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慎被反咬一口的王丞相喉頭一哽,差點噴出老血,他瞪著宋禦史咬牙切齒道:“宋禦史可別亂說,我哪來的證據?我不過是擔心你太年輕,因為急於表現自己,而把主意打到已經死了快二十年的人身上。我可是一番好意,你可別好心當做驢肝肺!”


    “您那裏麵裝的就是驢肝還是豬肺,相信再過不久,自然就會水落石出了,”宋禦史笑得意味深長,他雙手攏在衣袖中,目光從王丞相身上飄過,那神情真是諱莫如深。


    王丞相沉下臉色,在對方看不到地方,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高坐在龍椅上的蕭風,冷眼旁觀這一幕,等到大臣們都說得差不多了,他便說了一句退朝,隨即起身離去。


    下朝之後宋禦史並沒有直接迴家,他站在階梯下方,雙手攏在衣袖中,雙眸微微閉著,似是在閉目養神,一派神態好不悠閑。


    王丞相帶著三個官員從他身邊經過時停了下來,王丞相衝他笑道:“喲,這不是宋禦史嗎?現在都下朝了,你還不迴去陪你的美嬌妻,站在這裏吹冷風做什麽?難不成是在等什麽相好的?”


    大家都是男人,平時在朝廷上都端著架子看起來道貌岸然,但等到下了朝,他們或多或少都會露出一點兒“男人本色”,平時私下裏說上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話亦屬常事。


    是以聽到王丞相的調笑之言,另外三位隨行官員都跟著笑起來,若沒有方才在朝廷上的爭鋒相對,他們四人相處的時候其實算得上是其樂融融。


    宋禦史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我在等陛下的宣召,諸位若是無事,就請早些會吧。”


    說完,他便再次閉上眼睛,擺出一副“本官不想跟你們浪費口水”的高冷姿態。


    王丞相碰了個軟釘子,倒也不見生氣,他笑眯眯地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不阻礙宋禦史的前程了,你慢慢站著,我們先迴了,告辭。”


    等到轉身的一瞬間,王丞相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無比,顯然是心情極差。他們四人走了幾步,王丞相忽然停下來,稍稍側過身子,看到常年跟在皇上身邊的夏總管親自走到宋禦史身邊,兩人笑著說了幾句話,然後就高高興興地往禦書房方向走去了。


    跟在王丞相身邊的三位官員見到這個情景,都忍不住露出了憤憤不平的神情,有人小聲抱怨:“不過是個小小的禦史,隻因被陛下派了個吃力不討好的爛差事,立刻就恨不得把尾巴都翹到天上去!哼,我看他能得意到幾時?!”


    另外兩人跟著附和,期間夾雜著各種惡意地詛咒與嫉妒,唯有王丞相沒有搭言,他臉色硬邦邦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事情。


    宋懷才進入禦書房裏,下跪行禮:“微臣拜見陛下。”


    蕭風示意他起身,又指了指旁邊的座椅:“坐,陪朕喝杯茶。”


    “如此,微臣便逾越了,”宋懷才順從地坐下去,雙手從夏太監手中接過茶碗,低低地到了一聲謝謝。


    蕭風喜歡煮茶,他在茶道上的造詣也非常高,以前小樂子在的時候,他時常煮茶給她喝,如今她不在了,他也懶得再費這份心思,平日裏喝的茶都是下人煮的。他撿起麵前的杏仁酥輕輕咬下一口,配著剛煮好的茶水咽下去,笑容越發溫和親切,問道:“宋禦史最近查曲家叛國的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沒想到陛下竟然愛吃甜食?宋懷才心中詫異,他輕輕放下茶碗,從袖中掏出一個信封,雙手奉上:“這是微臣查閱當年的案宗,所得出的疑點,請陛下過目。”


    蕭風擦過手指,伸手接過信封,從中抽出信紙,內容並不多,他很快就看完了,卻道:“朕想聽聽你的看法。”


    宋懷才不慌不忙地說道:“當年曲丞相之所以被定為叛國罪,其中最大的原因,是有人從他家中搜出了與天墟炎野王族私通的信件,刑部通過辨認信件上的字跡確定是曲丞相親筆所寫,便將此信當做證物呈給先帝,先帝知道之後大為惱火,直接就給曲丞相定了罪。從曲丞相被定罪,一直到曲丞相被斬首,這期間從未有人認真提審過曲丞相,更微妙的是,在曲家被落罪之後,那幾封確定曲丞相叛國罪名的信件也不翼而飛了。微臣試圖去翻查當年負責差審此案的官員,發現這些官員要不是早就被調往外地常年不迴,要不就是早些年便已經辭官歸家,甚至還有兩個官員直接在家中暴斃而亡了。這一切看起來很‘巧合’,但這麽多個‘巧合’疊加在一起,就顯得不那麽‘巧合’了。”


    蕭風問:“所以,你懷疑當年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曲丞相?”


    “就目前發現的情況而言,很有這個可能。”


    蕭風卻道:“這些都隻是你的個人猜想,朕需要的是證據,任何真相都隻有建立在證據之上,才能夠立得住腳跟。”


    宋懷才無奈地說道:“微臣查了很久,但凡有一丁點兒線索,但很快就又斷掉了,微臣懷疑有人在暗中阻撓。”


    蕭風微微笑道:“你希望朕怎麽做?”


    自從皇帝登基之後,他的心思就越發難以捉摸,性情更是陰晴不定,大臣們在麵對他的時候越來越小心。此刻宋懷才聽到他說的話,不禁有些詫異,陛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說話了?宋懷才的心思轉了一圈,很快就將這份詫異壓下去,他低聲說道,“其實微臣有個法子可以試試看,隻是要破費些功夫……”


    “說來聽聽。”


    宋懷才緩緩道:“既然微臣在無雙城裏施展不開,何不如換個地方?當年確定曲丞相罪名的信件已經不見了,但與曲丞相通信的天墟炎野王族卻還活著,微臣的意思是,與其一門心思吊死在這一個地方,倒不如去天墟炎野碰碰機會,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


    蕭風稍一沉吟,點頭讚同:“此計可行,但天墟炎野與我無雙王朝向來交惡,你先從他們嘴裏套出消息,必須要小心謹慎,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微臣明白。”


    夏太監親自送宋懷才到禦書房門口,宋懷才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正坐在禦書房裏慢慢品茶的皇帝,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他先前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直到他說完要說的話之後,皇帝依舊表現得溫溫和和,跟平日裏的深沉模樣相差甚遠,對他說的話也多以讚同認可為主,態度柔和得不可思議。


    難道是皇帝忽然轉性了?宋懷才覺得不可能,卻又想不通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夏太監忽然開口問道:“宋禦史,你怎麽了?”


    宋懷才的神情頓了頓,小心地揀了些不會犯忌諱的詞眼,小聲問道:“陛下他……最近是不是心情很好?”


    夏太監略顯詫異,不答反問:“你為何會這麽想?”


    “我總覺得今天的陛下似乎特別好說話……”


    聽到這話,夏太監笑了笑:“陛下的事情,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不能妄加揣度,不過看在宋禦史的麵子上,雜家倒是可以提醒你兩句,別管陛下心情如何,你隻管小心行事就行。”


    這話說了跟沒說差不多,但見到夏太監諱莫如深的模樣,宋懷才又不好再多問,隻得客氣地拱手告辭。


    待宋懷才走遠了,夏太監方才轉身迴到禦書房裏,他見到皇帝仍舊坐在座椅上慢慢地吃著杏仁酥,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皇帝的側臉在陰影處若隱若現,教人怎麽也看不真切。


    夏太監不禁暗自歎氣,陛下以前從來都不喜歡吃甜食,可是現在,他卻像是著了魔般愛吃甜點,原因隻是為了小樂子也很喜歡吃。


    到了用午膳的時候,蕭風讓碧荷將小樂子喜歡吃的菜色名字都報上來,他從中選了十幾個菜色,幾乎每道菜的味道都以香辣為主,滿滿地擺了一桌子。從前他幾乎不怎麽沾辣,一下子要吃這麽多的辣菜,夏太監擔心他的脾胃受不住,急忙叫人去煮了些清熱下火的湯水端上來。


    蕭風夾起一筷子酸辣魚片,紅彤彤的魚肉看起來都很辣,但他仍舊麵不改色地放進嘴裏。


    夏太監在旁邊看得心驚肉跳,見他眉頭慢慢皺起來露出痛苦卻又強忍著不說的表情,趕緊裝了一碗清湯放到他麵前,小聲勸道:“陛下,快喝點湯消消辣味。”


    蕭風喝下湯,不顧夏太監的勸阻,硬著頭皮將一桌子的辣菜都吃光了。他一手捂住隱隱作痛的腹部,一手掩住被辣得通紅的嘴唇,坐在桌邊不動。


    碧荷被他這副模樣嚇到了,急得團團轉:“陛下,您要不要先上床去休息一下?奴婢這就去去太醫過來給您看看……”


    “不、不用,”蕭風拒絕他的好意,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自然從容,但被辣得沙啞的聲音卻出賣了他的真實情況,“朕忍忍就好了,既然小樂子都能吃得下去,朕堂堂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比不上她一個弱女子嗎?你們都走開,別來管朕。”


    這種事情都是個人習慣跟性別有什麽關係?!碧荷跟夏太監又勸了他許久,可是都沒能勸動他,看著陛下額頭上的細密汗珠,他們兩人既著急又心疼。


    然而,這一切都隻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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