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少覃看著蘇木慘白的一張臉很想去抱抱她,可他不敢碰,他總覺得在聽到了喬遇和紀南風對話後的蘇木脆弱得像個紙人,他隻要輕輕一碰就能煙消雲散了,他寧願她大哭一場,寧願她能夠歇斯底裏地去病房裏質問傅時年。


    可她沒有,從聽到那些話之後,她就始終維持著這樣一個姿勢,緊緊地抱著自己,將頭深深地埋在臂彎裏,連唿吸的起伏都快要看不見。


    他很擔心,也很氣憤,卻不知道此時此刻能為蘇木做什麽。


    聽到喬遇和紀南風聲音的那一刻,蘇木原本是想走的,可是尚未等她起身就聽到了那些讓自己匪夷所思的話,也解答了她兩年來都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原來這就是他在奶奶有了新的腎源後依然不和自己離婚的原因。


    原來,他不過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行走的腎源,隨時等著在奶奶需要的時候再從自己的身體裏取走他所需要的,在乎的。


    曾經她隻覺得自己從未被傅時年當成一個妻子,可是卻從來都不知道在他的眼裏其實她連個人都不算,不過是身體裏有一個他看重且不好找尋的腎源,所以才逼不得已留自己在身邊,逼不得已地和自己過了兩年多的婚姻生活。


    或許,就連這次的挽迴都是為了奶奶吧,畢竟奶奶之前已經出現了一次兇險,可是他沒想到自己會懷孕,因為懷孕她不能再隨時為奶奶移植腎源做準備,所以也就失去了價值。


    因為沒了價值,所以也便沒有資格再在他的身邊待下去。


    肚子裏的孩子,也許隻是一個借口罷了。


    他對自己說的那些‘喜歡’‘未來’‘孩子’‘家’‘尊重’,不過都是因為自己尚且還有價值,所以他才不想要孩子,所以在她失去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他才會那樣的冷淡。


    後來的想要也不過是因為奶奶的希望,因為奶奶希望,所以她的意願是什麽也根本不重要。


    其實,又何必演戲呢?兩年來奶奶對待自己那麽那麽好,隻要奶奶有需要,她一定會奮不顧身地站出來,根本不需要他說。


    其實,又何必大費周章呢?隻要他說一句‘離婚’,蘇木也一定會同意,不做任何的糾纏。


    如果說在此之前蘇木對於自己婚姻的結束尚且有所遺憾,那麽這一刻,她卻全然地釋然,曾經那些放不下,舍不得,忘不了的,也都全部地割舍掉了,或許,這就是謊言被揭穿的好處吧。


    讓你能清楚地認清這個世界,看清人心,也意識到自己於自己的重要,於別人的微不足道。


    蘇木像睡著了一樣讓衛少覃束手無策,他想給江北打電話,可又擔心會打擾到蘇木,所以隻能發微信,江北很快迴複過來:


    我馬上到。


    衛少覃微微鬆了一口氣,至少他覺得江北的話,蘇木多少會聽得進去。


    有腳步聲從樓下緩緩傳來,衛少覃更靠近蘇木一些,想保護她,也不想她被人所打擾,


    但衛少覃沒想到的是,來人竟是溫寒。


    溫寒對於在這裏見到蘇木和衛少覃沒有半點的意外,似乎他根本就知道蘇木在這裏一樣,衛少覃不知道溫寒來這裏的目的,但看到他徑自地走向蘇木,他還是攔了一下:


    “她現在心情不好。”


    溫寒看著衛少覃點點頭:


    “我知道。”


    剛才和傅時年說完話他準備走安全樓梯下來的時候,聽到了喬遇和紀南風的話,想了想還是暫時避開了,坐電梯下樓去看了監控錄像,卻意外地發現安全樓梯裏的蘇木和衛少覃,這個位置想必她對於剛才喬遇和紀南風的話也聽得清清楚楚了。


    所以,他來了。


    看溫寒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衛少覃也不再攔著,如果這個時候誰能讓蘇木‘活’過來,他都會感激,無論是誰。


    溫寒走過去蘇木的身邊,靜靜地站立了幾秒後才緩緩地落座在她的旁邊,他沒有即刻開口說什麽,隻是看著眼前的那扇窗微微出神,就在衛少覃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要來安慰蘇木的時候,溫寒才輕聲開口:


    “7年前,不,過了年就應該是8年前了,8年前的8月14號深夜,我因為外出辦事在福華路救了一個高中生,我把她送到醫院交給醫生,可因為身上的任務重,沒能得知她是否平安就匆匆離開了,後來等我處理好自己的事情才想起並沒有給那個小女孩墊付醫藥費,也未曾聯係她的家人,慶幸的是等我趕迴醫院的時候,已經有好心人為她交付了手術費,也辦理了住院手續。”


    蘇木有了反應,她小幅度地抬起了頭。


    “後來我在醫院打聽,得知那個小女孩差點因為交不出手續費而耽誤救治,為此我一直想要對那個小女孩說一聲抱歉,隻是沒想到迴到部隊就是半個月的時間,等我再迴來,小女孩已經出院了,我也未能再見到她,一直想著是不是還能再見,可這麽多年過去,我覺得也沒什麽可能了,直到去年的9月份,我又遇見了她。”


    蘇木看著溫寒的目光,滿目的不可思議,溫寒微微笑著迴過頭來看她:


    “她來應聘少遠的家教老師,因為不敢相信,所以我很沒有禮貌地向她要了她的身份證,看到上麵的名字和醫院病曆上的那個名字一模一樣的時候,我才相信,原來,我真的又見到她了。”


    “是……是你?”


    “是我。”溫寒伸出右手遞到她的麵前:“你好,小女孩,對不起,小女孩。”


    初聞喬遇和紀南風的對話,蘇木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是拒絕相信,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當了7年的救命恩人會是一場誤會,或許也是這個誤會遠沒有‘行走的腎源’來得震撼,也或許是她一下子接受不了那麽多,所以下意識的她不想去想那麽多。


    可是她不想的,她疑惑的,她不敢相信的,溫寒都告訴了自己,那麽輕描淡寫的,那麽無所謂地訴說著當年全部的事情,讓她瞬間明白了所有。


    當初救自己的那個人,不是傅時年……竟是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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