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則嶼怔住了,整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咒語動彈不得,緩緩的睜開眼睛望著滿天翻滾的塵埃與四濺的水花……


    放放更是在不斷的掰開葉微藍的手,要去看靳無憂,“小姑姑,小姑姑,小姑姑……”


    葉微藍的掌心一片濕潤,被他扒開了……


    放放淚眼婆娑的看著湖邊,不見了……


    他的小姑姑,不見了。


    他崩潰大哭,不斷的叫著,“小姑姑,小姑姑,小姑姑……”


    “靳無憂,靳無憂,靳無憂……”淩則嶼反應過來拔腿跑向湖邊,臉色慘白如紙,眼神近乎絕望。


    不可以,笨丫頭你不可以死!


    幾乎是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跑到湖邊,沒有任何遲疑的“噗通”一聲跳進了湖裏。


    追出來的戰南望靳仰止等人都看到這一幕,就連動作緩慢的鬱晚晚也走出來了,遠遠的看到靳無憂,看到了那巨大的爆炸。


    鬱晚晚臉上的血色盡失,悲戚的喊了一聲,“無憂……”


    眼前一黑,整個人厥了過去。


    靳瀾和旁邊站著的池崢連忙扶住她,“晚晚,晚晚……”


    “無憂……”薑小魚喃喃的叫了一聲,瞬間淚如雨下。


    戰南望鷹眸瞬間紅了起來……


    正在草坪上收拾的工作人員也都嚇懵了,個個蹲在地上抱著頭,害怕又好奇的看向湖邊……


    “小姑姑……”放放還在哭,想要跑向湖邊。


    葉微藍緊緊的扣住他的肩膀不讓他過去,但是他掙紮的太激烈,她不得不伸手直接劈在他的脖子上。


    放放鼻涕眼淚混做一團,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葉微藍抱起放放轉身喊道,“聽雨……”


    “微藍!”蘇聽雨迴過神來,眼底的震驚還沒有散去的看向她。


    “立刻把放放和小心肝送迴墨園,讓墨黎護送。”葉微藍果斷道。


    蘇聽雨伸手從她的手裏接過放放,“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


    “池崢你陪靳先生送我媽去醫院!”葉微藍說完,又補充一句,“麻煩了。”


    池崢給了她一個請放心的眼神。


    靳瀾半抱著鬱晚晚,滄桑的眼裏有著悲痛也有著渴求。


    “這裏交給我們!”葉微藍從喉骨裏擠出一句話。


    她沒有辦法跟靳瀾說,無憂會沒事。


    剛才的炸彈威力很大,哪怕他們距離這麽遠也能感受到強烈的衝擊和熱流,更何況無憂還在爆炸的中心點。


    靳瀾唇瓣動了半天,始終沒說出一句話來,隻能點頭,然後先送鬱晚晚去醫院。


    葉微藍看向靳仰止……


    一雙漆黑的眼眸望向湖邊,深暗如淵,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好像在極力壓抑著什麽。


    葉微藍知道,他還沒迴過神來。


    靳無憂是他的妹妹,他親眼看著無憂……


    葉微藍拉住他緊攥成拳頭的手,明明是盛夏的季節,他的手冷得像是千年雪山上的寒冰。


    大約是感受到了一絲溫暖,靳仰止低頭與她對視一眼,緊繃的下顎終於動了下,“立刻請求救援隊和空中支援,通知爆破專家到現場做評估。”


    冷硬的嗓音,每一個字仿佛都是從喉骨裏擠出來的。


    戰南望聽到他的聲音也迴過神來,立刻掏出手機打電話,抓著手機的手都是抖的。


    葉微藍緊緊握住他的手,側頭對平頭哥說:“你帶人立刻把整個酒店封鎖,所有人不準出入,包括住客!”


    “是!”平頭哥不敢遲疑,立刻跟林垢楚嘯帶人去封鎖整個酒店。


    靳仰止低頭看了她一眼,“藍藍……”


    不等他說完,葉微藍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去吧,上麵的事交給我,你萬事小心!”


    鬆開手,解開他西裝的扣子,解開領帶……


    靳仰止點頭,脫下外套遞給她,急速跑向湖邊。


    有時候,明明知道是徒勞無益的,卻也想拚命一試。


    在救援隊沒到達之前,他們要試著去搶救,去尋找。


    哪怕,機會渺茫。


    ……


    葉微藍抱著他的西裝,緊緊的攥著,望著他縱情一躍跳進了湖裏後就收迴了目光,她沒有時間悲傷。


    因為她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立刻打電話通知白述過來一趟,打電話叫鍾離危急公關,今天婚禮上發生的事,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掛掉電話,她看向哭得不能自已的薑小魚,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撐住,現在不是你倒下去的時候。”


    薑小魚淚眼婆娑的望向她,貝齒已經在粉嫩的唇瓣咬出一道很深,很深的血痕。


    “一旦淩則嶼和靳仰止找到無憂,她會非常需要急救,她需要你!”葉微藍清脆的聲音極其冷靜,冷靜的像是沒有一絲悲傷。


    薑小魚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嗓子被什麽堵住了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拚命的點頭,然後把眼淚擦幹,扯掉頭花,脫掉高跟鞋,將長裙撕開方便行動。


    戰南望已經給救援隊和空中支援打過電話了,將手機遞給薑小魚,三下兩下就脫掉西裝,眸光看向葉微藍,語氣沉重,“這裏,就拜托你了。”


    葉微藍點頭,隻說了兩個字:“去吧。”


    說完,她就轉身走向酒店,叫來酒店經理帶自己去監控室。


    酒店裏的人,她一個都信不過,進了保安室就把人趕出去,通知基地的技術人員過來。


    白述還在趕過來的路上,她隻能先自己嚐試著看監控器。


    纖細蔥白的手指剛落在鍵盤上就不受控製的顫抖,劇烈的刺痛從掌心蔓延四肢百骸。


    左手死死的攥住右手手腕,嚐試的克服這種劇痛,卻怎麽都沒用,手越來越抖,也越來越疼……


    葉微藍第一次情緒失控一腳踹翻旁邊的椅子,額頭布滿汗水,眼眶裏一片猩紅,不知是太難過還是太疼。


    白述進來就看到她抓著手腕,神色痛苦的模樣,臉色凝重,“師父,你怎麽了?”


    “沒事。”她迅速起身,將手藏在了身後,咬牙道:“立刻保存酒店所有的監控錄像,調查出進入休息室的那個清潔工。”


    “如果清潔工離開了酒店,通知深網上所有人,我不管他們用什麽辦法,天黑之前我要這個人的準確位置。”


    清冷的聲音裏帶著滾翻的恨意!


    “好。”白述點頭,他從來沒有見過葉微藍露出這樣的神色,好像……充滿了恨意!


    他走到電腦前坐下,一邊操控鍵盤,一邊不放心的問,“師父,你真的沒事嗎?”


    眼神意有所指的看向她的手。


    “沒事,你少廢話!”她冷冷的兇了他一句。


    白述不敢再多嘴,專心的做她吩咐的事。


    葉微藍抓著自己的手腕走出監控室,走廊盡頭就是酒店的大廳,所有保安,服務員都被控製在酒店大廳裏出不去,門口由平頭哥和楚嘯親自把守。


    林垢走過來,神色凝重道:“所有人都被控製住了,我按照經理給的值班表一一核對過,沒有多餘的人。”


    這也就意味著兇手已經離開了酒店。


    “平白無故多出一個人不可能不留下線索,就算酒店裏沒有他的內應,也一定有人看見過他。”葉微藍冷聲道。


    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出現,又悄無聲息的消失。


    林垢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我會一一盤問,看有沒有人看到過那個清潔工。”


    頓了下,又道:“宴會廳那些人怎麽辦?”


    今天到場的除了基地裏的人,還有他們的同學,有些隻是普通人,有些是有身份的,情況比較複雜,不好處理。


    “在酒店裏安排房間讓他們先住下,等我調查清楚他們的背景,確認沒問題再放人。”


    “好。”


    林垢也是這樣想的。


    葉微藍站在落地窗前,感覺手已經沒有那麽抖了,遠遠看著外麵的愛情湖……


    煙眸緩緩閉上,掩藏起湧上的愧疚,悲痛,還有……深深的挫敗感。


    ……


    淩則嶼跳下湖裏,不斷的尋找靳無憂,卻怎麽也尋找不到。


    不斷的遊泳,不斷的浮出水麵換氣,不斷的喊著她的名字,喊到聲音沙啞。


    “靳無憂……靳無憂……笨丫頭……”


    他泡在湖水裏,鳳眸裏布滿了紅色的血絲,滿臉的水珠分不清是湖水亦或者是淚。


    同樣在水裏搜救的還有靳仰止和戰南望。


    他們兩個人都是經過訓練的,在水下憋氣的時間會比淩則嶼久,每次不到自己的極限,都不會上來換氣。


    半個小時後,救援隊抵達,空中支援也到了。


    負責搜救的隊長讓靳仰止他們先上去,將救援行動交給他們,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搜救方案和步驟。


    靳仰止和戰南望都是部隊出身,明白團隊合作,各司其職的道理,沒有太過執念。


    倒是淩則嶼怎麽也不肯上去,他要去找靳無憂,他要去救她!


    靳仰止讓救援隊破例讓他參加搜救,又叮囑隊長要留心他。


    畢竟淩則嶼隻是普通人,長時間在水裏,加上情緒激動,難保不會出什麽意外。


    靳仰止和戰南望一起上岸,葉微藍立刻將外套披到他身上,“怎麽樣?”


    靳仰止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爆破專家抵達現場,爆破中心範圍已經被葉微藍命人圍起來了,搜救隊都是從旁邊下水搜救,並沒有破壞現場。


    專家勘察現場的情況,又詢問了當時的情況,臉色凝重看著地上枯黃的草皮沒有說話。


    靳仰止劍眉緊鎖,冷聲道:“有話請直說。”


    專家歎了一口氣,“根據你們的口述和現場勘察,雖然還不能確定炸彈的型號和種類,但可以肯定的是炸彈的殺傷力非常大,你們看這些草全焦了,甚至連根都翻出來了。”


    “這還好是在空曠的地方,要是在樓裏,隻怕半個樓都要塌了。”


    葉微藍聽得心頭一緊,問專家:“如果有人在爆炸範圍一米內,會怎麽樣?”


    “一米?”專家眉頭皺的很緊,歎氣道:“那怕是連骨頭都炸成粉末了。”


    站在一旁的薑小魚忍不住的捂住嘴巴,眼淚再次簌簌掉下來。


    “閉嘴!”靳仰止冷喝一聲,眼底是前所未有的鋒利。


    專家一怔,被他的眼神威懾住了。


    葉微藍拉住他冰冷的手指,輕聲道:“寶貝兒,你先跟戰南望去換衣服,這裏交給我。”


    靳仰止死死的盯著專家,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縈滿了冷酷。


    葉微藍扭頭看戰南望。


    戰南望眼眶很紅,緩緩低下頭,從喉骨裏擠出兩個字,“走吧。”


    葉微藍推著靳仰止,讓他跟戰南望去換衣服。


    “還麻煩你在現場做一個采集,我需要知道炸彈的型號,如果是自製,我也想知道是用什麽成分製作的。”葉微藍看向專家,嬌豔的臉蛋在陽光下沒有一絲溫度,冷若白霜。


    專家點頭,“好的,我會盡力。”


    “要快!”葉微藍又補充一句。


    薑小魚望著湖麵,淚如雨下,整個人像是站不住,彎下腰緩緩的蹲在地上,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葉微藍走到她身邊蹲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此時無聲勝有聲。


    她緩緩抬頭,淚眼婆娑,滿是淚水的臉上浮動著愧疚,“是我……那個人的目標是我……該死的人也是我!無憂她……她……”


    為什麽要那麽傻!


    葉微藍眼眶幹澀的看向波浪翻湧的湖麵,眼底的悲傷稍瞬即逝,“她就是一個傻丫頭,傻得忘記她的南望哥,她的三哥是幹什麽的,傻到用自己的命去換她在乎的人的平安。”


    薑小魚抿著唇,眼底的潮水翻湧,晶瑩的淚珠沾在卷翹的睫毛上,閃爍著破碎的光芒。


    葉微藍指尖輕輕擦拭掉她的眼淚,“別哭了,我相信無憂到死想的都是她的南望哥小魚姐能夠平安幸福,如果你們不幸福,她的犧牲就太不值得了。”


    “我寧願死的人我……”薑小魚哽咽道,“本來該死的人也是我,為什麽要讓她替我受過?”


    無憂的這份恩情,她一輩子都還不了了。


    “相信我,不管無憂是生是死,我都要那個人血債血償!”葉微藍緋唇輕挽,一字一頓,每一字都淬著冰。


    哪怕無憂,不會再迴來了!


    ……


    淩則嶼在水裏太久了,又逞強不換氣,在水裏休克暈了過去。


    好在救援的人就在他的不遠處,及時把他救上來了。


    薑小魚強忍著悲痛,冷靜下來給淩則嶼做急救。


    淩則嶼側頭將嗆在嗓子裏的水給吐出來了,躺在碧綠的草坪,濕漉漉的眸光呆滯的望著如水洗般的天空。


    此刻碧藍也成了一片灰色,再也沒有一點點的光了。


    就在不久前她還笑著說:“你去死”,為什麽轉眼間她自己就不見了。


    眼角晶瑩剔透的淚珠緩緩流下來,並入鬢發裏。


    整個人恍若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沒有一點反應,隻是不斷的有水從眼睛流出來。


    靳無憂,你給我迴來,你迴來我就立刻去死,好不好?


    僵硬在身側的雙手落在自己的臉上,一直保持這個動作,再也沒動過。


    刺目的陽光由強變弱,炕人的熱浪漸漸退去,晚風吹來,刺骨的寒涼。


    靳仰止和戰南望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下來,詢問救援隊有沒有發現。


    原本躺在地上的淩則嶼忽然爬起來,急紅眼一樣撲向戰南望,抓著他的衣領狠狠的給了他一拳。


    戰南望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踉蹌幾步最終還是跌坐在草坪上。


    淩則嶼還想上去,被靳仰止給攔住了。


    “淩則嶼,你冷靜點。”


    “冷靜?”淩則嶼兇狠的眼神瞪向他,“你叫我冷靜,那可是無憂啊!”


    指向湖麵的手都在抖。


    是啊,那可是無憂啊!


    是他的親妹妹啊!


    他曾經保護了那麽多人,解救過那麽多無辜的人質,卻救不了自己的親妹妹。


    淩則嶼狠狠掙脫他的手,轉身就要揍戰南望……


    葉微藍看不下去,上前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他的臉上,“你鬧夠了沒有?”


    淩則嶼的臉被她打的撇向了一邊,側頭緩緩的看向她,咬肌緩緩動起來,“你們還在維護他?”


    “要不是他,無憂根本就不會死!!”


    全是因為戰南望!


    如果不是為了戰南望,她根本就不會去管薑小魚的死活,更不會去碰那個該死的炸彈。


    戰南望坐在地上,伸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舔了舔唇瓣沒說話。


    沒臉說。


    薑小魚也沒有說話,隻是走到他身邊,伸手想要扶他起來,扶不起來就陪著他蹲下身子。


    “就算沒有戰南望沒有薑小魚,無憂也會這樣做的。”葉微藍冷靜的開口。


    “她不會!”


    “她會!”葉微藍篤定的語氣擲地有聲:“因為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靳無憂了。”


    淩則嶼怔楞。


    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靳仰止緩緩的看向她,眼神明暗交雜。


    “以前的靳無憂嬌蠻任性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要圍繞著她轉,都要讓她滿意,可是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靳無憂了,她已經長大了,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她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勇敢!”


    明明就是一個嬌弱的千金小姐,卻可以抱著一個炸彈跑了這麽遠,就是怕爆炸傷害到他們……


    淩則嶼搖頭,嘶啞的聲音哽咽道,“不是,不是這樣的……我不要她長大,不要她勇敢,她就做那個嬌蠻任性的靳無憂好了……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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