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有盯了我們片刻,又道:“朱先生說你們想要出去,需要留下一樣東西。我知道這樣東西是什麽,那就是……一個人的命!哈哈哈……”


    胡大有說完,邪笑著,轉身消失在了身後的霧氣中。


    我和吳磊剛要追上去,問個究竟,朱先生忽然抬起手,阻止道:“不要追,他說的沒錯,必須留下一個人的命,才能有人活著出去。”


    林護士問:“誰的命?”


    朱先生道:“來這裏之前,我就說過,今晚我有血濺三尺之難。現在看來,我是躲不過去了。”


    吳磊道:“朱先生,你是說,你會……”


    “有血濺三尺之難在身,身不可沾血。如若沾血,這血的主人不說則無礙。沾了血,一旦被當事人提醒,必然遭血災。災難降臨之時,血如泉湧,浸染全身,這是個最兇的亡命血兆。”


    說完,朱先生緩緩轉過身。


    我們看到朱先生後背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染紅了一大片。這些血,正是胡大有噴上去的。


    這時候我才明白,胡大有臨死前說小心的時候,實際是想指向了朱先生,他是想到了後來會發聲這些事,才讓我們將他的屍體吊起來的。隻是,我們都沒及時領會胡大有的用意。


    可是,明明都已經死了的胡大有,為啥發生了屍變,提醒朱先生沾了自己的血呢?難道,這預示著,朱先生是無法躲過這場災難的?


    吳磊說:“看來,當初咱們就該把胡大有的屍體吊起來,嘴巴給堵上。”


    朱先生搖頭:“胡大有噴我一口血之後,我一直不敢背對著他,就怕他說出這一點。等他死後,我以為這事過去了,不想一切的前因後果……這都是天意啊。”


    說著,朱先生走到這鬼霧的中央盤腿坐下來:“既然要留下我的命,我索性就留在這裏看看,這災禍是如何來的。”


    林護士道:“朱先生,血濺三尺的兇災我也聽說過,這也不是不可解啊。”


    朱先生點頭:“說的對。這魔瘴是玄靈之物,必有靈根依附。如果我推測的沒錯,玄陰鑒的秘密,就藏在這魔瘴的靈根之處。


    另外這靈根所在的地方,必定藏有一口血棺。找到那口血棺,將它焚燒掉,或許我還有救。不過,那口血棺是萬萬不能打開的。否則,神仙也難救我。”


    我點點頭:“朱先生,這血棺和你身上的血災,有啥關係啊?”


    忽然,我想到在鬼船上的時候,曾經在河中看到過一口血棺,以及渾身是血的朱先生的影子。


    朱先生笑了笑:“如果我能逃過此劫,再告訴你們吧。”


    我點頭:“朱先生,那你說我們該怎麽做。”


    朱先生環視了一下我們:“接下來,我留在這魔障的中心,最大限度地鎮住它,你們沿著乾、坤、震三方位走出七七四十九步,應該就可以先擺脫這東西。等你們找到這魔瘴的靈根,毀了它,這魔瘴的靈性也就隨之散去了。”


    根據朱先生的安排,吳磊走乾位,林護士走坤位,我走震位。


    臨走之前,朱先生囑咐我們,走這四十九步的時候,切記心神凝聚,無論聽到什麽聲音,看到什麽東西,都不可分心,否則會前功盡棄,我們誰也出不去。


    我沿著震位的方向,數著步子,開始快速朝前走。


    一開始,我沒有遇上任何的阻礙,走到第四十三步的時候,我停下來,稍微喘息了口氣,想抽支煙。手伸進口袋,摸到的卻不是煙,而是一個紙團。


    我把紙團拿出來,展開後發現上麵寫著這麽一句話:“七星在天,日月同鑒,血棺現身,命入黃泉。”


    前麵的意思我沒看懂,但後麵兩句話的意識好像是:一旦血棺再次出現,我就會命入黃泉,這麽說,我不就沒命了嗎?


    可是,朱先生說過,想要破這魔瘴,必須要找到那口血棺啊。


    這是誰寫給我的?


    肯定不是朱先生,他說讓我們在發現那口血棺的時候,將其燒掉,而這張紙條上的意思明明是讓我遠離那口血棺啊。


    另外,我覺得也不是吳磊,以我對他的了解,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另外,就吳磊那兩把刷子,刷碗都不夠用,更別說這種神秘莫測的預言了。


    難道是林護士?


    我拿出手機,給她發了一條短信:“紙條我已看到。”


    林護士很快給我迴了一條:“什麽紙條?”


    我說:“是一張向我表白的無名情書,原來不是你寫的,對不起,我弄錯了。”


    林護士迴道:“無聊!”


    也不是林護士?


    我仔細想了想,當初胡大有迴來的時候,說要破那魔瘴,需要留下一個人的命,朱先生說是留他的命,而後又讓我們找血棺,紙條上說找到血棺,我就會沒命,這到底是留下誰的命啊?難不成,朱先生是在給我設了個圈套,讓我送命,他破除血濺三尺之難,平安離開?


    想了一通,我腦袋都大了,終究還是弄不明白。


    我把紙條撕掉,準備先走完這四十九步,看看情況再說。


    可是,當我邁出第四十四步的時候,鞋子好像掛到了什麽東西,身子一傾,瞬間我就摔了個大跟頭,啃了一嘴的汙臭爛泥。


    我吐了幾口,剛要爬起來,忽然聽到了幾聲小孩子的哭聲,是個小女孩的聲音,聽上去縹緲不定,似乎就在我跟前,似乎又距離很遠。


    我奇怪地坐起來,看了看腳下,發現自己的鞋帶竟然被解開,掛在了腳邊的一顆小樹上。


    我仔細瞧了瞧,發現鞋帶不是自己掛上去,而是被係上去的!


    誰的手這麽賤啊?


    我看了看周圍,除了幾具吊著的屍體,也沒見什麽人。難道,是有什麽鬼東西故意整我?


    現在已經走出四十四步。還差五步,這萬裏長征就到頭了。我深吸了口氣,決定不再理會這事,繼續走完這四十九步。


    可是,剛走了兩步,我又一次被絆倒了,這一次,我明顯感覺是有隻小手抓了我的腳腕一下。就在我倒下的一刹那,我又聽到了一個小女孩淒涼的哭聲。


    我心中一寒,覺得肯定是有個小鬼在跟我搗亂,它的目的就是擾亂我,不讓我走下去。


    想到這裏,我爬起來,拿出玄陰鑒,照了照腳下和周圍,奇怪的是,我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剛要把鏡子收起來,我忽然感到一股子陰氣拂過了後腦勺。


    我渾身升起一股涼意,緩緩地將鏡子抬起來,照向了我背後。


    看到後麵的東西,我差點把鏡子扔出去。從鏡子裏看,兩隻慘白的小手正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張煞白的小臉,正從我身後的黑暗中探出來,好奇地盯著我手中的鏡子。


    我穩住心神,逐漸看清了這東西的樣子,是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圓圓的臉,血紅的小嘴,像是個瓷娃娃,最讓我感到恐懼的是它的那對眼睛……它沒有眼睛,隻有一對黑洞洞的眼眶……


    對著鏡子照了一陣子後,它的麵色忽然變得有些疑惑起來。


    鬼生疑,必有變。


    我趕緊收起鏡子,心道假如我跟它糾纏,肯定會著它的道,被這小鬼拖住。一咬牙,我就當什麽也沒發生,甩開步子,繼續朝前走。


    又邁出去不到兩步,前方的一具吊屍忽然砰的一聲,落在我正前方一米多遠的地方,還沒弄清怎麽迴事,這具屍體竟然慢慢地朝地下鑽去,最後什麽都不見了。


    我拿手機仔細照照屍體消失的位置,這才發現有些不正常。地麵上突然變成了黃褐色,而且還在微微的顫抖。


    這地麵怎麽還會動?


    我又靠近了一步,發現竟然是一片黃褐色的泥漿池。這池子與地麵持平,大概有兩三米寬,五六米長,上麵漂浮著不少的樹葉,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就靠近這麽一會兒,我就聞到了一股帶著血腥的屍臭。


    我這才明白,這是一條由腐爛屍體混合泥土、水分,形成的泥屍塘。屍泥的顏色跟一般的地麵差不多。這東西,應該比沼澤更危險,一腳踏進去,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恍然間,我忽然想到了剛才給我搗亂的那個小鬼。剛才落進泥屍塘的屍體,想必也是它的傑作吧?


    要不是它三番兩次捉弄我,恐怕我會跌落進去,現在想來,那小鬼是救了我的命啊。


    我大體估計了一下這泥屍塘的寬度,想著憑借我的彈跳能力,應該沒問題。跳過去,差不多正好四十九步。


    我後退幾步,心一橫,就想加速跳過去。可這時一陣“嗚嗚嗚……”的哭聲又在我耳邊響了起來。


    我心道,既然這小鬼幫了我,那我是不是得謝謝人家,給塊糖吃啥的。


    我拿出鏡子,朝後照了照,發現它不在我肩膀上,而是已經騎到了我的頭頂。我說咋老感覺天靈蓋上陰沉沉的。


    我照著它,問道:“小妹妹,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這身上一沒好吃的,二沒帶玩具,你說,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


    小鬼似乎聽懂了我的話,它對著鏡子,抬起枯瘦的胳膊,指向了我身邊的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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