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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終於釋然而笑,緊緊攥住廿廿的手,兩人四眸相對。


    “……原來在你眼裏,那時候兒咱們就已經都白了頭發呀。哈,那還不僅僅是白了頭發,爺那日連眉毛和眼睫毛兒全都白了呢。”


    廿廿含笑點頭附和:“須發皆白。”


    皇帝將廿廿的手湊到唇邊輕輕親著,“那一年,你還那麽小,卻已然不懼白首。”


    廿廿輕輕眨眼,搖晃搖晃拳頭,“不單是不懼,反而是急切盼望著。”


    皇帝便又抑製不住地笑起來,“……你都不知道,你這些話叫爺有多安心。”


    皇帝霍地抬眸,一雙眼緊緊凝望著廿廿,“爺馬上就五十了,五十而知天命,頭發都白了;可是你啊,還正當盛年。便是從前爺不覺著什麽,可是如今爺已經要漸漸衰老,便忍不住生出擔心來……”


    廿廿便笑,“皇上淨瞎說……皇上難道忘了,便是皇上比我年長十六歲,難道皇考就不是比額涅年長十六歲了?”


    廿廿說到這兒,趕緊給打住。畢竟孝儀純皇後雖然比乾隆爺年輕十六歲,卻是早走了二十年去啊。


    皇帝都明白,卻是眨眼含笑搖頭,“爺自己的身子骨兒,自己知道,爺比不上皇考那般長壽……”


    他也將下半句話給藏了起來——他到了這個年歲,又何嚐不害怕,終究不能共白首啊。


    廿廿心下湧起酸楚來,又不想叫皇上看見,這便伸臂將皇上給擁住,噘嘴道,“誰說比不上?都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瞧著皇上必定要穩穩當當過期頤之年去呢!”


    “非要單從身子骨兒來說的話,皇上怎不想想,婉貴妃額娘的身子骨兒難道比皇考還強健去不成?可是婉貴妃額娘還是得了九十二歲的高壽去,幾乎已經就到期頤之慶了。皇上從小兒也是跟在婉貴妃額娘跟前長大的,耳濡目染的,必定壽數比婉貴妃額娘還高去的!”


    廿廿抬出人瑞婉貴太妃來說事兒,皇上還當真啞口無言了。這便也唯有含笑點頭,“好好好,皇後都這般說了,還有誰敢違背了去?”


    這一晚,廿廿有意主動承應,要用這一場疊疊不休的歡悅,令皇上英姿勃發;而皇上也想如此重新喚醒年輕的活力,這便兩人都激烈了些,一直翻轉到了天色將明去……


    .


    皇上次日帶了些滿足的慵懶,輕鬆而去,廿廿起來更衣,卻有些見了紅。


    她倒沒多想,隻想著許是昨晚兒激烈了些,這便有些擦破了皮兒之類的去。


    她便依舊如常忙碌,接受六宮請安,再去禮佛,接下來看內務府呈上的各項宮中家務事……便在這些忙碌裏,廿廿隱隱覺腹中更有下墜之感。


    她便暫且將奏本擱在一邊兒,想著起來活動活動,許是肚腹裏存住噯氣了也說不定。


    結果廿廿一起身來,月柳在畔便“啊”了一聲兒。


    廿廿尚未迴頭,月桂已是先奔了過去,急忙用她自己的帕子將坐褥給蓋住了。


    廿廿蹙眉問,“怎了?”


    月桂看一眼四喜和五魁,忙道,“你們先出去吧,我有點私事兒要迴主子。”


    四喜和五魁對視一眼,都沒敢多言語一聲兒,這便都趕緊行禮,默默退了下去。


    月桂這才笑一下兒,上前扶住廿廿,“主子忙了一早晨了,這會子天兒也熱了,奴才伺候主子再換上些輕快的衣裳去吧?”


    作為女人,廿廿心下霍地就明白了,她臉便紅了起來,趕緊道,“……難不成,是我月信來了?”


    廿廿自己說著,也是無奈地歎口氣,“它這迴都來遲了,結果早不來、晚不來的,竟這會子來了。”


    廿廿說著,臉上也是更紅。她也自然知道,有時候兒女子在這月信之事上有阻滯的時候兒,若是恰好與夫君行事,是能將那阻滯給衝開的。那眼巴前兒的情形,怕就是這迴事。


    月桂便也笑,垂下頭去,“……主子心下有數兒就好。總歸啊,奴才先伺候主子將這衣裳換下來才好。”


    廿廿去更衣,果然一看,又見了更多的紅。瞧這量,仿佛倒是比往日來月信更多些似的。


    不過畢竟也是阻滯了一個月,這便算是兩個月合在一塊兒了,量多一些也是情理之中,故此廿廿便也渾沒當一迴事去。


    便是從晌午開始,她的腰也有些跟著酸痛了起來,她也自都當做隻是來月信時候再正常不過的罷了。


    廿廿索性也不逞,這便早早歇了晌,囑咐月桂,若是綿愷和綿忻晌午過來請安,就叫他們自迴去歇著,不用等她醒來。


    月桂親自伺候著廿廿躺下,在隔扇門外候著廿廿睡熟了,這才歎了口氣,轉身走出門外去。


    月柳在門外等著呢。


    之前月柳親自拿了染汙了的衣裳去。皇後主子這樣的衣裳,不方便交給外頭人給洗去,月柳親自去處置。


    迎著月桂出來,兩人小心地將門給帶上了,月柳才悄聲問,“主子……沒什麽不尋常的吧?”


    【親們周末愉快·】


    月桂搖搖頭,“主子一向要強,故此便有什麽不得勁兒的,也從不擺在麵兒上。今兒晌午這麽早就歇了,連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叫給攔著不用等……這是主子多年也沒有的事兒,還不是主子當真不得勁兒去了麽?”


    月柳也皺皺眉頭,“……我也覺著,主子衣裳上的那汙處,有些多了點兒。”


    月桂便盯月柳一眼,“從衣裳上來瞧,可有什麽不妥的?”


    月柳皺眉,“這個,我也瞧不出來。隻是覺著是多了些。”


    月桂便抬手按住心口,“我也說不上怎的,忽然有些心慌。”


    月柳忙問,“你這是怎麽說?”


    月桂微微垂首,“……主子的月信上個月來遲了,還有你忘了昨兒主子聽四喜迴來說到那死囚的案子,連連說著要吐了,而且當間兒還當真有兩迴真是嘔了。”


    月柳一聽,登時臉色發白,一把抓住月桂的手臂去,“你說,會不會是主子她……?”


    月桂閉了閉眼,“我哪兒說得準去呢?不過昨晚兒……的確是皇上和主子的動靜有些大,故此又說不定隻是咱們想多了……”


    終究,留在宮中的官女子們,都還是未曾出嫁的姑娘家,對這些事兒也都沒什麽切身的經驗去。


    月柳便越發有些慌亂,“你說,咱們該不該請太醫過來?”


    月桂也是為難,“這話我早就想說,可是我總忖著主子自然比咱們都有經驗,她若自己個兒覺著不好的話,自然會傳太醫來;若是主子自己都覺著不是那迴事,那咱們私自傳太醫來,又是衣裳上染了……這哪兒好意思說給太醫,就更不好意思拿給太醫看了不是?”


    月柳也是為難得直咬牙,“要不,咱們偷偷兒去尋諴貴妃娘娘,或者是莊妃娘娘……?”


    月桂想想便也點頭,“莊妃娘娘畢竟未曾生養過,咱們還是去問問諴貴妃娘娘吧。”


    月柳忙道,“主子歇晌,身邊兒離不開你,你便留著,我去!”


    隻是不巧,月柳到諴貴妃宮裏的時候兒,諴貴妃並不在宮中。月柳無奈之下,還是往莊妃宮裏來。剛到莊妃宮的門口兒,恰遇見如嬪出來。兩人走了個頂頭碰,月柳避不開,便趕忙上前行禮。


    如嬪見了月柳,親熱不已,趕忙上前雙手給扶起來,“姑娘這是來見莊妃娘娘,還是找我?若姑娘是來見莊妃娘娘,可不湊巧,莊妃娘娘與諴貴妃娘娘往內務府去看二阿哥迎娶福晉所預備的針線活計去了;若姑娘是來見我,那便趕緊裏邊兒請吧。”


    月柳有些尷尬,急忙用眼神兒去尋如嬪身邊兒,她的意思自是想找月桐去幫著解圍。


    隻是這會子如嬪身邊兒跟著的卻是星灩,倒沒見月桐的影兒。


    月柳沒有援軍,這便也隻能笑笑,“迴如嬪主子,奴才是來給莊妃娘娘迴話兒。恰好皇後主子要與莊妃主子說的,也是給二阿哥迎娶福晉要用的針線活計的事兒。”


    “奴才既來得不湊巧,莊妃主子不在的話,那奴才就告退了,趕緊迴去給皇後主子複旨去,不敢耽擱。”


    如嬪卻凝著月柳的臉,頗有些皺眉,“姑娘這是怎麽了,我瞧著姑娘臉色有些發白,額頭都是汗珠兒的……姑娘可是哪兒不舒服。”


    月柳趕忙道,“奴才好著呢,多謝如嬪主子關懷。奴才許是方才走得急了,畢竟這園子裏大,比宮裏的距離可遠多了……”


    如嬪依舊不鬆手,“我若是沒遇見,倒還罷了,姑娘既到了我眼前兒來,我若叫姑娘這麽著就迴去了,一旦姑娘走在半道兒上不得勁兒了呢?皇後娘娘那邊兒,自有我擔待著呢,姑娘盡管坐下歇歇。”


    如嬪說著努努嘴,“去,請太醫來。”


    月柳也掙脫不開,再者莊妃宮的門口兒就有太醫的值房,不過幾步道兒的距離,星灩也是手腳麻利,不多時就將太醫給請過來了。


    來的太醫是個年輕的,頗有些麵生,月柳都是沒見過的。許是因為要來看的是官女子,故此也隻能是級別低些的太醫過來才合適。


    那太醫小心地隔著袖頭子摸了脈,這便微微蹙眉道,“姑娘這是遇見了憂心的事兒,心脈有些亂。”


    如嬪在畔便是蹙眉,“瞧瞧,我就說你這是有事兒,偏你還要瞞著。”


    月柳閉了閉眼,便轉了個方向,忙道,“……奴才不敢隱瞞,實則是奴才自己家裏出了點事兒。前兒奴才在宮門處會親,聽了家裏的事兒後就有些放心不下。奴才不敢因自己家的私事兒耽誤了宮裏的差事,故此才不願提起。”


    如嬪便輕歎口氣,“這也都是人之常情。你便坐著穩當穩當。叫太醫給你開個方子,從我的藥房裏給你拿了藥材去,我才能放心看著你迴去。”


    月柳隻能謝了。


    如嬪這便也不再難為月柳,自己轉身迴了宮裏,倒叫月桐出來,送送月柳。


    .


    月柳由月桐陪著,一路迴去。當著月桐的麵兒,月柳可放鬆多了。


    她歎口氣,親熱地挽住月桐的手臂去,“……方才可煩死我了,她非要纏住了問長問短的!我就是不想告訴她,她難道還有看不出來的麽?還非要問,偏咱們是當奴才的,又不敢明麵兒上拒絕了她去。要是換了旁人啊,我都要開罵了!”


    月桐微微挑眉望著月柳,“不知不覺的,你的性子也變得潑辣起來了。從前你是個好性兒的,至少比我的性子隨和,如今這也是要起刺兒了的模樣去了……”月桐說著抿嘴笑。


    月柳便紅了臉去,“咳,我何嚐不想還是小前兒那好脾氣去呢?隻是如今伺候在皇後主子跟前,便得將自己當成主子的擋箭牌,凡事都要盡量替主子擋一擋才行。故此若還是從前那脾氣,便不頂事兒;我便也得逼著自己變得潑辣些才行。”


    月桐眯著眼望著月柳,點了點頭,緩緩道,“……你有話不肯對如嬪說,可肯與我說?難不成是咱們主子有事,還是三阿哥、四阿哥有事?若你覺著我已經是外人了,便不說也罷。”


    月柳趕忙攥住月桐的手去,“瞧姐姐你說的!你如今為何留在如嬪身邊兒,我又如何是心下不明白的?姐姐還是咱們儲秀宮的人,我怎麽會對姐姐見外去?”


    月桐一雙瞳仁幽黑幽黑地凝視著月柳,“嗯,那你便告訴我吧。”


    月柳這便歎了口氣,將今兒皇後主子見紅的事兒,徐徐與月桐說了。


    月桐便也嚇了一跳,“你和月桂是怎麽想的?莫非你們覺著,主子是……小月了不成?”


    月柳麵色白了一下又跟著紅了一下兒,“終究,我們也都沒經驗,說不準,這才來尋諴貴妃娘娘和莊妃娘娘拿主意。”


    月桐咬住手指頭去,半晌沒說話。


    月柳心下也是感動,“好姐姐,我知道你是為主子懸心了……都怪我不得力,伺候了主子這麽久,許多事兒卻還是幫不上忙去。”


    月桐霍地轉身,“那還等什麽呢?直接去問問太醫才是。我這就去找那太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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