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著明叔對著空氣手舞足蹈,左躲右閃,真像中了邪一般。


    神殿忽然劇烈震動了起來,金字塔沿著凹槽四分五裂開,乒乒乓乓的一陣脆響,從金字塔上出現一張人臉。


    麥輝聽到聲響衝進來,看到金字塔上出現的人臉,眼睛都看直了,情不自禁地讚歎道:“那就是第六位星君。”


    阿離也看呆了,“竟然是個女人。”


    金字塔上出現的人臉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那張女人臉是如此的貌美,即使包含憤怒也美麗動人,令人舍不得移開視線,那女人臉發出尖銳的叫聲,原本光滑的皮膚開始出現裂痕,石塊窸窸窣窣地從臉上掉落下來。


    “這就不漂亮了。”麥輝嚇得退後幾步,踩到了什麽東西摔了一跤,慌亂中起身一看,原來是點空大師的屍體。


    神殿裏震動越來越劇烈,不斷的有碎片從天花板上掉下來,阿離腳被明叔封了穴道之後一直麻木沒有知覺,淩桐扶著她趕緊往外麵撤。


    男孩蹲在地上,靜靜看著鄭浩,光束已經逐漸減弱,最後消失殆盡。他聽到旁邊有聲響,扭頭看見鬼瞳全身傷痕,拖著身體,手拿葫蘆,很慢很慢地朝石盤走來,金字塔已經變了形狀,不再滴水,鬼瞳拿著葫蘆癡癡地等待,一直在石室裏看護毀了麵容的高個大漢的鬼否再也忍不住,不顧掉落的碎片衝上去拉住了大漢的手,要把他拉迴去。鬼否聲音悲戚細膩,鄭浩盡管意識模糊,也聽得出來,那繃帶地下的,是個女人。


    鬼瞳好像沒有感受到鬼否的唿喚,依然是拿著葫蘆在那裏等水。


    “拿來。”男孩朝鬼瞳招招手,示意把葫蘆交給他,鬼瞳沒有看見,男孩過去搶,鬼瞳一聲咆哮,掙開鬼否,鬼否一下子被扇出四五米遠。鬼瞳緊緊護著葫蘆,張嘴要來咬男孩。男孩身手靈活,左躲右閃,鬼瞳一下也沒碰到,頭上插的銀針倒是被拔幹淨了。銀針拔下之後,鬼瞳微微恢複了意識。


    男孩奪過鬼瞳手裏的葫蘆,伸到金字塔下,猛地把葫蘆倒翻了過來。


    “滴答!”一滴水由下而上滴進葫蘆口裏。


    鬼瞳目光下移,頭頂上的金字塔變形了,倒映在水中的金字塔卻沒有絲毫變化!


    這兩座金字塔修的虛實照應,常人根本不易察覺,眾人一開始受光學常識的影響,潛意識裏認為水池下方的金字塔是頭頂上金字塔的倒影,沒想到,的的確確就是兩個不同的金字塔,現在頭頂上的金字塔變形了,水麵底下的金字塔才真正被人注意到。


    男孩從背包裏拿出一個袋子,從裏麵拿出一顆卵形物放進葫蘆裏。


    鬼瞳嚐試著恢複人形,但可能受到銀針的影響,額頭上一塊紅毛無論如何也消退不去。鬼瞳將信將疑地接過葫蘆。


    鄭浩不知道自己斷裂了多少骨骼,看到男孩離開視野,想必眾人都已經逃竄殆盡,剩下自己一個。


    傳說,人快要死的時候,生前的事情會想電影快進一般在眼前閃過。


    別的人是不是這樣不清楚,對於鄭浩,從受到張黎明的打擊令身體癱瘓開始,他就開始迴憶這幾天來發生的所有事情。


    三天前,鄭浩為了調查浮石城的歌謠迴到了老家,結果遇到了死去的故人,至今想不明白那是鬼魂還是幻象。當天晚上又受到了傳說中的山猴子的襲擊,隨後和老頭子一起掉入山澗,被不明黑影救起,在山縫裏發現了一具屍骨。然後,兩人在屍骨體內發現了太歲,那太歲遇到血液奇跡般地活了過來,兩人殺死太歲後,出山途中又收到了蛇群阻擋,男孩便出現了。重點他是從蛇群方向過來。隨後他們遇到了玄武湖,在男孩的幫助下救了蛇女,此後又撞見蛇王和山猴子的廝殺,蛇王把血濺到三人身上,害他們被垢追趕了一晚上,鄭浩設計逃脫,三人在樹上度過了一夜。後來,他們發現了鬼齒門人留下的腳印,一路跟蹤,竟然到了他們的原目的地,石廟。三人下了懸崖,在石廟下方遭遇山猴子襲擊,男孩意外墜崖,鄭浩和老頭子為了救男孩四處尋找,結果老頭子啟動了浮石城遺跡。他們舍棄了大門,從一個盜洞進入,好不容易從石陣裏逃出來,又被鬼齒門人抓住,被扔到水池裏,早就守候在下麵的男孩救了他們,卻用黑船把他們送進了浮石城。隨後就撞上了張黎明一夥人,最為古怪的是,鄭浩此前在樹林裏絲毫沒有發覺到任何張黎明等人留下來的蹤跡,還是說他們留下來了,而鄭浩忽視了。接著,眾人開始搶奪長生水和黑色晶石,從啞巴以及鬼瞳的話中隱隱透出,似乎是張黎明把進入浮石城的情報給了鬼齒門人,而從張黎明的表現來看,他本人卻並不知情,又或者是故意裝的。


    開始時,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了深林裏,現在迴想起來,仔細梳理,所有的疑點又通通指向男孩。從男孩出現之後,所有的怪異事情便緊緊追隨著他們,鄭浩懷疑,他們在護林員補給站上受到山猴子襲擊的那一晚,男孩實際上也在附近。以及和男孩剛見麵的那天晚上,男孩在森林裏對鄭浩和老頭子說:“……樹林裏有很多人,要死很多人!”之後不祥的事情就發生了。


    但是,這一切發生的合乎情理,太合乎情理,越是看似正常的表像越是可疑。還有,為什麽是自己的血?


    “……鬥轉星移,桑田滄海,唯有流淌在血液裏的基因是永恆不變的。”


    鄭浩突然感覺視野裏進入了一個人,他看到一張白淨的臉,和當初在船裏抬頭看上的那個畫麵如出一轍。


    “對不起了兄弟,風險再大買賣也不能蝕本了。”麥輝慌不迭地把晶石石盤上摳出來塞進背包裏,又急急忙忙地離開,跑去拉住變得瘋瘋癲癲的明叔,明叔拳打腳踢,仿佛在於無形的力量作鬥爭,麥輝差點受了幾腳,這時有人從背後給了明叔一擊,明叔應聲倒地。


    麥輝驚訝地看著男孩把明叔放倒在地,淩桐趕過來擋在了明叔身前,做好動手的架勢。麥輝一看,鬼瞳正站在淩桐對麵。鬼瞳默不作聲地看了幾個人一眼,護著鬼否繞過了淩桐朝圓門過去。淩桐虛驚一場,麥輝扶住明叔,淩桐扶住阿離也朝圓門退去。麥輝偶然間迴過頭,正看到聖子手裏握著光團朝石盤過去,當時情況緊急也沒有顧太多,隻是想趕緊離開,後來發生什麽事就不清楚了。


    鄭浩看著麥輝來了又離開,過了一會兒,又一個人影出現在眼前,依稀辨認出是男孩,他的手裏握著明亮的光團。


    男孩低聲地說話,聲音輕柔得像在嗬護新生的嬰兒,“你救過我的命,我自然不能看著你死,世事輪迴,皆由因果,助少無益,多了,是徒勞。地圖你也幫我好好保管,別擔心,以後走夜路都不用手電筒了。”鄭浩感覺男孩把什麽東西塞進了衣服裏。


    劇烈的疼痛感從鄭浩的左眼直刺大腦皮層,鄭浩幾乎無法唿吸,汗水從每一個毛孔裏洶湧而出,全身的骨骼都在尖叫,都在顫抖,都在求救,一股固態物體從鄭浩的眼皮底下被抽走了,又有什麽被塞了進去,鄭浩的世界夜幕四合……


    漫長的黑夜,肅殺的寒冷,湧動的暗流,鄭浩感覺自己沉睡了下去,陷進了柔軟黏人的濃濃黑暗中,身體冰冷似鉛,任憑自己怎樣用力去抓都抓不到實體,明明能感覺到身體下麵有海綿一般柔軟的固體。


    即使是被稱為鬼才的人,也會落得如此下場,即使再小心翼翼,也敵不過山外有山人外人,終究,自己還是沉入了這無盡的絕望陰影中。


    絕望?不對,為什麽,憑什麽,花言巧語尋找自我安慰不會有任何好作用,那自己在等什麽?


    每次都這樣,明明知道的很多……


    “老爺子……”


    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起,帶著迴音。


    “老爺子……”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更加悠長的迴音。


    老頭子……老頭子,老頭子!


    如果自己死了,老頭子也會被丟在角落裏。


    一點微弱的星光在遙遠的地方燃起,盡管隻是黑暗中很小很小的一點,卻能讓人把注意力全集中到那上麵,有那麽一點也就足夠了。


    “老頭子的腳背上有塊傷……”


    你怎麽知道?鄭浩反問那個聲音。


    泛黃的記憶從腦海深處浮上來,小時候自己去采石場玩,結果不小心踩到碎石滑進石坑裏,幸好被老頭子及時找到才沒有被不知情況的工人推石頭埋了,但是老頭子背著鄭浩往石坑上爬的時候,上麵堆砌的石頭忽然滑落下來,其中有幾顆比較大的砸中了老頭子的腳,老頭子的左腿當場骨折,小指也嚴重受傷,最後由於發炎感染嚴重,隻能截去小指,他的腳背也留下了一塊觸目驚心的傷疤。當時小鄭浩還抱著老頭子的傷腿嗓子都哭啞了,老頭子嫌煩,讓鄭浩不要哭鄭浩不聽,一時火大,拿起掃帚把鄭浩又狠狠抽打了一頓,打過之後,鄭浩才慢慢止住了眼淚。


    看來自己真的不久於人世了,那麽久遠的事情,鄭浩此刻竟然覺得仿佛昨日。


    那一粒光點逐漸變大,成為了光圈,最後,照亮了整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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