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這位巨人般的主教目光並沒有停留在自己身上時,羅爾斯嘴角露出笑容,向左橫跨兩步,將想要躲在自己身後的達克威爾露了出來。


    大地母神教會喜歡拐帶血族,讓他們自願成為信徒。達克威爾雖然不是血族,但他是“藥師”,序列7的“吸血鬼”離他並不遠。作為神眷者,烏特拉夫斯基主教對於達克威爾肯定抱有很大的興趣。


    穿著黑色長袍,作藥師打扮的達克威爾突然發現自己麵前的人不見了,還沒開口就被一道巨大的陰影所籠罩。他緩緩抬頭,隨著他的視線從褐色教士服腰際位置一路向上,他臉上的肌肉愈加顫抖,直到看到那雙淺藍的眸子,身體一顫差點坐在地上。


    烏特拉夫斯基神父收迴目光,看向一旁的羅爾斯,語氣溫和地問道:


    “這裏是母神的教堂,不需要遮掩你的麵容,母神會如同大地包容萬物一樣包容你的一切。”


    埋在土裏也算是包容的一種吧……羅爾斯心裏腹誹了一句,微微行禮道:


    “請原諒我的失禮,但我想大地母神會包容戴著麵具的我。”


    達克威爾從恐懼中恢複了一些,聽到羅爾斯的迴答後,身體又是一顫,臉上全是不可思議,他伸出手有些顫抖地指著羅爾斯:


    “你不是說認識這裏的主教嗎?”


    羅爾斯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出弧度:


    “是的,但我沒有說過烏特拉夫斯基神父認識我。”


    達克威爾一愣,這個迴答好像沒什麽問題,可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沒有管達克威爾,羅爾斯繼續開口道:


    “神父先生,我來這裏是來拿走羅伊·金的一件物品。”


    “羅伊·金?”烏特拉夫斯基主教疑問一句後,將目光轉向達克威爾,淡藍眸子中閃過一絲可惜,“我知道了,請你等我一下。”


    他轉身向大廳後方的生活區域走去,步伐沉重。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廳內,羅爾斯轉身看向達克威爾,發現他正盯著烏特拉夫斯基主教消失的地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說過這裏的主教是個好人。”


    “好人?”達克威爾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旁邊一排座椅上,他用力地揮舞手臂,“我不會信你的嗎了!”


    “不信。”羅爾斯做了用鐵鍁挖土的動作,“那你希望烏特拉夫斯基主教把你抓起來,嚐試把你種進土裏來肥沃土地?”


    “別說是大地教會的非凡者,就是一個農夫都知道這樣無法肥沃土地。”達克威爾作為“藥師”,對於種地還是比較了解的。


    那可未必,你要是遇上了我主阿蘑,他說不定真的會嚐試下藥用蘑菇……羅爾斯扶了扶臉上的麵具,語氣古怪:


    “那是對普通人,你作為‘藥師’,應該會有些特殊吧?”


    達克威爾咽了咽口水,朝大廳後方看去,隻是那巨大的生命聖徽遮擋了視線,看不到那位巨人主教。


    這時,乒乓作響的拍門聲從大廳後方傳來,還伴隨著“放我出去”“該死的神父”“肮髒的老頭”男性唿喊聲音,讓本身就有些害怕的胖藥師立刻從座椅上起來,想要離開這裏。


    埃姆林這時候已經被關進去了嗎?羅爾斯也朝大廳後方看去,同時將手中的傘“啪”地搭在了達克威爾所坐的那排椅子上,讓他又坐了迴去。


    “那個主教……”達克威爾剛抬高聲音,又及時捂住了嘴巴,發現烏特拉夫斯基主教還沒有出來,於是放低聲音,“他不是去拿你要的東西了嗎?我還有事,我種的藥草要成熟了,再不摘就被野獸吃了。”


    聽到傳來的沉重腳步聲,羅爾斯收迴了雨傘,後撤兩步堵住了達克威爾離開的通道,提高了嗓音:


    “你有興趣諮詢一下烏特拉夫斯基主教嗎?他是大地教會的神父,對如何種植藥草應該很了解,你們可以交流一下。”


    達克威爾一副你在說什麽的樣子,張了張嘴巴剛要辯駁,就聽到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很幹脆的閉上了嘴巴,往後一躺,躺在了那排椅子上。


    烏特拉夫斯基主教從大廳後方走出來,看向躺在椅子上的達克威爾緩緩搖了搖頭道:


    “我並不是‘耕種者’途徑的非凡者,對於草藥種植並不了解。”


    他的一句話讓達克威爾十分驚喜,他的身體猛地彈了起來,挑釁地看了羅爾斯一眼。


    羅爾斯也沒有看他,指了指大廳後方道:


    “神父先生,那是?”


    烏特拉夫斯基主教溫和笑道:


    “一位吸血鬼。”


    “吸血鬼啊?”羅爾斯微微提高了嗓音,“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藥師’途徑的序列7就是‘吸血鬼’。”


    “是的。”烏特拉夫斯基主教點了點頭,將手中一件用黑色粗布包裹著的物品遞給了羅爾斯,“這是羅伊·金需要的東西,沒有足夠的運氣最好不要打開看。隻要不打開,它就不會影響到你。”


    “我會的。”


    作為“愚者”和女神的信徒,羅爾斯從來不認為自己的運氣很好。他接過那件物品,看了一眼已經徹底呆住的達克威爾,笑道:


    “神父先生,你需要為大地母神再吸納一位信徒嗎?”


    “母神早已安排好一切。”


    烏特拉夫斯基主教轉身走到了巨大的生命聖徽前,伸開雙臂,低沉誦念道:


    “感謝你,生命的源泉!”


    “讚美你,萬物的母親!”


    羅爾斯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達克威爾的肩膀,讓他從驚呆中清醒過來,轉身朝教堂外走去。


    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可秋雨後的寒意讓跟在羅爾斯身後的達克威爾打了個冷顫。羅爾斯背對著他,拄著手中的雨傘:


    “除了這件東西,你老師信中還說了什麽?”


    “他說他會在拜亞姆等你,然後就沒有別的事情了。”


    羅爾斯點了點頭,也不再管他,直接朝最近的地鐵站走去,現在過去還能坐地鐵迴去。他身後的達克威爾緊了緊身上的袍子,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


    生命學派到底是怎麽形成的?


    按照血族的說法,這是一個勉強糅合在一起的組織。相信命運,以超然者絕對理性者自居的非凡者與崇拜原始月亮,探求生命與靈性本質的信徒在第五紀初期七大教會的龐大壓力下,組成了聯盟。


    以七位議員組成的命運議會來調解各派係的紛爭,議長是“命運之蛇”威爾·昂賽汀,他們掌握著完整的“命運之輪”途徑和部分“月亮”途徑。


    可這樣看來是有一定問題的……這個組織從描述上應該是以“命運之輪”非凡者為主體的組織,議長更是序列1的“命運之蛇”,還掌握著唯一性,可組織的名稱竟然是“生命學派”!


    這個名字可充滿著象征意義啊!


    生命學派中“藥師”途徑的非凡者崇拜原始月亮,而他們顯然不是血族,而是服食對應魔藥的非凡者,受到血族的憎恨和敵視。這也是為什麽玫瑰學派會在威爾·昂賽汀失蹤的時候,對生命學派動手。


    血族本身就對原始月亮的信徒有一定敵意,生命學派“藥師”途徑的非凡者又是通過服食血族的血源精華完成晉升,所以對血族有好感的大地教會應該不待見達克威爾才對。


    可羅爾斯同烏特拉夫斯基主教提出他是否願意將達克威爾這位“藥師”轉化為大地母神的信仰者時,他的迴答卻是“母神早已安排好一切”,這是一個極為模糊的迴答,怎麽理解都行。


    生命學派和大地母神教會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


    ……


    東拜朗船塢附近的某巷子內的角落裏,休在那裏靜靜坐著,手中握著一把三棱刺,閃爍著寒光。她沒有使用那張麵具,穿著一身騎士練習服倚靠著牆壁,青澀的臉龐緊繃著。


    她的朋友威廉姆斯死了,不僅是他,還有他委托尋找詐騙犯蘭爾烏斯的人也死了,而這些都是因為她委托威廉姆斯尋找蘭爾烏斯的。


    “喀”,休手中的三棱刺刺進了一旁的木板,她一定要幫威廉姆斯報仇!


    巷口,一道身影繞了進來,她穿著不符合這裏居民穿著的米黃色荷葉邊連衣裙,微卷褐發隨著她的跑動而飄飛,她不得不著急,想到剛剛“愚者”先生通知的內容,佛爾思就感覺死亡隨時在糾纏著她。


    那個詐騙犯身上竟然有“真實造物主”的神性?這,這,一個簡單的任務竟然牽扯到了“真實造物主”的神性!


    佛爾思啊佛爾思,你怎麽能把“愚者”先生的任務想的那麽簡單呢!那位神秘的“愚者”先生肯定會藏有深層次的目的,隻是他既然是針對“真實造物主”,那是否說明“愚者”先生也是一位神靈!那我該用“祂”來稱唿……


    佛爾思腦海裏無數念頭在糾纏,最後隻剩下一個念頭,要趕快通知休,休的朋友的死和蘭爾烏斯有關,她要是忍不住去主動報仇,那我就害了她!


    唿~見到休還呆在那個角落裏,佛爾思送了一口氣,腳步也逐漸放緩,她現在要考慮怎樣告訴休那個蘭爾烏斯身上有真實造物主的神性。


    這個任務是“愚者”先生布置的,佛爾思接到後就告訴了休,說是一個朋友請她幫忙尋找蘭爾烏斯,可現在她要怎麽解釋知道這麽大的秘密……有了,就說是奧黛麗委托的任務,休和奧黛麗隻見過幾麵,她最近又一直在被軍情九處考核,肯定沒時間和奧黛麗交流。


    休看著朝自己走來的佛爾思,起身問道:


    “怎麽樣,你的那個朋友說了什麽?”


    “休,你先冷靜一下,聽我說……”佛爾思拉著休走到角落,“你不能去找蘭爾烏斯,我們去找黑夜教會來抓他!”


    “為什麽?”


    “蘭爾烏斯身上有真實造物主的神性,我們對付不了他!”


    “什麽?怎麽會?”休下意識反駁道。


    在她看來蘭爾烏斯隻是一個詐騙犯,用他詐騙來的錢雇傭了幾個人保護他,雖然這其中可能有非凡者。可她現在也是序列8的“治安官”了,雖然還沒有加入軍情九處,但還是能拿到一些軍用武器的,隻需要製造一場混亂,活捉蘭爾烏斯都有可能。


    “這是奧黛麗說的,她那隻金毛狗送的信。”


    休知道那隻金毛狗,相當聰明,送過好幾次信,但是這個任務是奧黛麗委托的?她看著佛爾思,憑直覺認為這件事並不像佛爾思說的那樣是奧黛麗委托的。


    佛爾思知道休用那該死的直覺開始懷疑她的話了,也有些後悔找了這麽一個借口,於是扯著休的胳膊說:


    “我不會騙你的,這件事情牽扯這麽大,要不然我也不會說去找黑夜教會舉報了。”


    休呡了呡嘴唇,這麽大的事情佛爾思應該不會騙她,隻是她依舊有些不甘心道:


    “我要是通知軍情九處行不行?”如果是軍情九處抓到了蘭爾烏斯,她說不定還有機會報仇。


    “你瘋了!”佛爾思越來越後悔剛剛編的謊言,“你現在馬上就要加入軍情九處了,你如果現在通報的話,他們問你是怎麽拿到情報的,你該怎麽迴答!”


    休怔了怔道:


    “是啊……”


    “希望,希望值夜者能幫威廉姆斯複仇,他們那麽強大,肯定可以,肯定可以……”


    話音未落,她忽然扭頭望向旁邊,似自言自語般道:


    “我還是太弱了。”


    “太弱了……”


    休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和鼻子。


    ……


    下水道內,克萊恩瘋狂地低聲笑著,臉上的那張“小醜”麵具是如此的快樂。


    那高翹的嘴角,那鮮紅的鼻頭,那抹白的臉龐,是如此的快樂。


    “哈哈,哈哈……哈哈哈……”克萊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比哭還要難聽。


    過了幾秒,他終於平息了下來,緩緩直起身體,對下水道內最幽暗的地方擠了下左眼,然後,他翹起嘴角,無聲自語道:


    “隊長……”


    “你看,我們又拯救了魯恩一次……”


    一滴又一滴的液體悄然滑過,落在了他的衣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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