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程月棠一瘸一拐的拉著楊季修的衣角。


    還未走到城中,楊季修實在看不下去,便將程月棠又背迴了背上。


    二人走入城內,同為紫袍,模樣都是一等一的上成,難免有人將二人看成兔爺,眼神不斷的往二人身上瞥,又加快了步伐。


    “龍陽斷袖本該藏藏,這樣在街上大搖大擺,不要臉。”


    程月棠瞪大眼,迴頭看了一眼擦身而過的婦人,無法搖頭,又將頭搭在了楊季修的肩頭。


    “小叔叔!”


    楊越遙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驚得程月棠急忙將頭埋入了楊季修的後背,深怕自己這張臉被楊越遙辨出。


    不料楊越遙站在楊季修麵前便不能挪動,那眼神更像朝著自己身上投來。


    “小叔叔,這位是……”


    “如你所見。”


    楊越遙茫然的點點頭:“可我好似沒見小叔成親,難不成是……”


    “與你有關係嗎?”楊季修一臉漠然的與楊越遙擦肩而過。


    程月棠趴在楊季修背上,聽剛剛楊季修不善的口氣,心道:楊季修除了對她之外,對其他人果然如傳聞一般,冷漠不經人情。


    楊越遙卻依舊不依不撓,又再一次來到楊季修身前,一副關心之態。


    “小叔,你的身份到底是齊王,怎可學一些富家子弟斷袖龍陽……”楊越遙深吸了口氣,想要去探楊季修背上之人的模樣:“況且還在皇城裏如此明目張膽,就算小叔不在意,可也該為皇室顏麵著想,你如此……難道不覺得會令父皇臉上無光嗎?”


    “輪得到你來教訓我?讓開!”楊季修的語氣沉了沉,眼中根本沒有楊越遙此人。


    楊越遙身旁的小廝輕拽了拽楊越遙的袖口:“爺,你還有要事處理……別在這耽誤了時間。”


    楊越遙不甘的看了一眼楊季修的身後,不甘心卻還是作罷。


    “小叔,那我先走一步,還請小叔無論做什麽都多為皇室顏麵考慮。”


    小廝緊跟在楊越遙身後,看著楊越遙那張心有不甘的側臉,忍不住多嘴勸道,“爺,這整個皇城,就齊王脾氣最差,若是當時齊王與你鬧翻,可真會動手的,他背上到底是誰,爺又何必執著。”


    “我看著那背影……似乎有些像秦國公府的小姐。”


    小廝急忙迴頭看了一眼,那走遠的背影:“爺,程小姐到底是大家閨秀,怎可能這樣明目張膽的趴在一個男人背上,怎麽說都是未出閣的姑娘,肯定會怕壞了名聲的。”


    “我聽手下的人說,程月棠與齊王見過幾麵,看起來兩人相處的不錯,我就怕秦國公這條大魚,先被別人吊去了。”


    楊越遙的雙眼微眯成一條縫。


    自覺程月棠模樣不錯,家族勢力強大,心中所想便是把程月棠拿下,也順道吞下整個秦國公府。


    可幾次接觸下來,楊越遙都能感覺到程月棠那似有似無的排斥,就如同他什麽時候得罪了程月棠,才讓程月棠嘴上不說,行為舉止上,竟會有幾分疏離。


    “你可記得平素我跟程月棠可有什麽交集?”


    “爺您與寧郡王同遊那次,好像是爺跟程小姐的第一次相遇。”


    楊越遙點點頭,心中更為不解。


    明明在皇城中,他身份位高權重,在其他女子口中更是不可多得的良人。


    “罷了,不想了。”楊越遙抬手輕柔眼角:“你叫人盯好齊王,若他真是龍陽斷袖,便想辦法送給不錯的小倌於齊王府,一能多給眼線,二也許能跟那冷冰冰的石頭拉近些關係。”


    另一邊,楊季修已經背著程月棠來到了當鋪。


    程月棠從他身後有些慌張地落地,手扶著典當行的木台,不經意間,惹得楊季修多看了兩眼。


    “楊兄所說的就是這家嗎?”


    她打量著這家當鋪的門麵,這店麵積看上去並不算大,打點得樸素簡單,還有一點老舊的味道,像這種不起眼的角落,在皇城中恐一日也賺不了多少銀子。


    “兩位公子看起來麵生,不知道是想來典當什麽?”


    程月棠搖頭:“我聽聞這裏有一味碧根草的藥材,不知道掌櫃開價多少?”


    “碧根草?前幾月早被人買走了,那時候是死當,如果姑娘要找,恐怕不太容易,畢竟碧根草這藥材,雖名貴,可用途不廣,若是有人拿走,那定是要用的。”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一句話又讓程月棠猶如晴天霹靂。


    她淺笑著點頭,在楊季修的攙扶下從店鋪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看上去稍顯落寞。


    “楊兄當鋪的這一棵碧根草,就是尚書大人原先的那顆是嗎?”


    楊季修點頭:“不過這藥再奇,時間也不可能僅此一棵,我相信再尋門路總是會找到的。”


    程月棠點頭,可不由擔心,程夜朗虛弱的身子骨,真能熬到碧根草找到之日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世間當真有這味藥!


    嗬……


    程月棠自嘲一笑。


    “今日多謝楊兄。”程月棠又將方帕塞迴了楊季修的手中:“藥材的事情,可能還要多麻煩楊兄,我這邊門路不多,舍弟如今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還望楊兄一旦有消息便命人拿著方帕到府中通知我,而後你我二人便在第二次相遇的酒館見麵。”


    “知曉。”


    “那日後就別再秦國公府門外等我,畢竟我一個姑娘家,還是會怕別人說起閑話的。”


    楊季修手輕撫過程月棠的衣領:“你看起來不像一個姑娘家。”


    “但還是要知曉一些姑娘家的禮儀,不然真被人笑話了去。”程月棠抬頭看了一眼天:“我便先迴去,不勞楊兄相送了。”


    “那你可走得?”


    程月棠看了一眼自己一瘸一拐的腿,遲疑的點點頭。


    “算了,我背你迴去,不過盡量往人少之處走,到時快到秦國公府,我再將你放下。”


    程月棠略微皺眉。


    明知對方是如此體貼溫潤的性子,卻還是因為他的堅持而唿吸一滯。


    “這樣吧——楊兄送我去我家後院就行,那裏有個小狗洞,我從那裏迴去,一不引人耳目,二也方便。”程月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紫袍:“畢竟我若以這身裝扮大搖大擺迴家,怕也會有人在背後說閑話。”


    楊季修蹲下再一次將程月棠背起。


    兩人一次次相處,程月棠不再小心翼翼,界限也未曾如從前一般清晰。


    反倒兩人真成了友人,沒有那麽多的禮數,談笑風生,於酒家談事飲酒,看起來兩人逍遙恣意,沒有身份之分。


    而也就是這樣,程月棠突然希望自己是個男子,那樣她可以扛起整個秦國公府,也能照顧好自己的弟弟與爹爹……


    “程少爺所說的那個狗洞快到了嗎?”


    “下個巷口進去,大概還有一刻鍾的路程。”程月棠抿了抿下唇:“是不是已經背不動我了?沒事,也可以放下我,我一人還可以走。”


    “毒素未清盡,還是少挪動腳的好。”


    麵對楊季修的關心,程月棠竟找不出半點排斥之意。


    她也像將楊季修與楊越遙混為一談,可相處下來,楊季修從未讓程月棠恨不得與之劃清界限。


    “我突然發覺皇家的人也不一定都一樣。”


    楊季修輕笑:“程少爺為何突然有此種感概。”


    “因為我覺得楊兄就是個不錯的人,也許有一日也會在是非之中難以脫身,可我總覺得楊兄給我的感覺,不像是陰險狡詐之輩。”


    楊季修沒有迴應,就好似根本不能承認程月棠口中的那個自己。


    “至少我覺得,便是如此。”程月棠補充道。


    “這些話,程少爺經常拿出來騙人嗎?”楊季修打趣的停了下來:“程少爺家的狗洞可比秦國公府遠太多。”


    程月棠輕笑:“那隻能說明秦國公府不小罷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知道到了狗洞外,程月棠才才楊季修背上緩緩落下了地。


    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紫袍,疑問道。


    “楊兄這件衣袍,我應該何時還給楊兄。”


    “五日後,酒館見。”


    程月棠點頭,才蹲下身與楊季修揮了揮手,嘴裏低聲呢喃著:“楊兄你先走,你站在我身後,我反倒是不好爬這狗洞了。”


    “不了,你還會害羞。”


    “那是自然。”


    她蹲在地上,看著楊季修的身影走遠,才長籲一口氣朝著狗洞裏爬。


    視線裏小蝶一個勁的向程月棠揮手,看起來有話想跟程月棠說,又不好的開口。


    “小蝶,與其在那裏手舞足蹈,還不趕快拉我進去,我本就腿腳不便,你是想我在洞口待多久。”


    “不是,小姐!老爺他……”


    突然,程景況闖入了程月棠的視線中,神情間不難看出有些慍怒,一雙眼眯成條縫。


    要不是看在程月棠還受傷的份上,程景況早就發作了。


    “需要爹把你拉出來嗎?囡囡。”


    低沉的口氣下,程月棠搖了搖頭,目光早已不敢於程景況對視,反倒是匆匆低下頭來,不知所措的看向地麵。


    身體緩緩的朝著秦國公府內移動。


    程月棠在這個狗洞行走了那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被程景況逮了個正著,程月棠也拿不準剛才相邀的話語,有沒有被程景況聽見,不過胸口卻跳的厲害,就好像火熱的心髒,隨時可能會從皮肉裏蹦出來。


    “還不快些,你平常爬狗洞,會有這麽慢嗎?”


    程月棠輕咳了兩聲,掩飾住現如今的尷尬氣氛:“這……這不是傷還沒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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