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夫的幫助下,顧浮舟和曲郎先後被扶上車,待他們坐穩之後,車夫甩了一下韁繩,健壯灰白的雪橇犬立刻在結了冰的街道上奔跑起來。


    車身搖搖晃晃,曲樂被顛得不輕,牽扯到傷口,鑽心得疼。她單手捂住胸口,臉色發白,一直緊緊盯著她的李長風立刻就發現了她的異樣,他撩起車簾子對車夫說道:“跑慢點兒,盡量走平地。”


    車夫的態度極其恭敬:“是。”


    他放慢車速,車身果然平順了許多。


    李長風緊張地看著曲樂,柔聲說道:“你可以靠著我的肩膀,應該能舒服些。”


    “謝謝,不用了,”曲樂下意識將蓋在身上的毯子往上拽了拽,遮住胸前隱隱沁出血絲的衣領,她避開李長風灼熱的目光,開始閉目養神。


    雪橇車跑了沒多久就停了下來,李長風立刻問道:“怎麽迴事?”


    車夫解釋道:“主公,前麵的路被堵了。”


    李長風撩起車窗的竹簾,往外看了一眼,前方的街道人山人海,原本就不甚寬敞的街道,此時更是被擠得人滿為患,幾乎是寸步難行。他微微皺眉:“能繞道嗎?”


    車夫:“屬下可以試試。”


    於是雪橇車再次啟動,他們試圖繞開這裏,可是他們跑了整整半個時辰,仍舊沒有找到繞開這裏的路,最後隻能又迴到這個地方。看著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影,李長風不滿地說道:“晏九,你去前麵看看,到底出了什麽事?這條路還要多久才能通行?”


    被稱作晏九的車夫恭敬地應下,他翻身跳下車,朝著前方跑去。他的個子不高,但身手卻出乎意料的靈活,三兩下的功夫,就很順利地擠進了人群裏,再一眨眼,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車廂內,李長風從座墊後麵的暗格中取出茶壺和茶杯,給在座的人各倒了一杯茶。


    茶杯入手居然還是熱乎的,曲樂雙手捧著暖唿唿的茶杯,小小地喝了一口,舒服得雙眼眯成一條縫:“這茶喝起來還不錯,我記得肅月姐姐很喜歡喝茶,要是她也在這裏的話,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李長風的表情有些古怪:“我也很喜歡喝茶。”


    “哦?”曲樂瞥了他一眼,了然一笑,“不愧是夫妻,喜好都是一樣的,想必你們的感情應該非常好。”


    李長風的心情更加鬱悶了。


    沒過多久,晏九就氣喘籲籲地跑迴來了,他說:“主公,屬下剛才跟人打聽過了,前麵的路是被官兵給封了。”


    李長風微微皺眉:“既然封路了,為何前麵還堵了那麽多百姓?”


    “他們都是來瞻仰欞王的。”


    李長風目露疑惑:“欞王?你是說雪域的三皇子?”


    “對,就是他,”晏九頓了頓,上前半步壓低聲音,“聽說三個月前,在天麟山一帶鬧匪災,那群土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如同蝗蟲般所過之處寸草不留,鬧得民不聊生,當地官府曾派兵鎮壓過好幾次,結果全都是有去無迴。無奈之下,他們隻能將此事上報給雪域王。雪域王知道此事後非常氣憤,派遣欞王率領三萬精兵,將那群匪賊打了個落花流水。今日正好是欞王凱旋而歸的日子,聞訊趕來的百姓們夾道歡迎,這不就把路都給堵住了嘛。”


    “原來如此,”李長風又看了一眼前方的人群,“打聽到了什麽時候能通路嗎?”


    晏九:“少則半個時辰,多則大半天,這得看欞王什麽時候能進城。”


    現在著急也沒辦法,李長風道:“找個人少點兒的地方停車,等到路通了咱們再繼續趕路。”


    晏九立刻應下。


    雪橇車來到旁邊的一處角落停下,李長風從暗格中翻出兩盒做工精致的小點心,打開之後一一擺在曲樂麵前,他說:“我們估計還要在這裏等上一段時間,你們先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我等下讓人去附近轉轉,看看有沒有能打包打迴來的吃食。”


    椰絲糯米糕、白玉蓮蓉包、翡翠珍珠雲片……


    全都是曲樂愛吃的甜點,她一看到這些就雙眼發亮,跟顧浮舟兩人分吃了個幹淨。由於甜點比較幹,她灌了好幾杯茶水下肚,沒過多久,就有一股尿意湧上來,憋得她渾身難受。


    見她神色間有異樣,李長風開口問道:“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嗎?”


    曲樂尷尬地垂下頭去:“沒,沒有哪裏不舒服。”


    車上都是男人,就算她是女漢紙也沒臉當著他們的麵說自己想尿尿,曲樂隻得憋著,可是這種事情都是越憋越難受。直到她終於憋不住了,她隻得悄悄地拽了拽顧浮舟的衣袖,小聲對他說道:“你能扶我下車嗎?”


    不等顧浮舟迴答,李長風就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見她有事寧願找別的男人也不願意找他幫忙,李長風的臉色又黑了兩分。他沉聲說道:“顧公子身上還有蠱毒,他自己走路都要人攙扶,哪裏還有力氣扶你?還是讓我幫你吧。”


    說著,他不顧曲樂的反對,霸道地將她打橫抱起來,大步跨下車。


    冰天雪地裏,寒風唿嘯而過,李長風抱著曲樂站到雪橇車後方的避風處,他貼著曲樂的耳朵柔聲問道:“你想要下來做什麽?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既然人都出來了,再矯情就顯得太蠢了,曲樂擺出一副自暴自棄的架勢,麵無表情地說道:“我要尿尿。”


    李長風:“……”


    李長風臉色微紅地抱著曲樂向附近人家借了一下茅廁,解決完個人需求之後,曲樂長舒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萌萌噠!


    李長風隨手丟給主人家一塊碎銀子以示感謝。


    上個茅廁而已居然要二兩銀子尼瑪果然是富二代完全不把錢當成錢啊!曲樂懷揣著仇富的心理,無比羨慕嫉妒恨地盯著主人家將銀子收入懷中,他們兩人在主人家的千恩萬謝之中走出大門。


    還沒等他們兩人迴到車上,就聽到前麵傳來陣陣的喧嘩聲,曲樂循聲望去,見到那些人正在爭前恐後地往前擠,嘴裏還不忘高聲唿喊……


    “是欞王!欞王終於迴來了!”


    “聽說他們這次不僅把那群賊匪打得落花流水,還將當地受害的百姓都妥善安置了,所有被搶走的東西全部原數歸還,欞王真是個頂頂善良的大好人!”


    “欞王不僅長得鍾靈琉秀,而且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簡直可以算得上是驚才豔絕,最重要的是他還心慈仁善,品行上佳,若是我將來的夫婿能有他的一成,我就高興得做夢都能笑了!”


    雪域民風開放,對女子的束縛並不嚴苛,聽到這位姑娘的大膽言辭,聽到的人都忍不住笑出聲,都說她是癡心妄想。


    曲樂聽到他們的對話,不僅對這位未見其人先聞其名的欞王產生了好奇,她伸長脖子往前麵看去,可惜人太多了,她看了半天也沒看到什麽欞王的影子。


    見她如此在意別的男人,李長風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抱著她大步往雪橇車走去:“不過就是個長得好看點兒的王公貴族而已,有什麽好看的?外麵風大,我們先迴去,等人都散了,我們就能繼續趕路了。”


    曲樂卻道:“反正等著也是等著,就在這裏看看嘛,不知道跟豫王相比,這位欞王有什麽出色的地方,能值得這麽多的百姓擁護。”


    李長風將她的腦袋往壞裏攏了攏,以免她吹到風雪著涼生病,他漫不經心地說道:“現在越多人擁護他,將來他想要登上王位的阻力也就會越大。”


    曲樂分了一點餘光看他:“你怎麽知道他就一定想要繼承王位?說不定他真的隻是心慈仁善而已,這個世上又不是人人都有野心。”


    “隻要有欲望,就會有野心,隻不過每個人的野心都用在了不同的地方,有人喜歡權力,所以對地位充滿野心;有人鍾愛金錢,所以對利益充滿野心;有人向往自由,所以對未來充滿野心;有人沉溺情愛,所以對感情充滿野心……”李長風揚起嘴角,笑得意味不明,“貪嗔癡愛恨,隻要是人就免不了被引誘。”


    這話說得可真玄乎,曲樂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從下往上看的角度,能夠清晰地看到他的下顎線,幹淨硬朗,長長的眼睫毛微微上翹,黑眸深邃如浩瀚星空。


    曲樂心中一動,她忽然覺得他現在看上去很像一個人。


    那個男人也有一雙深邃的黑眸,說話的時候,下巴會微微上揚,宛若高傲優雅的黑色天鵝。


    見她盯著自己看得出了神,李長風微微一笑:“怎麽一直看著我?”


    曲樂立刻迴神,她狼狽地收迴目光,扭頭看向前方的人群,故作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道:“看你長得好看啊!”


    李長風完全不在意她語氣中的嘲諷之意,滿意地笑起來:“你喜歡就好。”


    曾幾何時,也有一個男人經常在她耳邊將這句話不厭其煩地說了許多遍。


    曲樂垂下眼角,心裏有些感傷,又有些懷念。


    見她忽然變得有些黯然,李長風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


    曲樂搖搖頭,語氣淡淡的:“沒怎麽,就是不小心想起了一個故人。”


    “哦?什麽故人?”


    曲樂並不迴答,她再次抬頭看向前方,意外看到了一隊人馬的身影,她詫異地說道:“我好像看到欞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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