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多年不見,有些事靳瀾想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過兩天就迴去了,何必鬧的不愉快。


    隻是沒想到一個小小孩童裏的嘴裏竟然能說出這麽惡毒的話,實在是忍無可忍。


    靳冰臉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看,輕咳了兩聲,賠笑道:“瀾弟,你別生氣,童言無忌!都怪我們平日裏太慣他,養得他這驕縱脾氣。”


    “哼。”靳瀾肅穆的臉色轉向一邊,顯然是不接受她這套說辭。


    靳冰眼神求救的看向靳梅,她們兩是親姐妹,同父同母,感情自然是要比靳莊靳瀾要好。


    靳梅沉著一張臉,緊皺著眉頭,眸光不悅的從俞尚的臉上掃過,“好了,先把孩子帶去看醫生,這滿嘴的血話都說不好。”


    “可是——”羅笑笑想爭辯,剛開口就被靳冰打斷了,“可是什麽可是,大姨的話也不聽了,還不快去!”


    羅笑笑不甘心,眼神又看向自己的丈夫。


    俞清水是個斯文人,讀過書,沒她們那麽彎彎繞繞的,看到兒子滿嘴是血就想著趕快帶兒子去看醫生。


    “我陪你們一起去找老村頭。”老村頭是村上的醫療辦的醫生。


    羅笑笑見丈夫都這樣說了,隻好抱起俞尚要走……


    “等等。”沉默的葉微藍忽然開口,溫涼的眼眸斜向俞尚。


    俞清水迴頭看她,“弟妹還有什麽事?”


    “要去看醫生可以,先向我兒子女兒道歉。”葉微藍揚了揚下顎示意。


    “什麽?”羅笑笑一時間忍不住拔高音調,“你兒子把我尚尚的牙齒都打掉了,你看看我兒子滿嘴的血,我還沒叫你兒子道歉?你還想尚尚道歉,你們也太仗勢欺人了吧!”


    “沒事找事那叫仗勢欺人,我兒子女兒乖巧聽話,從來不惹事,你兒子罵他們不應該道歉?”緋唇輕挽,語調慵懶冰冷,“再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兒子打的?一個四歲大的孩子能打掉一個八歲大孩子的牙齒,你兒子塑料做的?嗬……”


    最後一聲冷笑,極盡譏諷。


    “你——”羅笑笑氣的臉色都漲紅。


    “就是他打我的!是他打我的……奶奶……”俞尚哭鬧,嘴角不時就流露出混著口水的血液,有些滴到羅笑笑的身上,她也絲毫不在意。


    “我沒有。”放放在鬱晚晚懷裏,卡姿蘭般的大眼睛裏霧氣朦朧,跟俞尚的哭鬧相比,他安靜的哭泣顯得格外揪心。


    鬱晚晚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哄道,“奶奶知道,奶奶相信放放是乖孩子不會打人。”


    “既然你說是放放打你,那你說他是怎麽打你的?他那麽矮,是怎麽打掉你的牙齒的?”靳瀾沉聲問道。


    “他……”俞尚眼珠子一轉,立刻改口,“是他推我的,他推我跌倒在石頭上磕掉了牙。”


    “你說謊!”小心肝立刻反駁的他,扭頭望著靳瀾,軟糯的聲音道:“爺爺,哥哥沒有推人,是他推哥哥,哥哥拉著我推開,他自己沒站穩跌倒的!”


    靳瀾點頭,摸了摸她的頭,聲音一下子溫柔起來,“好,爺爺知道了。”


    抬眸看向俞尚的眼神越發的失望。


    原本以為俞尚會比靳鴻那個熊孩子好點,沒想到……半斤八兩。


    羅笑笑見形勢不對,眸光望向靳冰,“媽,您給說句話啊!難道您就看著尚尚受這麽大的委屈啊!”


    “奶奶……”俞尚哭的更厲害了,“他們在說謊……”


    靳冰一臉的為難和心痛,“大家都是一家人,小孩子們之間的打鬧,你們又何必上綱上線,唉……”


    “小孩子之間的打鬧會說出殺了他們?”葉微藍緋唇輕挽,煙眸裏的譏諷,赤果果的沒有一絲掩飾。


    “這……”靳冰一時間找不到話反駁。


    葉微藍扭頭看到俞尚,“看樣子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那我就讓你死的明明白白。”


    羅笑笑和俞尚都是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她的話是什麽意思,葉微藍眸光望向遠處的幾個孩子,招了招手,“你們幾個,給我過來。”


    一直在那邊玩耍的三個孩子看到葉微藍叫自己,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來。


    “你們一直都在那邊玩嗎?”葉微藍輕聲問道。


    其中最高的男孩子點了點頭。


    “那你們有看到我兒子推他或打他嗎?”葉微藍指著俞尚又問。


    三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說話。


    “大哥哥,你們不要說謊冤枉我哥哥,好不好?”小心肝仰頭看向她,卷翹的睫毛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充滿了乞求,似有若無的氣霧,好像他們要是說一個“是”,氣霧立刻凝結成珠子滾下來。


    幾個孩子都是在村裏長大的,哪裏見過這麽好看又可愛的女娃娃,看到她都快哭出來了,頓時心頭不忍。


    其中偏向的一個孩子說:“他沒有推俞尚,是俞尚推的他。”


    此話一出羅笑笑和靳冰的臉色都變了變。


    高個子的孩子還補充了細節,“是因為小妹妹給那個瘋子餅幹,俞尚怕他們把瘋病傳染自己,就不準他們進家門。”


    “俞尚沒推到他,自己沒站穩摔倒在地上了。”另外一個孩子也開口了。


    以他們的角度看到的的確是俞尚推的放放,卻沒看到放放悄咪咪的伸腳絆俞尚的那一幕。


    “閉嘴!你們都給我閉嘴……”俞尚氣壞了,滿臉通紅,緊攥著拳頭吼道,“你們都是壞人,我再也不跟你們玩了!”


    “哼,我們還不跟你玩了呢!”最小的孩子傲嬌的哼了聲,扭頭就跑。


    高個子的孩子和另外一個孩子也跟著跑了……


    葉微藍低頭看小心肝,“怎麽迴事?”


    “媽媽我看到一個小哥哥好可憐在吃狗狗吃的骨頭,我就把我的餅幹給他吃!”小心肝乖巧的解釋,眨了眨天真的眼眸,迷惘的問道:“媽媽,是我做錯了嗎?”


    葉微藍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聲線溫柔,“看到弱小的人需要幫助,你大方的伸手幫助他,你沒有做錯,錯的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大人,他們為了掩飾內心的自私和漠然便想要讓別人跟他們一樣冷眼旁觀,卻不知道自己連個四歲的孩子都不如。”


    小孩子哪裏懂什麽瘋病會傳染,還不是大人的言傳身教,讓他們有這樣的想法。


    小心肝似懂非懂的點頭,“我也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小哥哥真的很可憐。”


    葉微藍沒接話,眸光在靳冰和羅笑笑臉上流轉,“所以……現在能給我兒子女兒道歉了?”


    羅笑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極了。


    靳冰老臉也快掛不住了,舔著臉笑,“那個……仰止她媳婦,我這孫子不懂事胡亂說話,你就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了。”


    “我一個大人自然是不會跟他一般見識,不過——”話語一頓,眸光掃向俞尚,“我兒子女兒要是跟他見識,我也管不著呀。”


    靳冰:“……”


    她算是看出了,靳仰止這個媳婦是個不依不饒的主,今天要是尚尚不道歉是沒完沒了了。


    靳冰看向自個兒的兒子。


    俞清水接收到母親的眼神,知道自個兒子理虧,低頭趕緊叫兒子道歉。


    俞尚是父母掌心裏的寶,又有奶奶疼著還有大奶奶疼著,在靳家驕縱慣了,怎麽可能願意道歉!


    “我不,我就不……”俞尚跺腳,緊攥著拳頭,眼神瞪向葉微藍的時候充滿仇恨。


    葉微藍美眸微眯,眼底泛起絲絲的寒意,一個孩子怎麽會有這麽大的仇恨?!


    氣氛一度陷入冰點,誰也沒說話,每個人都各懷所思。


    靳莊李霞帶著孫子靳鴻站在旁邊,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而靳冰的丈夫俞洲也沒吭聲,畢竟家裏都是靳冰說的算,他在靳家沒什麽地位,更是什麽事都說不上話。


    “行了,不道歉也行。”沉默已久的靳梅終於開口,“先去看醫生,看好迴來去祠堂跪著,晚飯不準吃。”


    “好,我帶他看完醫生立刻帶他去祠堂罰跪!”俞清水立刻應聲,給了妻子一個眼神,抱起俞尚就走。


    夫妻兩個人帶著孩子去看醫生了,靳梅收迴眸光落在小心肝和放放身上,“村裏的瘋孩子腦子不清楚,避免傷了你們,以後不要再跟他接觸了。”


    小心肝嘟嘴想要說話,有人比她率先開口,“我生的崽就不勞煩您操心了,我會教他們,我還不會他們還有爺爺奶奶呢。”


    靳冰蹙眉,“仰止他媳婦,你怎麽能這麽跟長輩說話呢?”


    “我說話的態度取決跟我說話的人是什麽態度。”葉微藍漫不經心的語調夾雜幾分冷意,頓了下,又道:“還有,我叫葉微藍,不叫仰止他媳婦。”


    開口閉口都是仰止他媳婦,搞得她結婚以後就不配擁有名字一樣。


    呸,什麽玩意!


    靳冰臉色一僵,沒說話,眼神裏卻流露出嫌棄和不悅。


    靳梅更是臉色肅穆的冷喝道:“閉嘴!你這是什麽態度?你也想跪祠堂嗎?”


    “我要跪也是跪我葉家的祠堂,你們靳家的祠堂……”聲音故意頓了下,再緩緩的溢出三個字:“受不起。”


    “你——”靳梅被她氣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之前聽靳莊說靳仰止的媳婦性格潑辣,目中無人,不分尊卑,她還不相信,現在看來是有過之無不及。


    葉微藍理都不理她,牽著小心肝的手,“走,媽媽帶你們去睡午覺。”


    小心肝點頭,放放也從鬱晚晚的懷裏下來了,跟著葉微藍進屋了。


    靳梅見她一點不把自己放眼裏,氣狠了,扭頭望向靳瀾和鬱晚晚,“這個女人都要上天了,你們也不管管?”


    “咳咳……”靳瀾咳嗽了一聲,眼神看向別處,假裝什麽都沒聽到。


    鬱晚晚臉上掛著幾分笑,卻不及眸底,“梅姐你也別氣了,這孩子就這樣,向來脾氣直,我這個當婆婆的話她也從來不聽,你要是看不過去迴頭去京城讓仰止管管她,反正我這個當婆婆的是管不了的。”


    音落,拽著靳瀾進屋了。


    “你……你們……”靳梅氣得喘不過氣,胸腔跟著起伏不定,嘴裏不斷重複:“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靳冰在旁邊好言相勸。


    ——


    葉微藍帶放放和小心肝迴房間,一關上門,轉身就看到兩個小精靈鬼咯咯的笑,哪有半分受了委屈的樣子。


    “說吧,你怎麽弄的?”葉微藍走到桌子旁邊坐下,像是早就猜測到了。


    放放和小心肝對視一眼,稚嫩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傲嬌,“誰讓他罵我們,還想推我,我就偷偷的絆他一下,當給他一個教訓。”


    葉微藍喝了一口水,紅唇微翹,“幹!得!漂!亮!”


    小心肝眨了眨眼睛,“媽媽,你不生氣啊?”


    “我為什麽要生氣?”葉微藍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臉蛋,“給他一個教訓也好,省得他還以為你們好欺負。”


    “可是你這麽懟大奶奶,爺爺奶奶爸爸會生氣嗎?”小心肝又問。


    不等葉微藍說話,放放扭頭道:“笨蛋,你什麽時候見過爸爸生她的氣了?”


    小心肝認真的想了想,好像真的沒有……


    爸爸在媽媽麵前好像都沒脾氣的,媽媽說什麽是什麽。


    “好了,你們都該睡午覺了。”葉微藍不問都知道他們的小腦袋瓜裏準沒好事。


    放放帶著小心肝去洗手睡覺。


    葉微藍在房間坐會玩手機,等他們睡著了,這才躡手躡腳的走出去。


    下樓,走到拐彎處就看到客廳好像站著一個人……再走幾步就看到靳梅站在供桌的一角,掀開了黑色的布,靠在牆角的一尊三、四十公分的雕塑,模樣不是菩薩,也不是佛,而是——孩童。


    靳梅將桌子上的糕點和酸奶換成新的,嘴裏又神神道道的在念著什麽,大約是太過專注並沒有察覺都到有人在看自己。


    葉微藍黛眉輕輕地蹙起,眸光落在那個孩童雕塑身上,身上的顏色呈金色,隻是偏黯一些,眼珠子是黑色的,雙手垂在身側攤開,先是在求人抱抱。


    靳梅好好的佛像不拜不供奉,卻拜一個孩子?


    有點意思……


    葉微藍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白述。


    ——給我查查這是什麽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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