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他就轉過身,頭也不迴地大步離去。


    看著他迅速遠去的背影,太皇太後忍不住歎了口氣,這都是孽緣啊!


    當蕭風趕到遠香殿的時候,太醫也已經匆匆趕到,他們走進遠香殿內,立刻就被迎麵撲來的灰塵嗆得直咳嗽。夏太監急忙攔住蕭風,誠懇地勸道:“陛下,這裏麵實在太亂,先讓奴才派人把這裏打掃幹淨了,您再進來吧。”


    蕭風哪裏還能耐著性子等他們打掃完再進去,他直接推開夏太監,冒著飛揚的塵土,大步走進偏殿,終於看到了燒得稀裏糊塗的小樂子。


    她一身髒兮兮地躺在隻有木板的床上,臉色泛起不正常的紅暈,嘴唇幹得開裂。


    蕭風將她抱起來,摸著她的額頭,燙得嚇人。他不停地喚道:“小樂子,你睜開眼,看看是我啊!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扔在這裏,你趕緊醒來罵我吧!”


    原本跟在蕭風身後的侍從們倒是都已經適應了他這副樣子,隻有頭發花白的老太醫被這幅景象驚得下巴差點掉到地上,他簡直不敢相信,麵前這個失魂落魄像個瘋子似的男人,竟然是無雙王朝的年輕皇帝!


    忽然覺得好幻滅。


    老太醫懷揣著一顆碎成渣渣的玻璃心,一直等到蕭風冷靜下來了,方才敢上前把脈。


    經過一番望聞問切,老太醫說道:“這位姑娘隻是不慎感染了風寒,並沒有大礙,隻需要吃上幾服藥,捂出一身汗,再休息兩天就能徹底痊愈。”


    待老太醫寫出藥方,旁邊的夏太監立刻派人跟著老太醫去太醫院抓藥。


    等老太醫走了之後,夏太監就開始讓人打掃衛生,就算皇帝不在乎,可他也不敢讓皇帝呆在這種髒兮兮的地方,迴頭要是皇帝哪裏不舒服,他就真是難辭其咎了。


    無論周圍情況如何,蕭風一直抱著小樂子不撒手,直到小樂子喝了藥,又用被子捂出一身汗,她這才幽幽轉醒。


    她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蕭風,聲音非常沙啞:“你怎麽來了?”


    蕭風親吻她的額頭,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小樂子使勁地咳嗽,蕭風連忙輕輕拍打她的背脊,為她順氣。他緊張地盯著她,問:“還很難受嗎?”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小樂子的喉嚨也舒服了些,她左右看了看,這裏還是在遠香殿裏,隻是不過這裏明顯被仔細打掃過了,顯得幹淨整潔了許多。她身上的髒衣服也已經被換下,床上還鋪著柔軟的被褥,非常舒服。


    不用想也知道,這些是肯定蕭風讓人做的。


    小樂子輕聲問道:“太後娘娘怎麽同意讓你過來的?”


    那個老太婆不是不準她跟別人見麵嗎,尤其是蕭風!


    蕭風輕輕撫摸她的臉頰,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心裏非常難受。他柔聲道:“別擔心,有我在這裏,沒人能再傷害到你。”


    自從小樂子生病,蕭風就隔三差五地來遠香殿,遇上空閑侍候,甚至還會在殿內歇上兩日。


    遠香殿本已廢置多年,鮮少打理,裏麵又髒又差,形同冷宮。宮裏人見皇帝時常來這裏,哪敢讓他住在這麽差的地方,趕緊差人將遠香殿裏裏外外都清掃個幹淨,夏公公還特意讓人打開庫房,取下不少精致昂貴的擺置飾品,將遠香殿裝點得像模像樣,就連院子裏的雜草也都被清理幹淨,全部栽上剛從禦花園裏移植過來的鮮豔花草。


    隻不過三四日的功夫,整個遠香殿就被打理得煥然一新,絲毫不見冷宮的痕跡。


    小樂子病了這幾日,精神頭一直不太好,每天都病懨懨的,臉色發白,眼底一片青黑,胃口也不好。她喝了兩口小米粥,就別開頭,輕聲說:“不想吃了。”


    被臨時抓過來的甘藍看著手裏堪堪隻動了兩勺的小米粥,不由得再勸:“你現在還病著,得多吃點兒才能好得快些,再吃點兒吧。”


    小樂子卻隻是搖頭,不願張嘴。


    甘藍無可奈何:“迴頭被陛下知道你支持這麽點兒,我又得挨罵了。”


    小樂子低頭咳嗽,聲音有些沙啞:“抱歉,連累到你了。”


    甘藍趕緊放下小米粥,倒了碗熱茶,遞到她嘴邊,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兩口,再輕輕拍下她的脊背,為她順氣。甘藍半真半假地嗔道:“咱兩這麽些年的交情,你若這麽說話,可不就是生疏了嗎!就算沒有陛下督促,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說實話,看你現在這樣兒,我這心裏真不是滋味兒。”


    小樂子在這遠香殿裏挨了幾日的凍,原本想著能憑著年輕硬扛過去,卻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忽然就發起了高燒,躺在床上燒得暈乎,若非那老嬤嬤來尋她,隻怕她病死在這遠香殿裏也無人可知。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這一病倒是來勢洶洶,太醫好不容易將她的溫度降下來,但身體依舊沒啥力氣,舌苔厚重,口中乏味,吃什麽都沒味道,才不過三四天,她就瘦了一大圈,原本就清瘦的臉頰更顯小巧,下巴尖尖的,顯得一雙眼睛越發的大。


    小樂子緩過氣來,輕輕推開甘藍的手,半開玩笑似地說道:“我現在不挺好的嗎?有吃有住還有人伺候,別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兒,可都被我攤上了,我若再不知足,迴頭可得被人噴一臉唾沫星子。”


    甘藍忍不住發笑:“都這時候了,你還能說笑。”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笑著,”小樂子狡黠地眨眼,笑得沒心沒肺,“老天爺要往死裏坑我,我既反抗不了,索性放開手來享受,隻要還沒死,我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甘藍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一臉茫然。


    小樂子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守在門口的兩個嬤嬤,小聲說道:“有件事想問問你。”


    甘藍好奇地看著她:“你說。”


    “我上次偷偷離宮,被抓迴來之後,隨身攜帶的包袱可曾有人一並帶迴來?”


    甘藍神色古怪地看著她,低聲說道:“我隻知道派去尋你的人是陛下的暗衛,這些人來無影去無蹤,鮮少有人見過他們,陛下每次給他們派發任務,也都是直接傳達,是為機要秘密。他們行事神秘低調,便是皇子王孫也未必曉得,像我這種小宮女又豈能得知其中的細節。”


    小樂子默然。原來這其中的關係如此複雜,看來此事還得另想辦法。


    甘藍見小樂子不說話,以為她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便又提出一個建議:“其實你可以直接開口去問問陛下,他如此寵愛你,若你能在他麵前服個軟撒個嬌,他必是什麽都會答應你。男人嘛,都喜歡女人軟和些,所謂枕邊風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撒嬌服軟?小樂子認真思量,沉默半晌,忽而說道:“我不會撒嬌,你教教我。”


    如果說幾句軟話就能達到目的,她完全不介意試試看,反正說幾句話又不會少幾斤肉,她這人別的優點沒幾個,也就臉皮夠厚這個有點還能拿得出手。


    甘藍俏臉一紅,慌忙說道:“我也不曾撒過嬌,你忽然讓我教你……我,我哪裏會這些事兒!”


    說著,她便端起小米粥,匆匆而逃。


    小樂子看著她慌慌張張的背影,忍不住輕笑出聲,待她跑遠了,便又開始認真思量撒嬌之事。


    擦,她兩輩子加在一起,諂媚討好賣萌撒潑等等技能都是滿級,惟獨這撒嬌的技能仍舊是灰色,偏偏身邊又沒得一個入門師傅可以教她幾招,現在隻得想想那些狗血電視劇裏的情景,來個現學現賣。


    她揉了揉臉頰,開始對著鏡子練習麵部表情,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嫵媚妖嬈些。


    無奈她還在病中,小臉蒼白,眉目單薄,唇色淡若清水,眼睛雖大卻略顯空洞無神,就憑她這副德行,莫說嫵媚妖嬈,便是清秀動人都算不上。她對著鏡子晃了晃腦袋,要是換個背景,她現在的模樣直接就能去演貞子了,連妝都不用畫。


    她衝著咧開嘴,露出兩排森森白牙,笑笑。


    既然做不成勾人魂魄的大麗花,那就做一朵在寒風中搖曳的小!白!花!


    入夜,蕭風離開禦書房之後,就直接來到遠香殿,他一跨進門檻,就見到小樂子正坐在床上悶聲咳嗽。他心頭一緊,大步走過去,將她攬入懷中,輕輕為她撫背,神情急切:“快去叫太醫!”


    小樂子拉住他的衣袖,待氣息穩當了些,方才虛弱地說道:“我沒事兒,隻是剛才嗓子忽然有些癢,喝兩口水就好了,不要再麻煩太醫跑來跑去的了,迴頭傳出去,少不得又有人要嚼舌根。”


    蕭風沉聲道:“誰敢嚼舌根,朕就讓人一刀砍了他!”


    這貨果真越來越有向暴君發展的趨勢!小樂子暗地裏翻白眼,麵上卻更加虛弱:“為了幾句閑話就弄髒了手,不值當,你別生氣了。”


    “我不是生氣,我是心疼你,”蕭風親手喂她喝了半盞溫茶,然後溫柔地將她抱在懷裏,“有朕寵著你,這宮裏誰敢說你半句不是。”


    哎喲喲,這話聽起來真是邪魅狷狂得一塌糊塗!


    她感覺自己越來越有奸妃的氣質了。


    小樂子在心裏窮得瑟,軟綿綿地靠在他懷裏,小聲說道:“你對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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