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江朝南已經把小酒杯換成了二兩的大玻璃酒杯,這種酒杯平時喝啤酒的時候才用的。大姐江朝芳沒有換大杯,用小杯陪他們喝酒,二伯二嬸不再管他們了開始吃飯。很快下桌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裏正放著一部連續劇。


    江朝南兩杯酒喝下去後白皙的臉上開始泛著紅光,說話明顯變多,他原本是坐在江朝北對麵的,主動把酒杯和酒瓶拿到江朝北一邊,坐到了他旁邊,拍著江朝北的肩膀顯得親熱多了。江朝北曾經暗中觀察過大哥江朝東喝酒,朝東大哥喝酒差不多的時候,跟現在江朝南的狀態差不多。江朝北以此來判斷二哥現在已經差不多了,他的酒量也就一斤上下,最多一斤半的量,當然指的是三十八度,要是喝五十二度的錦江特曲,他應該早趴下了,而江朝北曾經最多喝過一瓶半的錦江特曲,這樣算的話二哥酒量遠不是他的對手,他盡量不喝急酒,二兩的杯子一般用四口喝完,喝到後麵二哥差不多兩口一杯,還不怎麽吃菜,大腦明顯不能控製,這樣的話差不多已經顯出了醉態。當一瓶酒喝到最後一杯的時候,大姐江朝芳說道:“小老弟真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個高手喔!,我問你在老家是幹什麽的?”


    “我在江家垸村小學當個代課老師。”


    “那老爺子帶你來荊東來玩的吧?”


    “不是的,二伯想讓我來當兵。”


    “當兵?”江朝南抬頭問道,“當什麽兵啊,當兵最沒有出息了。”


    “放你媽的狗屁,什麽話當兵沒有出息,哪個告訴你的。”二伯眼睛雖然盯著電視機,兩隻耳朵卻聽著他們的談話。


    “小老弟,這當兵呢是有出息,但是人要想有出息不光當兵一條路啊!”大姐江朝芳說道。


    “什麽,你這是什麽話,你的這點花花腸子我還不曉得嗎?我還告訴你朝北是我從老家帶來的,我對他有大用,你們哪個也別想打他的主意。”老爺子發話了。


    “來來來,小老弟咱們喝酒。”二哥朝南把酒杯在朝北的酒杯上碰了一下,把杯中的酒喝了一半,朝北也端起杯子喝了三分之一,江朝南一看自己的酒比他的少,就說:“老弟,你不夠意思啊,應該跟我剩的差不多吧。”他把酒杯擺到朝北酒杯一起說道。


    朝北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把酒杯放在他的酒杯旁說:“二哥這下可以了吧!”


    “爽快,”江朝南說著一條胳膊勾住了江朝北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老弟,我看你喝酒好爽,酒量還行,跟著老爺子當兵太可惜了。”


    “二哥,你是幹什麽的?”


    “這麽跟你說吧,我以前也是當兵的,現在轉業到了地方,我現在在區裏做秘書。”


    “不當兵我在荊東還能幹什麽?”江朝北疑惑地問道。


    “這樣吧,你跟我去混,在荊東就沒有我擺不平的事情。我讓你一年後轉正,成為正式的公務員。”


    “公務員?”江朝北驚唿起來。他這一吆喝驚動了正在瞄著看電視劇的江朝芳,她說道:“老爺子,江朝南正在暗中策反小老弟呢!”


    “怎麽,你小子也打朝北的主意啊!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老爺子,你口口聲聲說留著小老弟有大用,什麽大用,不就是小高快要退伍了,你好讓老弟來頂小高的缺吧??”


    “喲嗬,你小子在區政府幹了幾天秘書,本事見漲啊!不錯,讓你小子猜對了,老子是有這個打算,你還敢打他的主意嗎?”


    “老爺子,我可以發表一下意見嗎?”大姐江朝芳問道。


    “可以,我們江家講民主,不搞專製。”


    “我覺得吧,讓小老弟跟你做勤務兵不太合適。”


    “怎麽就不合適了,你講出理由來。”


    “我認為他做公務員更不合適。老弟最合適在工廠幹,我們化工局下設……”


    “我總算是明白了,你繞來繞去就是在打老弟的主意啊,沒看出來呀,手段高明啊,弟弟佩服,佩服!”江朝南喝得滿臉通紅,活像一隻好鬥的公雞,“我倒是有一事相求,請教老姐:老弟怎麽就不適合當公務員?”


    “首先他學曆太低,在仕途上是最大的障礙,注定他不會有大的作為,學曆嘛還是其次,關鍵是他的這個,這個形象……至於在工廠,就沒有政府部門嚴格,隻要有真本事升遷會很快。”


    “今天是怎麽啦,你們爺三像是撿到寶了。我怎麽沒有看出來這個伢兒有什麽特別之處呀!”


    “媽,你什麽眼神哪!”江朝芳得意地說道,“這個你就不懂了,就衝著老弟驚人的好酒量,就是個大寶貝。”


    “怎麽你都把我說糊塗了?喝酒誰不會呀,這也算本事。”二嬸說道。


    “媽,你真的落伍囉,喝酒人人會,但千杯不倒的就是人才啦!現在的重要談判都是在酒桌上完成的,有時候一杯酒可能影響十萬百萬甚至千萬元的合同啊!”江朝南解釋說道。


    “這是怎麽個說法?”二嬸淑萍好像還是沒弄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我來告訴你吧,現在你麵前的茶杯子好比是一杯酒你喝了。”二伯說道。


    “我要是不喝呢!”


    “不喝也可以,本來這筆生意一千萬那就少一百萬,簽字走人。”二伯說道,江朝北跟二嬸聽了都驚訝的叫道:“啊——?”


    “我滴個天呐,這是哪個定的規矩呀!”


    “這有什麽大驚小怪區,這就是談判桌上見不得人的潛規則。”


    “難怪你們說這個伢兒是個人才,你喝了這麽多酒當真沒有事情?”二嬸娘疑惑的問道。


    “二嬸娘我真的沒事。”江朝北今天在酒桌上真的是大開了眼界啊!他做夢也想不到在荊東,能喝酒也算本事。


    “老弟,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啊!跟我去工廠混保你有出息。”


    “姐,我就不明白了,你們那個破化工局,一個二級單位,跟著你混有什麽出息?”


    “哎,芳芳,聽說你們化工局下屬的國營企業在搞股份製試點,有沒有這迴事啊?”二伯問道。


    “是有這麽個事,老爺子你消息蠻靈通嘛!”


    “你們還真以為我老囉,不中用了是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您千萬不要誤會。”


    “芳芳,我這次迴老家想為家鄉做點事情,答應他們引進一兩個項目,你們化工局有沒有合適的項目啊!”


    “今天不談這些,喝酒,喝酒。”江朝南拿起杯子跟江朝北的杯子碰了一下說道,“老弟,咱們把杯子裏的酒幹囉。”說著一仰脖子半杯酒咕咚灌進了肚子裏。江朝北隻好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把杯子拿在手裏說道:“二哥,怎麽樣,還喝不喝啊!”


    “啊——,我的天,老弟,你,你還能喝啊!”


    “隻要二哥想喝,我舍命陪君子。”


    大姐江朝芳把杯子裏的半杯酒喝完,用手背抹了一下好看的嘴唇說道,“今天真的遇到酒仙了,我甘拜下風,我撤囉!”說著走到沙發邊上坐在二嬸的身邊盯著電視看起來。


    輪到江朝南表態說:“老弟,如果再喝就醉了。”


    其實他已經喝醉了,說話語無倫次起來,二嬸說,“還喝啊?不要喝啦,我看你已經喝醉了。”


    “稀奇話我根本沒醉。”江朝南的話剛出口,體內的酒水也跟著噴出來,他捂著嘴跑進了衛生間,開始在裏麵翻江倒海的嘔吐著,大約五分鍾後才從衛生間走出來,出來的時候江朝北看見他臉色蒼白,大姐江朝芳給他到了一杯水,他喝了幾口水後說道:“老弟,讓你見笑了。今天空心酒喝的太急了。”


    “怎麽樣,承認自己喝不過人家了吧。”二伯揶揄地說道。


    “老弟確實海量,之前對你輕視了。”說著走到江朝北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朝北見他醉成這樣心裏著實過意不去,覺得很內疚,生怕二嬸怪罪於他。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對哪個人你都不要輕視,我也是因為輕視朝北也喝醉了。”


    “啊——你迴老家喝酒還喝醉了,小高——”


    “你喊小高幹什麽?”二伯曉得自己說漏嘴了,忙製止二嬸說道。


    “我要問問他我是怎麽交代他的。”


    “媽,老爺子想喝酒除了你誰還能阻止得了啊!”大姐江朝芳說道。


    “老爺子,你明明曉得老弟的酒量驚人,為何不提醒我啊,讓我出這麽大的洋相。”


    “我就是故意讓你出洋相的,你曉得不,你可能沒有注意到自己對朝北有多麽輕視了,他主動向你伸出了手,你卻選擇無視。江朝南啊江朝南,你讓我怎麽說你呢,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現在有一句忠告送給你,不要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輕視站在你麵前的任何人。你才在區政府做了幾天的小秘書,看看你的所作所為,你不與弟弟握手也就算了,你還口出狂言,說在荊東沒有你擺不平的事情,就是荊東的一把手也不敢說他能擺平荊東的所有事情,你,你一個小小的區政府辦的小秘書,就敢口出如此狂妄之語,如果今天不借朝北來敲打敲打你,再這樣發展下去會很危險,你曉得吧!”江朝北第一次見到二伯發火,二伯發火的時候其餘的人個個不敢吭聲,二嬸也低著頭不發一言,江朝北感覺這些話像是一把鞭子在抽打他,甚至比鞭子抽打還要難受。同時江朝北也感受到了二伯的治家之嚴。暗暗告誡自己往後在荊東行事一定要低調,不可像今天這樣張揚了。


    “你們可能不明白我為什麽要把朝北這個鄉下的伢兒帶到的荊東來,你們曉得吧,他娘在生他的時候就難產死啦,他父親,我的幺兄弟在朝北七歲的時候又得病死了,這個伢兒是在苦水裏泡大的。”江朝北不知為何在二伯提到自己的出生時,眼淚竟不知不覺地淌流出來了,嘩嘩的流淌著怎麽也止不住。江朝芳江朝南聽到父親講了小弟的身世,看到他哭的如此傷心,內心裏的那份優越感被小朝北的淚水徹底衝刷掉了。江朝芳把小弟江朝北一把摟進懷裏,輕聲安慰著他,用茶幾上的卷筒紙擦拭著他臉上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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