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課結束後,雷慎晚迴到校內公寓。


    夕陽照過明亮的玻璃窗,撒在陽台上,午後的署氣尚未散去,整個房間因為製冷設備剛剛開啟,空前的燥熱。


    佑大的房間裏,靜寂一片,隻留下時鍾走過時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從未有過卻也無法漠視的空虛、寂寞以及燥動從心底泛起。


    雷慎晚隨性地將手插進褲兜,機械地從客廳的南側走向北側,再從北側迴到南側。


    她清楚,她也明白,自己為什麽這樣彷徨。因為她下午迴絕了陳爺爺接她的郊外別墅的短信。


    理智告訴她,不能這樣,昨晚的那場如同火山岩漿噴發一般的情感抒發,今天一天都令她都感到羞恥和害怕。可是,本能又告訴她,她好委屈。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理智的迴歸,她似乎越來越後悔,所以下午才迴絕了陳爺爺的短信。


    昨晚,是言虎突然來找的她。但似乎後來,都一直是她在索取。


    那一刻,她似乎忘記了道德、禮儀、廉恥,她像一隻秋後的蟬,紮在大樹上,瘋狂地汲取著愛的營養液。


    “不不不,或許我隻是愛上了他的身體。”


    “他今天晚上還會不會來?”


    “他今天晚上會不會去郊外別墅?”


    “他從樹上攀爬,會不會摔到?”


    “他會不會被陳爺爺抓到?”


    “他會不會被別墅的監控拍到?”


    一邊串的“會不會”的問題,在雷慎晚腦中糾纏,有那麽一瞬間,雷慎晚拿起鑰匙,就準備自己開車迴郊外別墅。


    可是,她還是收住了自己,盡管很難受,但她還是管住了自己的雙腿。


    她匆匆地上了樓,將自己置在淋浴頭下,她將水量開到了最大……


    *


    掛斷陳爺爺的電話後,許卓南站起身來。窗外不遠處,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學校最後一節課下課了。


    她拒絕了迴別墅。


    她還是拒絕了,她一定是為昨晚的行為懊悔了。


    作為言虎的他,他有些失落。作為許卓南的他,他有些欣喜。


    這兩種情緒交織著,參差在他心裏幹架,許卓南覺得自己大致是精神分裂了。


    他從手機上調出了監控,選擇了迴放,他看到了迴到公寓的她在客廳裏轉圈兒,他看到了她的糾結、難過、他看到她最終跺了下腳,最後上了樓。


    他鄙視自己的行為,他其實不想做一個偷窺賊。


    他想立刻作為許卓南的身份出現去安慰她,但他也害怕他的突然出現,她忍不住內心的煎熬對他說出他最束手無策的兩個字,“離婚。”


    許卓南與言虎在他身上的角色較量中,前者似乎早已處於劣勢地位。


    嗯?那層比鄰公寓似乎是一層有兩戶,他想到了對麵的那戶似乎還空著……他似乎可以以言虎的身份住到她的對麵去!


    這種瘋狂的想法令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承認身份吧!


    不不不,那樣前程往事一串串地揪出來,沒準兒,她可能將耿四的那場難事都會算到他頭上,他不想如此冒險。


    不承認吧,難道就這樣以另外一種方式去跟她偷偷摸摸麽?


    ……


    往前,萬丈深淵,往後,不測之窟。


    他像一個騙子,在撒了第一個謊之後,就不得不用更多的謊來圓了。他知道,謊言最終有一天會破滅,但他潛意識裏總希望,那一天來得晚點兒的話,他們的愛情可以令她原諒他。


    還有,還有就是他真的貪戀她的溫柔,眷戀她在身下盛開時,會緊緊地抱著他,那一刻他的心底騰起的竟然是那般的榮光。


    慎兒,我承認我的自私,因為愛本就是自私的。


    許卓南拔通了鮑文隆的電話。


    *


    雷慎晚剛吹幹頭發,整個臥室的燈便突然滅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這座公寓,自她入住之後,似乎還從來沒有停過電。她有些束手無措。


    摸索著拿過手機,竟然發現手機上的電量也顯示出紅色警告,今天一天她都在走神,昨晚忘了給手機充電,今天一天又心不在焉,剛剛迴來,腦子裏亂哄哄的,也仍未給手機充電。


    或許還可以給唐瀟去個電話,問問宿舍裏是不是有電。


    電話倒是拔出去了,唐瀟那邊剛接通時,她的手機便出息地響起了關機的音樂聲。


    黑漆漆的夜裏,沒有任何通訊設備,想想,還真是有些害怕。


    她摸黑走下樓梯,來到一樓,透著窗戶發現對麵的樓上似乎有光,應該隻是這幢樓的問題。


    她決定了,今晚迴宿舍住。


    看看自己身上吊帶式的睡裙,在客廳摸到了自己下午穿迴來的皮膚衫,套在了上麵,拿了手機和鑰匙就準備出門。


    打開入戶門,樓道裏一片漆黑。還好,樓層並不高,雷慎晚努力地在黑暗中適應了一陣兒,黑暗中,她覺得摸下樓梯應該是不成問題。


    就在她出門轉身準備關門時,隻覺得身後一個身影一閃,身後一陣勁風。她心裏一驚,條件反射地用後肘使勁全力朝身後人的腹部擊去。


    那人似乎早就知道她的招式,側身一閃,便將她按到了入戶門的門板上,她的臉緊緊地貼著冰涼的門板。


    她的雙手被他單臂扣在一起,無法抽迴,他的膝蓋又將她卡在門板與他之間,她像一隻被釘在木板上的蝴蝶,胡亂地掙紮著。


    他終於忍不住她的胡亂掙紮,他怕她磕碰到哪裏,急忙出聲,“小乖,是我。”


    她停止了掙紮,他沉沉地笑著,低頭便準確捕到了她的唇。


    “嘶——”舌尖一絲鐵鏽的味道,若不是他動作迅速,他懷疑這家夥幾乎是要咬斷他的舌頭。


    “你想謀殺親夫呀?”


    “你這個混蛋!”


    “不怪我的,我沒想嚇你,我剛想給你一個擁抱的,你那一胳膊肘就來了,我覺得,我要不控住你的話,這會兒就該被送醫院了。”


    “放開我!”


    “不放!我千裏迢迢地從別墅那邊趕來,好容易才剛剛上了樓,見你出來,剛想給你一個擁抱的,還被你又襲又咬的……”


    “……”


    “還有,這麽久了,你竟然都辨別不出你男人身上的氣息……”


    他還倒先委屈上了,隻不過,將她籀在懷中,並未鬆開她的雙手。


    雷慎晚終究還是委屈地哭了起來。


    “小乖,我錯了!別哭了好不好!”


    “這麽漆黑的夜裏,你一聲不吭地嚇我,你倒還有理了……”


    “對不起,小乖!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好不好!”


    她在懷裏哭,他便難受了,心裏暗自後悔,剛才不應該惡作劇的。


    有時候他也好奇,言虎這個角色,似乎釋放了他內心深處所有邪惡的因子。


    漆黑的樓道口,他不動聲色地吻著她委屈的淚水。


    她的委屈似乎終於得以釋放,理智漸漸迴歸。


    “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想你了,就來了。”


    “這裏是學校!”


    “那又怎樣?我們可以迴屋談嗎?我們在樓道不會影響其他人嗎?”


    雷慎晚猶豫了。


    昨天,他直接進了臥室,大床離得太近,天時地利人和,她犯錯了。


    今天,她不能再放他入室了,她得給南哥哥留下最後的尊嚴。


    “你走吧!這裏是南哥哥工作的地方,我們不可以在這裏亂來?”


    “他不是出差了麽?”


    “那也不行。”


    樓道的燈“騰”地便亮了。


    許卓南這才看清楚懷裏的她,臉瞼上還有細碎的晶亮,那種熟悉的發香,溫暖的體溫充斥著他的各路神經。


    他低頭便朝著她的嫣然紅唇吻了下去,將她的“不行”悉數吞下。


    他的慎兒,他的小貓,也漸漸地由抗拒到柔軟最後到迴應。


    “言虎?”


    “嗯?”


    “我們,不要再繼續了好不好?”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我聽力不大好。”他就那麽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我……”


    “想好了再說。”


    “……我有丈夫的。”


    “哦?然後呢?”他沉沉地笑著。


    “我們到此為止吧。”


    言虎笑出了聲,“你又要甩了我?”


    “我們……好散吧?”


    “你覺得我是那麽好打發的人麽?”他溫柔地笑著,在她耳邊低語。


    “可是我不能離婚。”


    “我有要你離婚了麽?”


    雷慎晚震驚地望著他。


    “婚姻是什麽?是契約。你我之間心底有愛的契約,不就行了?我為什麽多此一舉地要求你離婚?”


    “可是……”


    “小貓,我不會給你壓力的,我知道你有老公,我有分寸的……”


    雷慎晚繼續搖頭,“可是,他不知道我跟你……”


    言虎冷哼一聲。


    “你……忘了我吧!你一定會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人……”


    許卓南完全沒想到劇情會演變成這樣,這個明明心裏想著他、念著他的女人,此時卻在找各種借口趕他走。


    此時作為言虎的他,聽著她在偏袒那個同樣為自己的他,聽到她給現在的自己在發好人卡,心裏的妒意便莫名地升起。


    “他一個不能人事的廢人,你留在他身邊做什麽?”


    她的手高高的揚起,卻最終沒有落下。


    他懊悔得要死,其實剛剛話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你果然是看不起我的……在你眼裏,我又是怎樣的?有沒有比剛才更難聽的詞?”


    “小乖!我剛才被嫉妒衝昏了頭,我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雷慎晚掙紮著要推開他,許卓南有點兒慌,他緊緊地籀著她,任她怎樣抗拒,也不敢鬆手。


    “我要迴家了。”


    “帶上我。”


    “言虎,我們生活的不是一個世界。”


    “小乖,我們進屋去談吧。在樓道口,會影響其他人休息。”


    “……”


    雷慎晚想了想,點了點頭。


    *


    言虎跟著她走了進來,抬腿便欲走向沙發,突然像想起什麽,轉身問她,“需要換鞋嗎?”


    她搖了搖頭。


    他邁著那雙大長腿便向沙發走去,姿勢悠閑地半依在那裏,大爺一般。


    “我同意不再來你家找你。”


    他突然出聲,她倒嚇了一跳。心底,在聽到這話的瞬間,並沒有鬆了一口氣,反而像是被螞蟻咬了個洞,狠狠地疼了一下。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條件?他這是要要挾她了麽?


    “今晚我們再做最後一次。在這裏。”


    雷慎晚堅決地搖頭,她開始懊悔剛剛真不該引狼入室了。


    “小乖!我的底細你是知道的,除非我自願,否則,你甩不掉我的。”


    “……”


    “你說你有丈夫,那又能怎樣呢?還是說,我去找他談談,讓他對你放手?”


    “不要!言虎,你不能這麽待他。”


    “嗯。我對他夠客氣的了。否則,你覺得憑我的心氣,會讓自己的女人整天呆在他身邊麽?就算他不能人事,摟摟抱抱就可以了麽?”


    “你就是個強盜!”


    “強盜?小乖,如果我是個強盜的話,那麽你的丈夫早就卸任了。他經常出差,又經常驢行,讓他永失消失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言虎,你不能胡來……”


    “所以,為了你,我都已經退讓到答應你與他不離婚……,答應你在人前仍守著你們的婚姻,你覺得我還能怎樣?”


    “而且是你先撩我的。”言虎的聲音低了下來,委屈地控訴。


    “你讓你丈夫頻繁的找我來看你,你用那麽濕露露的眼神看著我,你對我那麽的依戀,你讓我身不由已地像個傻瓜一般品嚐了愛情,你現在卻要始亂終棄地拋棄我。”


    “……”


    “我知道,迴來後見到你丈夫,你又想起了他的好,難道你就忘了我的好嗎?小乖,昨天晚上,你忘了昨天晚上我們曾經怎樣地表達過愛意麽?我的肩頭,你忘情時咬下的齒痕……”


    “不要再說了!”


    “……”


    “我答應你,做完最後一次,我們分手。”


    言虎不可置信地抬頭,“你這是決定,要棄了我麽?”


    “……”


    雷慎晚坐在沙發的另一側,言虎追了過來,單膝觸在地板上,將她的雙手團在手中,放在唇邊輕吻著,“你曾經答應我,迴來後要和他離婚的……”


    “……”


    “你真的就忍心,餘下今生,讓我在相思中孤獨度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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