、程亮(桃餅),大家一直把你當作朋友,要是你累了,他們會笑著替你打氣讓你重新振作,別忘了,你的身後就是有這麽一群硬朗的朋友……他們會給你撐腰、給你力量、給你信心,即使你忘記他們,他們絕不會忘記你,這也是我們漢人的交友原則。”

    我不禁伸手按住快要落淚的眼角,止住後,放下手輕聲詢問道:“那麽……你……呢。”

    “我嘛……全盤負責分擔你的痛,這樣你就不會再痛吧。”他的聲音輕快如水,“比方說,誰搶了你的作業本,我立即撕掉他的;誰擋住你的光線,我一拳送他上西天;誰搶了你的橡皮擦……”

    “唔?”已經聽得一頭霧水的自己不解地抬頭看他。

    “我就把他揍成愛因斯坦!”他氣勢十足地高舉拳頭,臉上泛著來勁的紅潤光澤。

    呃……橡皮擦好象是愛迪生發明的。囧。不過,還是為他能夠創造一名發明橡皮擦的愛因斯坦而喝彩!!!~~~~~

    我的心情放鬆許多許多,嘴角慢慢翹起,目光坦然許多。

    鬆開我,將我轉到他麵前,雙手輕輕扣住我的肩膀,丹硯威溫柔的目光灑落下來。

    “不管明天發生什麽事,我不管!明天到來之前,現在我說話的分秒之內,隻想與你一起度過這段時間。在這兒,我尊重你的風俗,假如碰到你的族人,你可以無顧慮地告訴他們——我是你的同學,嘿,我們本來就是同學吧,沒必要介意。但是於我而言,我打心底喜歡你,一直一直如此,不會再改變,可以嗎?”

    可以嗎?……可以,還是不可以。

    望著他,我緩緩點下頭,他開心地笑起來,我亦笑著,聆聽著大海的聲音,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幸福……

    渺小的,住在心裏麵微不足道的……彌以珍貴的溫暖和微笑。

    牽著我的左手,兩個人踏著浪花走過海岸線,一路上,兩雙大小腳印不同程度地印著時光的足跡。倒流的腳印、倒流的時光、倒流時間的方法……倒迴到三千年前的幸福世紀。

    ……

    聽見前方一陣動靜,我指著亮光處擔心不已——

    “有人,快鬆手!”

    “哪兒有啊~”

    故意耍賴,不肯聽話的人依然緊抓住我的手,瞧瞧前方,匯足眼力終於看清楚了——

    “是些小屁孩——他們好象在放焰火,我們快過去跟他們一起玩!”

    他激動地拉著我快步跑過去,我不禁乜斜這家夥一眼,小屁孩——是你吧!!!

    果然,一群天真可愛的小孩子圍在一座座身高大小的沙堆城堡旁邊,一堆煙花放在地上,旁邊站著一個較大一點的孩子正在分發煙花。分到煙花的孩子們興奮連連,沒分到煙花的孩子們正在用屁股使勁推搡對方。

    “不準打架,不然我就沒收你們倆的煙花!”

    大孩子儼然一副大人口吻教訓著兩個相互撞屁股的小孩子,拿著長筒煙花分別敲著他們的頭,邊敲邊教訓,挨打的小孩子趕忙舉起雙手抱住頭頂,但是不敢亂動,生怕別人占據他們的位置,其它沒分到煙花的小孩子,依然用屁股推搡彼此。

    “哎喲~”

    由於跑太快,笨蛋惡魔一頭栽倒在其中一座沙堆城堡上,半個頭衝進沙子裏麵,一隻腳懸在空中……

    我立即蹲在沙灘上無法抑製地拚命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囧!!!~~~~~~~~~囧!!!~~~~~~~~~囧!!!~~~~~~~~~

    “鬼東西!”

    發怒罵著,從沙堆中鑽出頭來的人簌簌拍落頭發上麵的沙子,不悅盯住蹲在旁邊笑成瘋子似的人大聲命令道——“快過來幫我拍沙子,再笑就——”

    “怎樣啊?”

    雖然很想露出不怕死的示威模樣,但是依然控製不住自己不笑,實在是,實在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怎麽有你這種人~對啊,我是很丟臉,但是你沒必要笑出眼淚吧!”

    丹硯威忍不住衝我猛丟白眼,拍拍頭發,再一把向後搔去,之前亂糟糟的頭發頓時變得性感十分。

    我們的出現立即引起小孩子們的注意,他們扭過頭來,一個個眨巴著可愛的眼睛望著我們。一個小孩子張開下排牙齒全無的嘴巴,指著我們向正在訓人的大孩子大聲報告敵情——

    “小哥,壞人毀壞了我們的城堡!!!!!!啊~~~~~~~~~~~~~~”

    咦?噢?呃……

    這時候,丹硯威伸出食指點點我的鼻尖:“和你很像。”

    豈止像,音階居然很恐怖地完全套上了~~~囧!!!

    似乎不太友善,小孩子們各個瞪大可愛的眼睛瞠視我們,大概是我們弄壞了他們珍貴的城堡,所以他們才會如此不高興吧。

    哎,得向他們說明一下,或者再做一個更漂亮的城堡還給他們,這樣能不能化敵為友?正當自己想將此提議轉達出去,迴頭望去,不禁被旁邊的景象完全嚇呆——

    瞪大明亮雙眼,大惡魔昂起漂亮的下巴和一群肉糊糊的小惡魔們比試較量著惡魔風采!!

    “哇,阿媽~~~~~~”

    一個小孩子嚇得哇哇大哭起來,惡魔終於停止了胡鬧,我連忙拍他幾下叫他別這樣,他立即哈哈大笑起來,吐下舌頭,玩鬧到底。

    一把拉我走到大孩子麵前,丹硯威攤開手掌向他討東西——

    “給!我!兩!隻!好!嗎!”

    這種命令口氣一點也不像討好,簡直比強盜首領還強盜、土匪頭子還土匪!

    大孩子停下敲打兩個小孩子,一言不發地望著他,半晌不說話,一開口就充分具備談判專家的潛質——

    “如果你把城堡修好,我就給一隻。”

    迴頭看見已經變成澡盆模樣的城堡廢墟,丹硯威迴過頭來一臉很滿足:“這個很容易做到,但是我要兩隻!”

    “不行,隻給一隻!”大孩子的態度很堅決。

    “為什麽?我們是兩個人!”他指指我和他自己。

    “你誤會了,我不是給你,我隻給她——自己的族人。”大孩子指指我明確道。

    丹硯威氣得直抓狂,卻又搬不出任何超人氣借口,手指麵對空氣一通亂點,發泄完畢,他再次笑容滿麵,完全振作起來——

    “好,我去修城堡,你別忘記答應的事!”

    丹硯威轉過身去,大孩子忽而甜甜一笑,笑容中含著一絲奇怪神情。

    “鳥腦袋,過來,”一把拉迴我,丹硯威指著‘澡盆’命令道,“你來修,去吧!”

    我?下一秒,雙手靠在背後,學起大孩子甜甜一笑,衝他底氣十足迴答道:“不,你去。”

    “為什麽?!”

    “因為我是這裏……唯一的女孩子。”

    他驚訝地睜大雙眼,順著我的身後望去,果然……一個女的都沒有。

    繞在他的身旁,我的雙腳行走著快樂的圓圈軌跡:“別忘了,我們這兒可是母係社會,我得提醒你,這兒有個風俗是——人群之中隻有一個女的時候,所有男人都要聽她的話!你說過尊重我的風俗,那麽現在,我就是這兒的女王嘍。”

    探身仔細瞧瞧他的發呆麵龐,我開心地露出一抹笑顏催促道:“快去幹活,小夥子,幹得好,女王可是會多多美言你幾句!嗬嗬嗬。”

    終於,麵帶沮喪的人認命地蹲在沙灘上拚命刨沙,一邊刨一邊不甘心地臭罵道:“有本事來一次漢族的地盤,看我如何欺負你們,你們一個個身上最好帶好尿布!”

    嗬嗬嗬……

    今晚,是不是節日緣故,大海也熱鬧起來,不肯入睡,歡快地發出‘嘩嘩嘩’浪潮聲,小孩子們依然在為分煙花而相互撞屁股,大孩子依然搬出大人口吻教訓著小孩子們……

    一座圓錐堡漸漸加高、擴大、成型,雙手不斷滾落細小沙礫的大男生坐在沙灘上埋頭挖沙……旁邊坐著一名微撅嘴唇細細打量城堡的女孩子。

    “哇,快看,城堡!!!!!!”

    小孩子們被新城堡吸引住,尖叫著紛紛跑過來,圍在麵前一睹為快,眼中充滿新奇與驚歎。有人忍不住稱讚道——

    “好漂亮哦!!!!!”

    “當然了,是我建的!”坐在地上的人伸出大拇指自我炫耀道,十分得意。

    啪,啪啪,啪啪啪啪!不知是誰率先鼓掌,緊接著,跟風的掌聲在小孩子稚嫩的手掌間清脆地響起——

    “小哥好棒!”

    “真是太棒了!!!!”

    “我也想要個一模一樣的~~~~~”

    ……

    一根手指剛剛觸向精美的城堡,立即被一大幫哇啦哇啦的聲音阻止住——

    “不準碰!!!!!!!!!!”

    嚇得自己連忙停住,緊接著,耳邊響起更大聲的孩子王的超級不高興——

    “不準碰我的城堡!”

    丹硯威氣憤地直衝地麵摔沙,囧。

    我立即豎起食指搖一搖,笑著說明道:“城堡是不錯,但是開一扇窗更不錯,瞧,月光女神說它想進去做客,可以嗎?”

    一雙雙晶瑩可愛的眼睛望著我,我趕忙在城堡上簡單劃下十字,再加個口,田,那麽大家全部鬆了一口氣。

    小孩子們歡唿著吼了一陣,丹硯威揉揉酸麻的手臂,起身,順便拉我一起來到大孩子麵前。洋洋得意指著身後的作品,他驕傲地隻差沒直接捧在手中帶過來了。

    “喂,我的事情已經完成了,接下來看你的。”

    大孩子朝後方望去,久久未迴頭……終於,迴過頭來,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看來他也掉入了惡魔的城堡之夢。

    有些激動,但是刻意忍住,他抬起頭來麵對領賞的家夥毫不客氣打擊道:“沒有煙花了。”

    “什麽?沒有了!”惡魔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瞧見大孩子手中的煙花刻意盯住,“這兒不是還有嘛~”

    “沒有了。”大孩子是絕對不會交出手中的煙花。

    “喂喂,你怎麽說話不算數?”憤憤不平的惡魔死命盯住他手中的煙花,恨不得奪過去。

    興許看透了惡魔的心思,大孩子鎮靜自如道:“大人搶小孩的東西是不道德的,會被蒼蠅鄙視。”

    “囈~~~~”他瞪住大孩子一臉無可奈何,忽而轉臉詢問我道,“是你這兒的風俗嗎?”

    “好象沒有……”我搖了搖頭。

    他頓時哈哈大笑,奪過大孩子手中的長筒煙花,大孩子這才著急了,跳起來想奪迴自己的東西,忽然腦袋被敲下,他驚訝地抱住腦袋停止跳躍,丹硯威舉著長筒煙花湊近臉皺成團的大孩子,正兒八經地告誡他——

    “小朋友,做人呢,一定要講信用,更要從小做起,這是個好習慣。另外,大哥哥送你一句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是我們漢族的名言警句,你可要記住,否則我就用這個——抽你的屁股,哈哈哈!”

    順手一拋,大孩子匆忙舉起雙手接住惡魔壞壞拋入空中的煙花,這種人~~~~~

    轟!劈啪~嘩啦。

    一朵巨大的焰火五彩繽紛地綻放在空中,所有人一律抬頭望去,海麵瞬間被照亮,整個沙灘成了傑出的光影合作區。

    “哇!!!!!!!!”小孩子們興奮地哇哇大叫,被空中綻放的焰火吸引得無法自拔。

    轟!又是一朵,姹紫嫣紅,百花齊放。

    海風將小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撒播到各處,耳邊捕捉到一些天真的唧唧喳喳——

    “哈哈哈哈哈,好棒,哇噻,好漂亮,哇~~~~~”

    “明天記得去神廟,我在那裏等你,我們一起看花家小小姐的成人典禮。”

    “好,我會帶糖過來,一人一半,我還要給族長的女女一顆,這麽這麽甜,她一定會喜歡的,這樣,她就會保護我們,永遠和我們呆在一起……”

    聽到這兒,心驀地一沉。

    轟!第五朵美麗的焰火帶來了小孩子們的驚歎連連——

    “哇、哇、哇!”

    “咦,那個小哥……”

    “哎呀,看,他們兩個人怎麽……”

    轟!新的焰火覆蓋在舊的焰火上麵,絢爛明媚,火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臉,幸福的臉。

    海碧藍碧藍的,藍得純淨,藍得晶瑩,藍的剔透。

    “他們怎麽了,剛剛都好好的,小哥為什麽哭了。”

    “阿姐也哭了,他們好象好傷心、好傷心呀。”

    “大概是吵架吧,大人經常這樣~~小哥好象說了什麽,我沒聽清楚,他說完之後,緊接著眼淚流了下來,不一會兒,阿姐也哭了……”

    轟!美麗的大海,巨大的焰火,亮麗的火光,祥和的眾人,喜慶的祝福。

    海風中,飄蕩著鹹澀的、久久心傷的隻言碎語……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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