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待攝政王衣冠楚楚的下了床,緊閉的門扉這才打開。


    楚王爺一張臉已經黑的無比,旁邊的楚母死死拉住了他。攝政王雙手弓著向自己的泰山行禮,而後又站直身子,“這幾日事情忙碌,等他日閑暇再好好拜訪二位。”楚母不像有氣節的楚王爺,硬撐著臉對他尷尬一笑。


    很快攝政王轉身走了,宋由在他身後停了一會兒,又看著不動彈的楚王爺。


    “王爺,是要在下請你嗎?”他低著頭,“王爺莫忘了,您現在協理宮中采辦事物——”他話一落楚王爺忙走了出來,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前幾日不當皇帝好好養了養閨女才曉得她鎮日吃的那些補品樣樣都是拿錢來燒。


    可這錢不掏又不行,誰讓閨女身子弱,誰讓她又是他的親閨女?


    宋由看著屁顛兒的老親王,心說王爺哪兒來那麽大的心讓這麽個二貨管宮裏的采買——又瞅了瞅身後的康安公主的房間,也是被裏麵那個迷住了心腸,變著法的送錢。


    隻望著這公主身子骨夠強健,莫在第一輪就被打趴下去——趙嫣然心比天高,又仗著趙寅趙先生更是橫行無忌,若再與王爺情緣再續,那他的腦袋可就要痛了。


    ——


    林約睡了一覺醒來,發現屋子裏多了幾個丫鬟,另還有一個年歲很大的老頭正和母親交代些什麽,她微微抬起身子,很快有丫鬟發現,便來扶著她,“夫人醒來了。”


    楚母瞧見了,便擺手,“多餘的人先退下。”很快又對著那個臉生的丫鬟道,“你去外麵陪大夫開方子。”等人都走了,她才走到林約身邊,摸著她的手,比起之前的強顏歡笑現在的笑容合貼多了,“他還算懂事兒,也關心你。”


    指著旁邊堆滿了房間的盒子道,“都是上好的血燕,品相極佳。夠你補身子了,日後再把臉養的紅潤些——”摸了摸閨女的臉,“也怪你爹沒本事,前些日子怕銀兩不夠,每日也隻能讓你吃普通燕窩。”


    “爹很疼我”,林約看著塞得滿滿當當的房間,“攝政王對我也很好。”


    “他現在看著確實不錯。”想著今兒被未來女婿塞進來的那個丫鬟所說的話,楚母臉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幾分,閨女身子弱,嫁給尋常人家當主母也是操心的事兒——嫁的太薄了怕供養不起。如今攝政王既願意娶閨女為妻,看樣子也是上了心思的,總比隨隨便便一頂轎子了了好。


    “他說了要娶你,總歸是一言九鼎的”,楚母聲音壓低,“隻是有一點你要注意。你如今才十六歲,年紀還小,他快三十了,男人這個年紀總歸有些急切——你身子弱,年紀又小,夫妻上麵的事兒你要幽著點兒,莫太依著他。”


    林約臉爆紅,沒人想著跟自己親娘討論這種事兒。但楚母卻拎著她的耳朵不停的灌,“你可得記好了,不然以後傷的是自己。但也不要老推著他,省的推到別的女人那兒去……他若實在想要,你便讓他……”


    ……


    兩母女討論了好久的禦夫之道,過了差不多半月有餘,莊弱卻也被送了迴來,由趙家的馬車。


    “我們小姐說了,莊小姐本是府裏的人,便讓送迴府裏。”打頭的是趙嫣然的貼身丫鬟,頭仰的和她主子如出一轍,“總歸日後都是一家人,本該送到家廟裏的也被我家小姐攔著了——”


    楚母皮笑肉不笑,隻不想給趙嫣然沒臉——攝政王既許了細細妻子的位置,那她便是皇後沒的跑。隻是總角之情究竟比旁的感情要再近一點,“便在這裏謝過趙小姐了。”莊弱穿著一身純白的裙子,扶著轎簾出來,楚母對她揚起了一抹並不怎麽親近的笑容。


    “人送到了,小姐交給我的任務完成了。奴婢也不便在這裏久留”,行了個禮,那丫鬟便帶著大批趙府的人離開。毫無疑問,今兒她來便就是為了做這個下馬威。


    “比我隻小了十歲的黃臉婆,竟還拿自己當小姑娘做出這種爭風吃醋的小事兒。”都是當過皇後的人,比起一路被趙家護送的順風順水的趙嫣然,楚母稱得上是個中行家。冷眼看了趙嫣然,便轉頭往府裏走。


    “母親,不帶我去看細細嗎?”莊弱跟著楚母走,但越走卻越偏離了王府中心的位置,反而走到了一處角落的房間。


    “細細?你還有臉見細細?”如今不是皇宮,莊弱也再不是賢妃,楚母轉身一個巴掌便襲上了她的臉,“你憑什麽見細細?你又有什麽臉麵來見我?”


    莊弱不可置信的看著楚母,“母親——你——”


    “你別叫我母親,聽我的寒心!”楚母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論起手段來說我在宮中這麽多年,你以為你和她的那點小把戲能瞞的過誰?”她停了一會兒,終究意難平,“莊弱,我自問不曾欠你什麽,你十二喪母,我接你過來領養,更是如珠如寶的疼愛,我有何對不起你,細細又有什麽對不起你的?你竟狠心到要利用你的親人?”


    莊弱捂著自己的臉,聽楚母說完之後,她便拋卻了原本柔弱的神情,“我狠心?我若不狠心又有誰會對我好心?夫人你嗎?你捫心自問,我和細細你究竟更疼愛誰。我和她一般大的年紀,你舍不得送她去深宮大院,你要給她挑好的,緣何讓我去宮裏受苦?隻因為我不是你親生的!”


    “你,你就是這般想我的?”楚母突然仰頭,又用帕角按了按眼睛,“也罷,不管你如何想,我都做到了你母親說的,好好撫養你成人。至於你日後的日子是好是壞,統統也與我無關——”楚母走到房門口,“明日我會讓管家送你一大筆錢財,你若是願意去莊子裏住著便住到莊子裏,若是不願……”


    “趙嫣然讓我給細細下絕育藥,事成之後便許我六王妃的位置。”莊弱看著楚母,“你雖然偏疼細細,但她也是我妹妹。我不至於害她——”


    “你想讓我做什麽?”這幾月來,楚母已經懂了自己養女嫻靜外表下一顆善於謀劃的心,“你今日告訴我這件事,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我要進六王爺府中。你隻需送我進他的府邸,其餘事情我自己來,不用你操心。”


    “好。我答應你。但從今日起,你我母女緣分,包括你和細細的姐妹情分,自此也斷了。”楚母最後看了一眼陰暗房中的莊弱,便輕輕拉上了門,離開房間。


    ——


    冷宮中劉玨無數次嚐試聯係先皇的心腹,但一次次失敗而歸。


    在攝政王越來越緊密的威逼之下,終是在大殿上親自宣讀了罪幾詔和禪位詔書。而後和老太後被一起打包送到山上幽閉起來。


    這日鐵血手腕將王權全部集中於自己一人手中的攝政王正式登基——時年二十九,尚無妻,無子。


    無先皇去世,登基頭一月普天同慶,百姓減免賦稅三年,同樣宮中也舉行夜宴慶祝。


    楚母給林約換了一身兒繁瑣的衣衫,這是新皇登基頭一次宴會,今日去見的除了老牌貴族便是即將新興起的一些勢力,“聽聞那趙嫣然這幾日陪著她父親見了不少人——”原本楚母是不怕的,但現在卻有些揪心,且不說新皇和趙嫣然的感情,如今趙丞相這舉動便是逼著他和趙嫣然再續前緣。


    那趙丞相,可是新皇的外公,旁人的話他不聽,外公的話總不能不聽。


    楚母憂心忡忡,又咬著唇憤恨道,“原本趙家是國公之家指高氣昂還說的過去,如今一個外家的孫子當了皇帝,他們一個個急著猖狂什麽——”楚王爺雖是個異性親王,但除了攝政王賜下的府兵之外亦沒有什麽實權。


    偏偏就這個沒實權的王爺這幾日湊到攝政王身邊,錢撈了一大把,春風得意的很。趙家派係本就是中立的保皇黨,原先和狼子野心的攝政王不遠不近,到如今新皇剛一登基便眼巴巴的貼了上去,還打壓起了楚王爺。


    楚母雖然鎮日裏打罵自己相公,但兩人麵不合心合,這幾日夜裏天天咒罵趙家。


    林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打磨上好的鏡麵兒裏映出一張姣好的麵龐,“娘你放心,定叫她壓不到我頭上來。”林約本身就是一個a麵睡完都懶得翻b麵兒的懶蛋,但這次事關她爹,老頭對她挺好,她又怎麽會讓旁人欺負了他。


    還有趙家亂諏她的事兒,也要一並算清楚了。


    如今新皇的皇位算是坐穩了,身為丞相趙寅足夠老謀深算,嘴炮功力也堪稱一絕。原本幾個固執的老臣被他硬生生氣的吐血又乞骸骨告老返鄉,他依舊在文官中獨領風騷,也就是在這時民間流傳出了幾個不同版本的故事。


    蓋是些以趙嫣然和新皇舊年感情做藍本翻新弄出來的,隱晦不明的說法。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傳唱度最廣的也莫都是那些風流故事——如今舉國上下都知道了兩人的情,趙丞相這步棋下的好。


    林約曉得這故事中有子虛烏有的成分——雖然有醋氣但也忍了。


    但什麽叫趙嫣然為了他孤身陷入皇宮,堪為糟糠之妻,什麽叫如今他一朝黃袍加身,有了新歡忘了舊愛——故事她活生生被形容成了一個狐媚惑主之人,空有臉蛋口蜜腹劍蛇蠍心腸對付趙嫣然勾搭新皇,連帶著他都被打成了負心漢。


    !!!她才是糟糠之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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