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鬼師父拿出來的卻並不是象棋,也不是我見過的任何一種棋:棋盤像是由什麽東西的皮膚製成的,非常堅韌,上麵畫著太極的雙魚圖,還有兩種非常複雜的符咒。


    棋盤既不是方的也不是圓的,而是一種不規則的四邊形,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胡亂撕出來的一樣,棋子則是非常精致的金屬小型雕像,分為金色和黑色兩種。


    “呶,這種棋名字叫做神鬼棋,金色的是神仙一派,黑色的是妖魔一派,兩派互搏,和象棋的玩法不同。”


    等到老鬼師父給我演示了一番之後,我才發現這種棋的精妙之處。相比那些有定勢的棋,神鬼棋的下法顯得靈活許多,就好像真的有兩派隊伍在進行鬥法一樣。


    而且這種棋在移動的過程中竟然還會產生一些特殊的效果,比如局勢對一方不利的時候,另一方棋子後方的大神或大魔就會光芒大盛,同時那方的封印符文顏色會變淡,大概是表示鎮不住的意思。


    孩子對新奇的玩意兒會好奇,這種好奇讓我對這種棋的進步速度很快。我把它看作是真實的戰場,而自己便是以上帝的視角掌控一切的人。


    正在和老鬼師父殺得興起時,沙坑裏的那股火焰“噌”的一下暴漲了起來。


    “不下棋了,看戲吧。”老鬼師父道。


    話音未落,火苗暴漲了好幾米,如同噴泉一樣朝四周爆開。與此同時,細沙中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身影躍了出來,乍一看像是一頭健壯的牛,但是腦袋卻高高揚起,上麵有許多類似觸須的東西飄動。


    讓我和影子都覺得驚奇的是,這東西的身體竟然是半透明狀的,而且周身發著深色光芒,頗有一種夢幻般的色彩。想起老鬼師父說這東西隻是存在於另一個世界中的怪物怒氣變成的,我就覺得這副形態可以解釋了。


    五名鬼使根本沒有任何動作,可是卻在這頭巨獸出現的一刹那分別站到了它周圍的五個方位。


    “五行陣,五個人足夠了。”我這老鬼師父似乎根本就沒把眼前的情況當成一迴事,還在那裏悠遊地給我介紹呢,“知道為什麽要他們五個一起來嗎,因為這五個的命格就分屬五行。本來這次我不用和他們一起,但一聽說是你們村子,也就跟著過來看看。怎麽樣,師父我對你還算關心吧。”


    我忙不迭地點頭,可心裏卻全然不是這麽想的,心說估計你是閑極無聊,想要跑到我這裏下棋來了。


    五行法陣相生相克,看似簡單,實際上卻奧妙無窮。看老鬼師父那老神在在的模樣,我就知道靠著這法陣對付夕的分身應該不成問題。


    事實也確實和我想象中的一樣。自打從地底下鑽出來,長著大犄角的夕就沒怎麽動過地方,隻是暴怒地在那裏狂叫。


    說實在的,這景象不免讓我覺得有點失望,因為本來我還以為是有一場血仗要打的,結果其中的一方這麽慫,竟然沒開打就完了。


    就在我眼看著夕的身影在黃沙中一點點朝下陷去的時候,在我身旁的老鬼師父卻“咦”了一聲:“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啊。”


    我還沒搞明白他所指的是什麽,幾名鬼使的身後突然閃出了一圈兒騰騰的黑氣。老鬼師父低唿一聲不好,然後身形一閃就消失在了我的身邊。


    五名鬼使本來在沙坑裏是懸空站立的,但就在這時候,他們的身下突然鑽出了許多類似根須的東西,朝幾名鬼使的腳踝纏繞過去。


    我那老鬼師父的身形這會兒出現在了夕的正上方,兩手朝旁邊一甩,許多磷火一樣的東西從他的手裏落在地麵上。這些火苗像是有生命一樣,直接就朝著那些根須上麵竄。


    蛇一樣蜿蜒的根須被這火一燒,立刻都縮迴到了地麵中。


    老鬼師父隨即抱臂站定,看向身下的五名鬼使:“我說你們幾個就別磨蹭啦,剛才要不是我出手,這五行陣一被破壞,肯定又不知道毀壞多少莊稼。趕緊把這家夥封印了事!”


    鬼使們沒說什麽。圍繞在夕周圍的五行陣卻猛地燃燒起來,紅色的火光將夕周身吞沒,這頭巨獸隨即在嘶吼聲中朝地下沉去。


    就這麽簡單,這頭在神話傳說中流傳了這麽多年的魔獸又一些被重新封印了。


    當時的我其實覺得有些失落,倒不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隻是覺得猜想中應該讓人感到熱血澎湃的場麵,實際上卻以頗為平靜的方式收場,和心理上的反差未免太大。


    當時的我隻以為這種魔獸的本事名不副實,卻沒朝另外一個方麵去想,那就是鬼使們的能量太大,所以才能如此簡單地搞定這樣一個大家夥。


    老鬼師父見事情已經基本搞定,重新坐迴到我身邊,嘶啞的聲音道:“怎麽樣小徒弟,是不是覺得今天的熱鬧沒看夠?”


    我倒是也不瞞著他,點點頭:“這也忒簡單了,還沒上次我和上弧月去救影子姐的時候好玩兒呢。”


    “好玩兒?”老鬼師父嗬嗬笑起來,“還真不愧是我的徒弟,上次你們碰到的情況那麽兇險,竟然用好玩兒兩個字就給解釋了,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


    我心說這老鬼怎麽知道我們上次遇到什麽事的?正想問他,卻又聽他說道:“現在我讓你看點兒好玩兒的東西,怎麽樣?”


    還沒等我迴答,老鬼師父已經伸出了他那隻枯瘦的右手,在我們身前的神鬼棋棋盤上憑空劃弄了一下,嘴裏念念有詞,然後朝下做了個扔東西的動作。


    我沒明白是怎麽迴事,低頭一看,驚訝地發現五名鬼使的旁邊突然出現了許多身影。再仔細一看,竟然和棋盤上棋子的排布頗為相像。


    這些在棋盤上以小雕像形式呈現出來的神和鬼,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幾名鬼使的周圍,不知道是怎麽迴事的還真以為神鬼現世呢。


    “咱們鬼使已經有挺長時間沒在一起下過棋了吧,今天正好沒什麽事做,來一盤?”老鬼師父朝下麵喊話道。


    五名鬼使抬起頭來:“怎麽著老五,打算以一敵五?別說我們讓你在徒弟麵前丟人,一會兒把你給打得一個子都不剩!”


    “別廢話,開打!”


    老鬼師父說著,已經在棋盤上自行研究了起來。而下麵的幾名鬼使儼然已經成為了裏麵的棋子,隨著陣勢的變化衝殺起來。


    我,包括一旁的影子,看到棋竟然能有這樣的玩兒法都懵了。掛在我脖子上的龍馬鱗片這會兒正肆無忌憚地發光發熱,顯然是在對目前的陣勢進行著分析記錄。


    看得出老鬼師父的手段還算高妙,但是對方畢竟有五個人,在棋盤大陣中不僅能夠分而攻之,而且還能互相支援,幾乎到了無懈可擊的程度。


    不到一百式,老鬼師父的那些鬼就被對方幻化成的神給砍光了,他倒是不急也不惱,笑嗬嗬地說迴去賠他們酒喝。


    “劈劈啪啪!”


    四周不斷有鞭炮聲響起來。鎮子裏一些有錢的企業放出各色煙花,在天上陸續綻放,很是好看。


    “咱們該迴去了。”


    幾名鬼使朝這邊掠過來,老鬼師父也站起身,拍拍我的腦袋道:“小徒弟,這副神鬼棋就送給你了,平時多琢磨琢磨,下次可別再輸得那麽慘。”


    他說到這裏,似乎又想到了什麽:“還有,這棋隻能你自己玩兒,不能給別人,連平時經常和你在一塊兒的兩隻狐狸也不行,這可是能參天機的東西,要是被別人悟去就麻煩了。”


    聽他這麽說,我皺皺眉頭:“師父,這棋我一個人怎麽玩兒啊,總得找個對手才行。”


    老鬼師父沒說話,旁邊的另外一名鬼使卻道:“這好辦啊。我覺得你旁邊那個小姑娘就挺好,如果她要是願意給我做個徒弟,那就算是你的同門了,這樣你們兩個就可以一起研究這神鬼棋。”


    誒,這辦法好!


    我轉頭看看影子,她還沒反應過來呢,這會兒試探著問道:“是要讓我給你當徒弟?”


    “沒錯。”那鬼使的聲音悶悶的,“咋啦,不願意?我們鬼使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收徒弟的。”


    我當時都急壞了,忙不迭地朝影子使眼色,心說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這年頭到哪兒再找這麽個師父去。


    “願意!”影子忙不迭地說道,然後露出一個挺不好意思的笑容,“就是長這麽大,第一次聽說還要有人給我當師父,覺得挺奇怪的。”


    我真正好奇的是這師父會給徒弟什麽東西當見麵禮,結果鬼使在身上掏了半天,卻什麽都沒掏出來,隻能約定下次來的時候給她帶一個。


    看得出影子挺高興,畢竟過去的日子裏,她在楊永新那裏根本無法體驗到自己有被需要的價值,眼下一個看上去頗有兩把刷子的鬼使竟然主動要當自己的師父,給她心理上的慰藉自然是極大的——雖然這師父啥禮物都沒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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