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縫插針煽風點火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常用的伎倆,對付著孩子和老伴兒。


    “兒子啊,你這是騙媽呢,還是騙小玲呢?你究竟是有病沒病啊?”老太太一副急得不行的模樣,把臉湊到紀文麵前,急得五官縮成了一團,“兒子,咱有病治病,沒病你倒是跟媽說說你為什麽和小玲離婚啊?你想急死你媽嗎!”


    但紀文始終一言不發,坐在沙發裏穩如泰山,甚至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漫不經心地調著台,調到京劇的時候偏頭對他媽說:“媽你看這台嗎?這是四郎探母吧?”


    毫不意外的遭到他媽的一個怒瞪。


    “媽。”伊玲斟酌了片刻,方才出聲,“紀文沒病,有病的是……”


    “小玲。”紀文眼不離電視的叫她,“你看旅遊衛視嗎?這台介紹得不錯。”聲音裏亦帶著毫不隱藏的威脅,仿似是你膽敢再多說一個字,我就讓你橫屍當場。


    伊玲的嘴角一抽搐,但仍舊在婆婆希求的目光下,將話說了完整,“有病的是我,那場車禍後我有了後遺症,不敢再坐陌生人的車,發胖,還有一個就是不能再孕。”


    紀文突然將遙控器摔在桌上,推開陽台的門,背對著客廳,開始抽煙。


    老太太愣了愣,作為老人,其實心願還是早些時候抱孫子,現在這狀況卻是,這……


    “那為什麽這麽多年,你們倆才提出離婚?”老太太有些措辭無能,坐到伊玲身邊,握住她雙手,“沒關係,生不了孩子了媽也不怪你,何況現在醫學這麽發達,若是努力總會有的。但是小玲你要告訴媽,你和紀文之間的另一個問題是什麽?”


    伊玲想起那封匿名郵件裏,童僑朗滿是傷痕的後背,抬手將臉邊的頭發掖到耳後,一張漂亮的臉蛋血色很淡。


    老太太暗歎了一口氣,這都作的什麽孽啊。


    良久,伊玲緩緩搖了頭,“大概是發現對方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了吧,我沒他記憶中的那麽好了,他也和我之間有了隔閡,很難再挽迴了。”


    “是你變了還是紀文變了?”


    “媽。”站在陽台的紀文此時走迴客廳,淡淡地打斷她,“你什麽時候迴去,我送你。”


    老太太沉默了幾秒鍾,麵上有了和紀文非常相似的冷硬,沒有再像個老小孩的老人,倒是母子,嚴肅起來那模子簡直有九分的像,指著紀文沉聲道,“你還想打斷什麽話,紀文,你不讓伊玲說的話,她不說,那你來說。”


    “說什麽。”


    “說你們離婚的真正原因。”


    紀文意味不明的目光,從伊玲臉上劃過。


    迷茫地臉上,陣陣的難過,他看得很清晰。


    他似乎從小便一直在保護她,這麽多年過去,將近二十年了吧?


    紀文歎了口氣,輕聲道:“因為這幾年伊玲從未真正高興過……我不想再囚著她了。九年時間,很多事情都變了,我希望她不要再過得這樣累,所以我放手了。”


    聽此,老太太終究不再發問。


    任何一對夫妻,都會在某一瞬間產生一種感覺,壓抑。


    兩相無言時,心裏不禁會想這日子過得如此平淡,不過是為兒為女對付著過日子吧。


    老太太何嚐不懂,但是哪家的日子不是這樣過的,總是要解決的。


    “所以,你還愛小玲的吧?”良久,老太太問出了這樣一句赤條條的話。


    紀文毫不遲疑地點了頭,“愛。”


    這個字就像從他心底發出的一樣,虛無縹緲,卻又重重地落在伊玲的心裏。


    伊玲緩緩抬頭,定定地望著紀文。


    紀文坦蕩蕩地讓她看著,微笑,“餓了嗎?”


    伊玲扯了扯嘴角,失笑道:“不餓。”


    老太太突然又問伊玲,“小玲,那你呢,你還愛紀文嗎?”


    紀文陡然屏住了唿吸,一眨不眨地看著伊玲,背在身後的手逐漸握成了拳頭,隻有唿吸急促的胸膛能夠說明他此時的緊張。


    然而等了很久,伊玲沒有迴答,反而收迴視線,低下了頭,默而不語。


    伊玲感動的時候,常會低著頭不說話,眼睛紅紅的。無論誰問話都絕不抬頭,倔得像頭驢。


    老太太便將伊玲這反應當做她是感動了。


    老太太一看這兒子和兒媳婦有戲,擠眉弄眼地把紀文推迴房間讓他睡覺,緊張的氣氛頓時變了個樣。


    紀文哭笑不得的說他不累,睡什麽覺啊,被老太太兩眼一瞪給瞪得更是失笑出聲,便在老太太耳邊囑咐了一句話,留著老太太跟他媳婦兒說話了。


    老太太這可簡直了,專挑會讓伊玲內疚的話說,像什麽紀文這麽多年對你怎麽樣不隻媽看在眼裏呢,難道你自己都感覺不到?再像什麽老二和羅佳離婚了,現在還又在一起了,這感情的事也不是隨著離婚就會沒的是吧?再像是什麽你看爸媽都多大歲數了,還能活多少年啊,就老大紀文最不讓人省心,小玲啊,你和紀文複婚了,媽死了都能安心……


    伊玲本來還因為剛剛紀文說得那些話不知該作何反應,之後卻完全無了無措感,被老太太講的一個頭兩個大,最後送走老太太的時候,隻想一頭紮床裏不起來了,這婆婆明明就是老年辯論協會的吧。


    被老太太這麽一鬧,伊玲有很多想問的話,也能問出口了。


    老太太沒留下吃飯,狀似是滿意的走的,紀文便去廚房做飯。


    伊玲想了很久,走到廚房去找他,想跟他談一談。


    “想談什麽?”紀文隨著伊玲從廚房出來到客廳,依舊一副坐禪入定的模樣,襯衣袖口卷了起來,第一顆扣子也給鬆了,抬頭問伊玲,“是不是想讓我離開?”


    伊玲本來沒什麽別的意思,而且紀文莫名其妙身體不好了,她也真的想照顧他。


    可紀文的態度,怎麽在婆婆剛走,就變得這麽猖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對啊,我就是想讓你走。”伊玲的倔脾氣上來了也真是沒招沒招的。


    “行,我晚上收拾東西,明天走。”紀文點頭。


    伊玲的氣瞬間就火上來了,他這什麽意思啊他?!


    “還有什麽要談的?”


    伊玲哼哼唧唧著,“談剛才媽在這時說的話。”


    “哦?談我多愛你?還是談你從來沒愛過我,現在仍舊對童僑朗深愛?”紀文沒有在說玩笑話,眼裏有明顯的諷刺。


    伊玲下意識皺眉反駁,“我現在對童僑朗沒有任何感覺。”


    “沒有任何感覺?”紀文嘲諷道,“你以為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麽和我離婚?因為童僑朗迴來了,因為你心疼童僑朗身上的傷,因為你覺著我變態,我說的如何?”


    伊玲心尖驟然一個刺痛,紀文從未曾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過話。


    紀文繼續諷道:“你覺著很累,你覺著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了,難道你覺著我不累?每天晚上床邊睡著的女人心裏在想的都是其他男人,你覺著我不累?九年前你一聽到童僑朗有事,立刻馬不停蹄的趕過去,忘了我這個人,九年後你一看到童僑朗出獄重新出現在你身邊了,立即拿出離婚協議書來讓我簽,伊玲,你是不是吃準了這麽多年我一定會在你身邊?”


    伊玲突然覺著一顆心揪著得痛,比從錢靜那裏知道了自己不孕的事還要痛。


    強壓著心痛,伊玲淡道:“所以呢,你覺著這麽多年我一直在享受你對我的感情,我從未付出過?我從未對你有過真心?”


    “誰知道呢。”紀文冷笑著。


    “嗬嗬,‘誰知道呢’,說得真好,”伊玲突然笑了起來,“那麽你今天說得這一番話是什麽意思?是要告訴我再不會對我忍耐了,準備徹底放手了?厭倦我了?”


    紀文沒有說話。


    伊玲起身迴房開始收拾東西。


    邊收拾邊難受,說她從未對他真心過是嗎,說她睡在他旁邊這麽多年,心裏一直想著別人是嗎,很好,太好了,她這些年的付出都當做喂狗吃了。


    紀文仍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未動,片刻後聽見臥室裏傳來劈裏啪啦的摔東西聲音,笑了起來。


    這女人啊,得治,高承爵真沒說錯。


    沒事兒激一激,欺負欺負,確實有趣。


    半小時後,伊玲終於走了出來,把紀文這些天吃穿用的裝好,幾個箱子幾個手提袋,連踢帶拽的,撇在他腳下,“你可以走了,一般夫妻離婚都是至少還是朋友,但紀文,你聽話了,從現在起,我跟你老死不相往來,說到做到!”


    紀文抬起眼皮,隻見伊玲眼睛通紅,“我的褲子都放裏麵了嗎?”


    “放了,不然你以為我會留著?”


    “那內|褲呢?”


    伊玲瞥了他一眼,“沒看見。”


    “哦,好像在陽台上。”紀文看了眼陽台。


    伊玲嘲笑,“怎麽,還讓我去給你取?我嫌髒。”


    紀文樂了,“你是想留著吧?”


    氣得伊玲轉身就跑到陽台,踮著腳尖把掛得內|褲襪子收了起來,一起甩到了紀文臉上。


    紀文扯下腦袋上的襪子,慢悠悠地問,“我是不是還需要淨身出戶?”


    伊玲點頭,“淨身出戶當然更好。”


    紀文推開她,一步步走向浴室,“我去洗個澡。”


    伊玲眉一皺,“你又想做什麽?”


    紀文淡道:“沒什麽,洗個澡而已,你緊張什麽?”


    “我什麽時候緊張了?”


    “你現在緊張了。”


    本來不緊張的伊玲,卻是結巴了起來,“我,我沒緊張!”


    紀文突然傾身在伊玲的嘴上親了一口,“我去洗澡。”


    伊玲被紀文弄得有些反應無能,片刻後浴室響起了水聲,伊玲方才迴過神來,過去哐哐敲門,“紀文,你給我出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浴室門突然被拉開,赤條條的紀文站在她麵前,頭發和身體都濕漉漉的,“說什麽,說吧。”


    伊玲抓狂了,“紀文你變態!”


    紀文樂了,接著冷笑道:“對啊,我是變態,你不是早知道?”


    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的伊玲,一把將門關上,“快洗,洗完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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