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都走快點。”帶隊隊長大聲吆喝,押解的戰士立刻架起何有憶,加快了步伐。


    夜雨天黑,周圍一片漆黑。隊伍靠著探射燈的指引快速前進,很快就奔入了一處高牆大院,安排在一間掛了燈泡的房間,一條通道,兩側是木板通鋪。將他們押解進入房間,押解隊伍便撤離,轉交給兩名帶著紅箍的民兵。


    何有憶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感謝這場突降的大雨,他又可以多活幾天。


    “這是工作服,換好了去吃飯。”一名民兵推門進來,丟了一疊勞動布工作服,一捆膠底布鞋。


    八名犯人各自領取了一套,各自占了一個床位,換下了一身淋濕的衣服。


    換好衣服,兩名荷槍實彈的民兵招唿他們排成長隊,護送到了一間髒兮兮的食堂,排隊領取了一份飯。飯堂雖簡陋,飯菜還不錯,都是肉菜。


    陸續又有幾波人帶到飯堂,氣氛頓時擁擠熱鬧起來。押送的民兵也攢到一起,開始吃飯,隻留了兩名監督。


    看管這麽鬆懈,何有憶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來是他自己想多了。他犯的那點錯誤,還罪不至死。


    “各位專家,各位首長,我代表北郊農場,歡飲大家來我們農場接受勞動體驗。北郊農場就是一個大教室,大課堂,希望大家在這裏安心學習,接受改造。


    我們農場盡量給大家提供各種支持照顧,受條件限製,這裏的生活工作條件比不得城裏,希望大家盡量克服一下,不要給我們找麻煩,也別給自己找麻煩。”一個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個飯堂。


    何有憶聽著耳熟,抬眼一看,頓時愣住。


    講話的居然是北郊農場場長羅永旺,此刻羅永旺的目光也注意到他,也愣了一下,立刻轉移了目光。


    飯後,羅永旺找了一間辦公室單獨接見了何有憶。


    “老書記,你喝水。”羅永旺替何有憶沏了一大茶缸茶水。


    “永旺,這咋迴事兒?”何有憶一臉疑惑。


    “上級指示我們從農場隔離一片地方,成立了一處勞動改造學校。剛剛才搞好幾天,你們是第一批接受改造的幹部。”麵對老上級,羅永旺依然一如既往的尊重。


    “我犯了這麽嚴重的錯誤,感謝組織上寬大處理。”何有憶一臉愧疚,深深地埋下了頭。


    “你要感謝花花,是她豁出去了自己,才保住了你。”羅永旺一臉惋惜。


    “花花她怎樣了?”何有憶感覺羅永旺口氣不對,立刻緊張的追問。


    “她跟調查組的人坦白,說是為了讓你幫她調動工作,主動到你的辦公室勾扯的你。她說書記是一個好人,是她腐蝕了你。


    保住了你,她可遭了罪,脖子上掛了一隻破鞋,已經被拉去遊了幾次街。


    她這輩子,已經徹底毀了。”羅永旺端起自己的茶缸,慢慢地喝了一口。


    何有憶低頭,默然不語。


    這一刻,他陷入了深深地愧疚。沒想到他一直看不起的花花,竟然如此有情有義的女人。隻是一夜之歡,竟然願意把所有責任默默承擔。


    ******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便加入了轟轟烈烈的春耕生產。在北郊農場呆了十幾年,這是何有憶第一次參加生產勞動,一天下來,便有點撐不住。


    他咬著牙一路堅持,終於熬過了春耕會戰。本來就醜陋的麻子臉,風吹日曬,成了豬肝色,更加髒髒醜陋。何有道,吳有德也又黑又瘦,完全沒了學者風度,成了兩隻幹巴巴的土猴。


    農閑季節,兩隻土猴卻並沒有閑著,整天在農田荒野瞎轉悠。對於這些參加改造的專家首長,農場民兵管理很鬆,隻是早晚點個卯,平時並不限製他們的活動。隻要他們不試圖逃離農場,基本不聞不問。


    其他人都以為這兩家夥閑不住,喜歡東跑西顛。何有憶卻看出他們並不是無目的的瞎逛,而是在勘測地形,策劃一些事情。


    經曆了人生沉浮,何有憶的心智不再單純幼稚,已學會了用心看世界。從何有道,吳有德行動舉止他已看出,他們依然受控於李一,依然在替李一辦事。李一雖然倒了,但他多年積蓄的權威並沒有倒,依然可以影響控製曾經的下屬。


    何有道,吳有德是追隨他多年的死黨,也是策劃多年的合作夥伴。對於北郊皇陵,他們依然賊心不死,誌在必得。他們的計劃還在按部就班地推進,一旦時機成熟,他們就會開啟皇陵,盜取塵封千年的寶藏,還有塵封千年的秘密。


    何有憶一直保持低調,暗中觀察著何有道,吳有德的一舉一動。


    就在他留意他們不久,吳有德也找上了他,約他到田間地頭走走,出去透透風。何有憶知道他一定是發覺了自己在窺探他們的行動,要對自己有所行動。他爽快地答應了吳有德的邀請,他自信以自己的身板,足以對付這兩個土猴,他們隻是想警告自己,絕不敢輕易對自己下手。


    “麻子,無所事事地混了十幾年,你也該幹點正事了。”吳有德開門見山,單刀直入。


    “吳教授,有話請直說。”何有憶一臉淡定。


    “當年李公子將你放在這個位置,從第一天入駐荒野,到這一片現代農場,你已浸浴農場十幾年。對於這一片農場,沒人比你更熟悉。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現在到了該你上場的時候,我跟有道已經勘察了整個農場周邊地脈,接下來的工作要你出馬搞定。”吳有德一臉嚴肅,代表李一下達指令。


    “你們要我幹什麽?”何有憶凝視吳有德,等待指令。


    “我們已規劃了一個工程,需要你動手完成。你在農場領導位置多年,雖然下放勞教,也可以爭取一些資源。


    你可以借口立功贖罪,申請一些閑置的鏟土機,組織我們繼續拓荒,替農場開墾更多的土地。白天機械必將忙,晚上農場休息,我們不休息,借閑置的機械開荒。


    有了機械設備,我們就可以深挖,做一些我們想做的事。”吳有德給吳有憶下達了指令。


    接受指令的何有憶立刻找了羅永旺,提出要利用農閑,組織勞教幹部懇荒,立功贖罪,替農場事業添磚加瓦。


    羅永旺將他的提議整理了一份報告,上報到上級單位。上級單位很快就下了批示:這是一件值得鼓勵的好事,要大力支持。


    場部撥出三台老舊的拖拉機,何有憶的懇荒小組在它們閑置時間可以調撥使用。


    有了三台拖拉機的夜間使用權,何有憶組織了一批積極分子,按照何有道給出的規劃,展開了墾荒行動。


    死寂的農場荒野之夜,突然多了喧囂的機械聲。


    機械一啟動,就是五個月,農場東北的預留一片荒野,已按規劃犁出了一大片黝黑的沃土。何有憶發現,這一片沃土正一步步逼近那一片荒蕪千年的樹林,那是一片曆盡風雨滄桑的墳場——陸家墳。


    漸漸逼近陸家墳,墾荒小組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何有道,吳有德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凝重。


    時節已近秋收,夜風也變得陰森了很多。


    秋收會戰陸續展開,墾荒小組白天參加生產,晚上還要懇荒,隊伍裏萌發了一股抱怨之氣。


    “麻子,馬上要進入秋忙,天也涼了,寒氣重,大家也都有怨氣。你跟場部匯報,我們的墾荒會戰先停一段時間。”吳有德主動找何有憶,要求他停止繼續墾荒。


    “吳教授,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兒?”何有憶立刻意識到,事情遠不止吳有德說的那麽簡單。


    “我們的意圖可能暴露了,再繼續深挖,可能會有麻煩。”吳有德一臉陰鬱。


    “不會啊,今天羅場長還找我談話,對我們的工作表示肯定,鼓勵我們繼續苦幹大幹,再立新工。”何有憶努力迴顧,沒發現農場領導有什麽異動。


    “麻子,你盡快找羅場長申請停工,得到批複之前,盡量放慢開墾速度。”吳有德迴避了問題,下達了一個嚴厲的指示。


    得到了指示,何有憶立刻再次找羅永旺,提出了停工申請。


    “老書記,你這是為難我,我剛剛向上級提了嘉獎報告。你突然要求停工,這是麵對困難,臨陣退縮。


    麵對困難,迎難而上,一邊忙秋收,一邊墾荒,正是出成績的時候。


    這一場仗打贏了,我給你們申請一個二等功。


    有了這個二等功,你們很快就會解除勞教,恢複革命幹部身份。”羅場長一臉不悅,拒絕了何有憶的申請。


    “組裏的同誌都不是勞動人民出身,我怕他們身體扛不住,出什麽亂子。”何有憶硬著頭皮,又強調了一個理由。


    “嗯,也是。萬一累倒了一個,也會惹麻煩。這樣吧,我抽調幾個壯勞力,充實一下你們的隊伍。


    都是革命同誌,互幫互助,並肩作戰,一起改天換地。”羅場長顧慮墾荒小組成員體質太弱,立刻承諾補充一些壯勞力。


    何有憶怕繼續堅持,會引起羅場長猜疑,隻能接受了他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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