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有兩個小朋友跟隨父母去鄉下掃墓,結果不小心碰到人販子。為了救妹妹,小男孩獨自留在人販子的地方拖住人販子,讓小女孩和另外一個男孩一起逃走。”


    厲尋生眸色幽暗,緊緊盯著她的背影,在她的故事裏,沒有自己。


    “後來那個小女孩平安無事,小男孩卻受傷嚴重,甚至差點失明。”


    “那個小男孩是靳放,小女孩是你。”厲尋生聲音緊繃的問道。


    葉心停下腳步迴頭看向他,輕輕頷首,“那次之後我們一直都很擔心放放的眼睛,因為醫生說他的視力會隨著年紀越來越弱,甚至是可能失明。”


    “所以你在拳館才那麽擔心,你怕我那一拳下去,會導致他的眼睛失明。”厲尋生低沉的嗓音道。


    葉心薄如蟬翼的睫毛輕顫了下,“希望你能理解,放放於我而言很重要,他陪伴我的時間比父母還要多,我不能接受也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那——另外一個孩子呢?”厲尋生喉結滾動,聲線緊繃的問道。


    葉心眸光一黯,聲音平淡:“在逃跑的途中,為了救我掉河裏被大水衝走了。”


    音落,轉身繼續往前走。


    厲尋生雙手負在身後,跟上她的腳步,“你們沒有去找嗎?”


    “找了。”葉心恢複沉靜的聲音道:“幾乎快要把那條河的水都抽幹了,沒有找到,可能……他早就不在了。”


    那個因為自己給了他一塊餅幹就為救自己而死掉的餅幹哥哥……


    “我沒有死,我就站在你麵前!”話到了嘴邊又咽迴去了。


    厲尋生低眸看著她平靜的五官,硬生生的壓住想要告訴她真相的衝動。


    告訴她了又能怎麽樣?


    難道要小時候的救命之恩讓靳家,甚至讓她對自己感恩戴德,博取她的同情和感激?


    這不是他想要的。


    厲尋生陪著她沿著湖邊走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落日餘暉將整個湖麵都鋪上了紅色的光與天邊形成了一色。


    葉心忽然停下腳步道:“厲尋生,我請你吃飯吧。”


    厲尋生一愣。


    何園。


    葉心熟練的點完菜,然後給他倒茶,“我經常陪父母在這裏吃飯,所以直接幫你點菜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厲尋生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杯,在心裏補充一句:隻要是你點的,我都喜歡吃。


    等到上菜的時候,厲尋生發現所有的菜都偏淡,有些甚至是專門養胃的。


    “你不用特意為了我點一桌子的清淡口味。”厲尋生低沉的嗓音道。


    她喜歡吃辣,他知道的。


    葉心捏著湯勺淡淡一笑,“也不完全是因為你,偶爾我也會吃素,當修身養性了。”


    厲尋生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兩個人不聲不響的用完晚餐,葉心讓服務員將賬單掛葉微藍賬上,起身陪厲尋生走到門口。


    “厲總……”葉心叫住他。


    此刻夜幕沉沉,路燈泛著渾黃的光芒,風中帶著幾分涼意,將她的長發卷起,在半空寂寞的飛揚。


    厲尋生迴頭看她,眉心不由自主的皺起來,總覺得她是有話想說。


    “靳放很少會欣賞一個人,他很欣賞你,我相信你們兩個人合作不管對靳氏集團還是對華融都是雙贏的局麵。”她冷靜的開口,每一句都是經過斟酌的。


    厲尋生臉色陰沉下來,“你想說什麽?”


    “你和放放不應該因為我成為敵對的關係,而我……也不可能喜歡你。”葉心薄如蟬翼的睫毛下一雙翦水的眼眸平靜無波的看著他,仿佛是在看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仿佛那些臉熱,心顫,甚至是被抑製住不敢破土而出的心動……從未有過。


    厲尋生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用力的骨骼都在咯吱咯吱作響。


    “厲總你是一個商人,這其中的利弊關係,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不過是十八歲的少女,本該是柔弱惹人憐愛的年紀,她卻已鎮定不驚,頭腦清晰的在跟一個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成年男人分析利弊。


    喜歡她,執著她,於他而言,百害而無一利,及時止損才是最聰明的選擇。


    “厲總,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哪怕是工作上。”


    ……


    葉心那天晚上和厲尋生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就再也沒見到過厲尋生了。


    聽說他迴容城了。


    葉心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頭又湧上了一片淡淡的失落,甚至在心裏深處生出一絲疑惑——


    如果他不是厲尋生,如果他沒有比自己大幾歲,如果放放不討厭他,自己是不是就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為他心動。


    紅塵萬丈,偏偏沒有如果,隻有現實。


    橫跨在他們之間的一切,注定她不能放任自己的心,肆意心動……


    轉眼就到了開學的時間,葉心放下公司的事去學校報到,這才聽姚姚她們說,穆悠然沒有被退學,隻是記了一個打過,好像是程朔哀求父母跟校方求情的。


    而程朔則是被程家的父母強製性送去國外,程母覺得程朔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穆悠然這個狐狸精害得,一哭二鬧三上吊讓程朔分手。


    程朔大約也是承受不住父母的壓力,最終妥協了,跟穆悠然分手去國外讀書。


    姚姚眉飛色舞的說著這些的時候,趕巧碰到了報道離開的穆悠然。


    她臉色蒼白,看起來很憔悴,看到葉心時緊緊咬住了下唇,“葉心,看到我落到今天這一步,你心裏很高興吧?”


    葉心精致的五官淡漠,並沒有什麽變化。


    姚姚走上前不爽道:“你說的這是什麽話?說得好像是心公主把你往程朔的床上送一樣!”


    “要不是她報警說我們非法交易,我和程朔會分手嗎?我會被記大過嗎?”穆悠然指著葉心歇斯底裏道。


    如今她的名聲全毀了,淪為所有人的笑柄,她也沒什麽好顧忌的。


    “你就是嫉妒……你嫉妒程朔喜歡的人是我!!”


    “哈哈哈……”姚姚叉腰仰頭狂笑,“心公主嫉妒你,你腦子沒病吧?”


    “難道不是嗎?”穆悠然冷笑道,“程朔有簽過你的手,親過你嗎?有在動情的時候一遍遍的叫著你寶貝嗎?”


    “艸!”姚姚忍不住爆粗口了,“你他媽的還能再惡心一點嗎?”


    雪兒和柳兒也皺起眉頭,滿眼的嫌棄,不敢相信怎麽會有人這麽不要臉。


    葉心沒有說話,隻是上前一步,毫無征兆的給了她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響,別說看戲的路人就連姚姚都怔住了,完全沒想到淡泊如風的心公主也會抽人嘴巴子。


    不過,她還是想說一聲:抽得好!!!


    葉心收迴自己打紅的手心,緋唇輕挽,“穆悠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犯賤。知道他為什麽和我戀愛兩年都不牽我的手嗎?”


    “因為他自己心裏也明白,他不配!!”


    最後“不配”兩個字充滿譏諷。


    當初程朔風風火火的追求她,她答應了,程朔將她當女神一樣供著,不敢有一絲不敬,除了喜歡更多的是畏懼。


    畏懼她的身份,畏懼她的姓氏,畏懼她身後的靳家盤根接錯的勢力。


    其實程朔沒有多喜歡她,隻不過是在一幫男生的慫恿下一時興起,他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答應跟他交往……


    而自己呢?


    喜歡程朔嗎?


    未必,不過是想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想要有一份像父母那樣矢誌不渝的愛情。


    現實卻教會她,當你對愛情不夠真誠時,愛情也不會對你真誠。


    她和程朔戀愛的那兩年簡直像是一場笑話,荒誕滑稽。


    穆悠然捂著被她打腫的臉,眼神怒氣衝衝的瞪著她,恨不得要將她撕了一樣。


    姚姚和雪兒不假思索的擋在葉心麵前,她們就是拚了也不會讓這個白蓮花傷害心公主。


    “葉心,你會後悔的!”穆悠然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是從咽喉裏擠出來的。


    葉心神色淡漠,“我會不會後悔用不著你操心,倒是你……繼續撒潑我想連程朔最後為你求來的這份憐憫都會失去。”


    穆悠然不傻,聽出她話裏的意思,銀牙差點咬碎了,最終一句話沒說直接走了。


    “呸!”姚姚朝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白蓮花,不要臉,活該!”


    葉心見她比自己還氣氛,眉眼不由的柔軟下來,“你們兩個以後不要擋在我麵前,她傷不了我。”


    姚姚和雪兒對視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們這不是擔心白蓮花發瘋麽!”


    葉心鄭重的跟她們說了一聲——謝謝。


    姚姚和雪兒柳兒都不好意思了,姚姚連忙岔開話題,幾個人一起去學校附近新開的火鍋店吃火鍋。


    正式開學,除了齊教授的課,其他課葉心都不怎麽來了,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


    校方都知道她的身份,加上她的成績優異,所以各科老師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平日上課點名都不點她的。


    也有好事者在課堂上挑事說憑什麽靳放和葉心就可以不來上課,他們就要來?


    老師端著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後,冷笑道:“等你能考到全校第一,你也可以不來,你想去月球我都不攔著!”


    一句話懟得那些學生心服口服。


    校園像是一個小社會,一會刮過一陣風,很多消息八卦都是一陣一陣的。


    開學的一個星期都在議論程朔和穆悠然的事,等到半個月後又掀起另外一個輿論風潮。


    具體從哪裏傳出來的,隻是等傳到姚姚她們耳朵裏時已經全校皆知了。


    姚姚她們聽到的時候是洗澡的時候,一聽就火大了,直接和對方議論起來,甚至是動了手。


    葉心接到消息趕到學校,這才發現四周的同學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你看那不是心公主嗎?”


    “是啊,她怎麽還敢迴學校啊?不知道別人都知道她那點事?”


    “長得那麽好看,還是校花,怎麽就——”


    “噓!你小聲點別被人聽見!”旁邊的女生拽了拽說話的女生,又道:“不知道豪門深似海,這些豪門的事我們平民哪裏會明白……”


    葉心沒有心思聽她們議論自己什麽八卦,加快腳步走向校務處。


    一走進教導主任的辦公室就看到有兩撥人分成兩個陣營而站。


    一邊是姚姚雪兒柳兒,另外一邊是四五個女生,相同點是身上衣服皺巴巴的,被水打濕了,頭發也是濕透的,發梢還在滴水。


    葉心黛眉輕蹙,臉色不動聲色的沉了,“主任……”


    主任站起來,態度很客氣,“葉同學你來了。”


    在同學麵前他也不好太巴結,顯得太猥瑣和諂媚。


    “有什麽事不能讓她們先把衣服換了,頭發吹幹?”葉心聲線偏冷,“這個季節容易感冒,影響到她們的學業怎麽辦?”


    “是這樣的,她們在公共澡堂打架,事發突然,所以沒來得及讓她們迴去,而且……”主任聲音頓了下,又道:“事情的起因是關於葉同學,所以打電話讓你過來一趟。”


    “關於我?”葉心眉梢微挑。


    “是,是這樣的——”


    主任開口就被她的打斷了,“主任,麻煩你等我打個電話。”


    “葉同學你要忙你先打電話,我們可以等你!”


    葉心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喂,鍾叔我在學校,麻煩你派人送三件女裝,三個吹風過來,嗯,要快……”


    主任:“……”臉上的笑都要掛不住了。


    姚姚:“……”


    雪兒:“……”


    柳兒:“……”


    其他人:“……”


    鍾離的辦事效率多年如一日的高效,不到五分鍾就有人送來三件秋裝和三個網紅吹風神器。


    “把衣服穿好,頭發吹幹。”葉心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姚姚身上。


    姚姚感動的都要快哭出來了。


    鍾離辦事不但速度還貼心,除了葉心指定要的東西,還有三杯熱可可,一杯黑咖啡。


    黑咖啡是為葉心點的。


    於是辦公室的畫麵是這樣的——


    三個女孩在各個角落找電插頭,吹頭發。


    四個女孩站在辦公桌前瑟瑟發抖,且一臉的羨慕看吹頭發的女孩。


    葉心轉身在沙發坐下,端起咖啡輕啜了一口,看向主任,“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主任你可以說了……”


    主任:“……”突然什麽都不想說,也想來一杯暖唿唿的熱可可。


    “是這樣的,她們打架的原因我問清楚了,是因為學校最近有人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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