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緊了緊身上的大毛鬥篷:“阿蘭天亮就要入殮了,我再陪陪她。”

    “我讓人送點炭火過來。”

    “不必了。”

    丁紫陌歎了口氣,隻能離開。

    等到追月再把狼皮褥子送過來之後,世界仿佛一下子就清淨了,隻有阿蘭爺爺靈堂那邊的誦經聲依然不絕於耳。

    但這樣的聲音總能讓人心靜。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酒在麵前,江平自斟自飲,隻是歌就不知道該如何歌了。

    他相信太真說的,相信阿蘭已經順利上路。可即便如此,情何以堪?他還是希望能多陪阿蘭一會兒。

    遠處,暗處。

    青衣遙遙望著一杯一杯不停喝酒的江平,內心的酸楚與歎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她在想,如果當年不是女帝收留了她,如果她也遭遇了阿蘭這樣的命運,是否會有一個如此重情重義的男人為她難過。

    恐怕,不會有吧。

    要不要過去陪他一會兒呢?過去的話,說什麽呢?會不會影響到他想和阿蘭獨處的心呢?

    青衣開始糾結。

    而就在她糾結的時候,她發現有一個曼妙的身影正緩步走向靈堂。

    蘇淑卿?

    這個女人怎麽還沒睡。

    靈堂裏。

    江平正在喝酒,抬頭時忽然發現蘇淑卿走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

    “我來給阿蘭上柱香。”蘇淑卿虔誠地拜了幾拜,而後坐在江平身邊,二話不說就拿起他的酒杯直接幹了。

    淚眼問花花不語,醉眼觀人人更麗。

    朦朧之際江平有些恍惚。

    “大人是準備在這裏坐一晚上嗎?”蘇淑卿再次把酒倒滿。

    江平一飲而盡:“這麽晚你不該出來的。”

    蘇淑卿接過杯子:“就是晚了才能出來,那會兒覺得不方便。”

    一來二去,兩個人又都喝了幾杯酒。

    “迴去吧大人,天明了不是還有事。”

    四目相對。

    也不知怎麽,兩個人的手就握在了一起。

    蘇淑卿的手軟綿綿的,隻是有些冰。

    “外麵太冷了,迴去吧。”江平說。

    “你不走,我也不走。”

    堅定又不失含情脈脈的眼神,來自蘇淑卿美輪美奐的眼睛。江平覺得心跳開始加速,問:“我迴去,那你呢?”

    “我陪著你。”

    話說到這一步,氣氛烘托到這一步,一切已經不言自明。

    二人起身。

    在蘇淑卿的攙扶下,江平開始往自己的院落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雲端,有酒精的作用,也有心情的作用。

    要感謝太真。

    如果不是太真給阿蘭安排好了一切,在這樣的一個境況下他是斷然無法期待與接受和蘇淑卿發生什麽事情的。

    而現在,似乎已經是箭在弦上不能不發了。

    暗處,青衣整顆心都擰在了一起。

    這算什麽事,被人那麽勸他迴去都不迴去,蘇淑卿一來就跟著走了?兩個人又喝了那麽多的酒,不會發生什麽事情吧?

    思忖再三,糾結再三,青衣還是決定悄悄跟了上來。

    若是被尋常人跟蹤,江平即使喝了酒也不至於一點察覺沒有,但青衣是誰?堂堂九衣衛,大內九扇門高手,又專修刺客隱匿之道,所謂來無影去無蹤飛簷走壁到處亂飛說的就是青衣這樣的人。

    當然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實現的,比如躥到房上掀開瓦片往屋子裏偷看。

    倒不是說青衣躥不上去,她的輕功很好,飛身上房不成問題。問題在於房屋的結構根本不是那麽簡單,不要說屋子裏麵的吊頂了,就是單單一個保溫層都無法突破。

    沒錯,即使是尋常百姓家都是有保溫層的,更不用說堂堂巡按府。

    所以說武俠片裏一些所謂的高手隨便就能從瓦縫裏偷看屋內情景完全就是瞎扯淡,這一點江平早就證實過了。

    因此,青衣選擇的方式比較直接,那就是小心跟著,然後伺機藏到一個江平和蘇淑卿看不到她的地方。

    燈燭光照範圍畢竟有限,燈下黑的隱匿方式青衣是慣用的。

    不太光明,這行為確實不太光明。

    以前這種事情青衣雖然沒少幹,但那都是為女帝執行任務時才那麽做,奉命而為,即使不光明也是光明的。

    現在?

    青衣咬了咬牙,最終用一種較為合理的方式說服了自己。

    她是女帝指派給江平的親衛,保護江平安全就是她最高的職責。天知道這個蘇淑卿會不會藏著什麽壞心,如果蘇淑卿伺機刺殺江平或者做點別的什麽事情,那她的潛伏觀察不就很有必要了嗎?

    沒錯,就是這樣的!

    她不是出於私心監視江平,而是出於公心,出於對女帝命令的忠!。

    哼,倒要看看你們兩個人能做出什麽。倒要看看你在這個時候是不是有心情和這女人卿卿我我,倒要看看這蘇淑卿是不是這麽不要臉的自薦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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