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安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眸光冷了幾分,緊鎖濃眉問道:“你說什麽?”


    低著頭的嚴雨虹,沒注意到杜海安冷了臉色,解釋說:“我的意思是說,爺爺在家,你這麽晚還沒迴去,爺爺問起來……”


    “雨虹。”打斷嚴雨虹的話,杜海安眸光陰鷙,修長的手指伸出,抬起嚴雨虹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孩子現在病著,我是孩子的爸爸,在這裏陪著再正常不過,爺爺能問什麽?”


    強壓住心裏的怒火,杜海安看著嚴雨虹,冷若寒潭的眸光像一把利劍射向嚴雨虹,她體貼的想法並沒有讓他高興,反而是怒不可泄,孩子病著,他身為孩子的爸爸,要是在這時候離開,他還是人嗎?


    望著杜海安帶怒的眸子,嚴雨虹有片刻的呆愣,心下疑惑不解,自己這是為他著想,他生什麽氣?


    “我是想……”目光閃了閃,想解釋的話,嚴雨虹又一次沒能說完,因為杜海安再次打斷了她。


    “別說了。”大手改握住嚴雨虹肩膀,深邃眸子凝視著她,如汪洋般的眸子裏滿是認真,杜海安說:“雨虹,我很抱歉,以前忽略了孩子,忽略了你,讓你一個人去承受和麵對孩子的一切,我保證,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以前的他很混,對雨虹和孩子很不好,現在說什麽都是為自己找推脫的借口,所以他不再提,過去的日子他無法追溯,也不可能讓時光倒流,唯有用以後的日子來補償雨虹和孩子。


    說這些話時,杜海安心裏是忐忑的,他希望還來得及,希望雨虹能給他這個機會。


    “你不用這樣。”輕輕推開杜海安的手,嚴雨虹身體往後坐了些,無形中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嚴雨虹的動作,杜海安看在眼裏,心一沉,雨虹在下意識地避著他,避著他的碰觸和靠近,無力感頓然而生,期盼的希望渺茫了。


    無論希望再渺茫,他也不可能退縮不前,不管是為了孩子,還是自己心裏那股不確定的因素,他都不能退。


    事業上退一步,海闊天空,感情上退一步,人去樓空。


    盡管現在他還不能確定自己對雨虹是不是有感情,在他弄清楚前,絕不退,打定注意,杜海安心裏有了底。


    坐到病床邊的椅子上,杜海安沒看嚴雨虹,把椅子挪近病床邊,大手伸出輕撫孩子細嫩的臉頰,喃喃說道:“我是孩子的爸爸。”


    杜海安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對雨虹說的。


    嚴雨虹渾身一震,抬眸看著杜海安,見杜海安眸光和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不確定杜海安的話是不是對自己說。


    轉頭看著嚴雨虹,杜海安溫和一笑,輕聲說:“來,和我說說照顧孩子都有那些禁忌,今天的事情,不能再發生。”


    嚴雨虹水眸錯愕地凝視著杜海安俊彥,久久沒眨一下眼,仿佛想從他臉上找出些什麽?可惜,她失望了,杜海安一臉坦然和認真,找不出一絲虛假的表情,嚴雨虹不得不信,杜海安是真心想知道孩子的事情。


    垂眸想了想,嚴雨虹輕啟唇瓣,緩緩訴說著孩子的事情,杜海安不明白的地方就問她,她會一一迴答,說道孩子時,嚴雨虹臉上洋溢著光彩,那是屬於做了媽媽的女人才有的光彩,又可以稱之為母性光輝。


    杜海安看著這樣的嚴雨虹,心裏卻奇異的覺得,說起孩子時的雨虹很美,無關容貌,全然的氣質讓她更顯光彩照人。


    這是兩人第一次坐在一起,說這麽多的話,不知不覺間已到了深夜,杜海安見嚴雨虹臉上出現疲憊,卻強打起精神,想勸嚴雨虹休息,他看著孩子就好。嚴雨虹眼裏那似有若無的防備,讓杜海安知道,即使自己說了,嚴雨虹也不會聽他的,於是,他借故走出病房,在病房外守護著母子倆。


    夜越來越深,大家都休息了的緣故,醫院走廊輕悄悄的,完全沒有白天的熱鬧,這一片區屬於高級病房,隔音效果非常好,加上住得起這裏的人很少,若無突發狀況,安靜是這裏唯一的特色。


    半響過去,杜海安直起靠在牆上的碩長身軀,輕輕推開門,腳步放的很輕很輕,幾乎是沒發出一點聲音,見嚴雨虹趴在孩子身邊睡著了,他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靠近,坐到椅子上,眸光在她和孩子的睡顏間來迴穿梭。


    鬼使神差的,杜海安伸出手,輕輕將雨虹臉上的發絲撫開,見她連睡覺都緊蹙起的眉頭,杜海安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大手想撫開她的眉,在碰到她額頭細膩的肌膚時,杜海安如觸電般立馬抽迴了手。


    心裏異樣的感覺微微波動,杜海安自己解釋為,這樣的碰觸要是驚醒了雨虹,他就罪過了,站起身,解下自己的外套,輕輕披在嚴雨虹身上,再坐迴椅子上,靜靜地看著母子倆的睡容,杜海安再沒了動作。


    時間慢慢過去,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照進病房,落在雨虹孩子臉上,為母子倆身上鍍上一層金光,杜海安看的目光都癡了,揉了揉因為一夜沒睡而有些酸澀的眼睛,眼前溫馨的一幕讓他舍不得移開眼,好似就這麽看下去也無所謂。


    倏然,杜海安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到,站起身,由於保持著坐的姿勢太久,腿上傳來一陣一陣地酸麻感,杜海安站著沒動,等待這樣的酸麻感過去。能動時,他先走向窗戶,將窗簾拉好,遮住陽光,走後床邊看著母子倆,俯身仔細的看著孩子的臉,沒有昨晚那般紅,應該不發燒了,杜海安在心裏猜測著。


    還是不放心,伸手在孩子額頭上試了試,嗯,不燙了,心裏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下,滿意一笑,杜海安走出病房。


    “你昨晚去哪裏了?沒看到我給你留的信息嗎?”見杜海安走進門,李語蘭不悅的開口問,昨天,她約了位重要的客人,給兒子發去短信息,讓他務必抽出時間,迴家吃晚飯,結果呢,從晚飯時間一直等到深夜十一點,她的兒子都沒迴來。


    害的她在客人麵前顏麵盡失,今早,她不得不放棄美容覺,早早的起床來到客廳等兒子,沒曾想,卻看到兒子從外麵進來,說明兒子一晚上都沒迴來,當真將她的話當耳畔風吹過就算。


    兒子一夜未歸就算了,他身上還沒外套,就隻是一件襯衣,如此失禮的穿著,簡直是在毀了他的身份,身為書記,一座城市的一把手,邋遢至極的穿著,怎麽麵對市民。


    李語蘭越看杜海安,越氣不打一處來。


    隻想迴來換身衣服的杜海安,沒料到一進家門就看到母親,還被母親質問,淡淡的迴答說:“小銳兒病了,我在醫院。”


    簡潔地解釋了他昨晚一夜未歸的原因。


    “什麽?”李語蘭沒來得及說話,從廚房出來的春媽聽到杜海安的話,立刻激動起來,幾步走到杜海安麵前,急切的問:“少爺你剛剛說什麽?”


    她好像聽到少爺說,小銳兒生病了,在醫院之類的話,天,小銳兒怎麽會生病。


    看著春媽,杜海安老實說道:“春媽,小銳兒病了,在第一人民醫院,兒科,如果您想去看他,最好現在去,雨虹母子都在。”


    杜海安沒說小銳兒生病的起因,春媽是小銳兒的外婆,有權力知道小銳兒的情況,他無心隱瞞什麽,隻是現在不是一五一十告訴春媽的時候。


    “好好好,我馬上就去。”得到確認,春媽立刻往外走,她心裏擔心外孫,急切見到外孫的心情讓她忘了其他。


    李語蘭麵色十分難看,卻沒她說話的機會。


    “春媽。”叫住春媽,杜海安轉身看著春媽。


    春媽停下腳步,理智迴籠後,她的神情有些緊張,就怕杜海安不讓她去看小銳兒,她是小銳兒的外婆,卻也是杜家的管家,擅離職守的罪她擔不起,春媽不安地問:“少爺還有事情嗎?”


    “不是,我想說的是,讓我的司機送您去。”把春媽的神情看在眼裏,杜海安微微扯出一個笑容,說出自己的目的。


    春媽錯愕的一愣,明白過來杜海安的話後,經曆過風霜的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連連點頭,飛快的離開。


    “不就是生病,又不是沒生過,至於這樣大驚小怪嗎?”看著春媽跑走的背影,李語蘭冷哼。


    杜海安恢複麵無表情,對於母親的話置若罔聞,更加不會迴答她了。


    “我還要上班,先上樓換衣服。”淡淡的說完,杜海安邁步往樓梯的方向走去,母親能說出這樣的話,也就沒有去醫院看小銳兒的打算,他也不用多此一舉了。


    杜海安麵無表情的麵孔下,是悵然的心,同樣的親人,外婆聽到孫子病了,恨不得飛奔到醫院去看孫子,奶奶不但沒動,還在這裏說風涼話,難過小銳兒和母親不親,這樣的奶奶,誰親近的起來。


    以前他對這些並不在意,看在眼裏也是若無其事,如今開始在意起孩子後,自然也就在意起家裏長輩對孩子的態度,難過雨虹走得毫無留戀,這裏,除了爺爺,還真沒什麽可留戀的。


    “海安,我的話還沒和你說呢。”看著兒子離開,李語蘭不顧形象的在客廳裏提高了聲音。


    “有時間再說吧。”上樓的腳步未停,杜海安淡淡的迴應,很快,身影消失。


    “你……”李語蘭氣的不行,眸光狠狠地瞪著杜海安消失的二樓,海安說他昨晚在醫院是因為孩子病了,孩子病了,嚴雨虹肯定也在,兒子竟然和嚴雨虹呆了一個晚上。


    離婚的兩人,呆在一起就太奇怪了,一定是嚴雨虹要求的,以海安忽視嚴雨虹母子的態度,根本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不行,海安好不容易和嚴雨虹離了婚,她不能再讓嚴雨虹纏上海安,尤其,她已經有了很適合的兒媳婦人選,是自己隔了三代的堂親,叫李希,那孩子聽話又乖巧,學曆,出身,長相,各方麵都和自己兒子很般配。


    這樣的好親事,求也求不來,絕對不能讓嚴雨虹破壞了,看來,自己要盡快安排小希和海安見麵,她相信,海安一定會喜歡小希,小希長的可比嚴雨虹漂亮多了。


    醫院。


    嚴雨虹在一陣騷擾中醒來,睜開眼,就見到在自己臉上作怪的小手,小手的主人正瞪著大眼睛,錯愕的看著她,好似她的清醒驚擾了他一般。


    嚴雨虹失笑,伸手探下孩子的額頭,不燒了,抓下臉上的小手放在被子上,嚴雨虹柔聲問:“寶寶,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沒有,沒有。”小銳兒笑了,睡了一晚精神很好,也不管這裏是什麽地方,徑自在病床上滾來滾去的鬧騰。


    看著恢複生龍活虎的孩子,嚴雨虹也安心地笑了,她坐起身,身上披著的外套掉落到地上,嚴雨虹彎腰撿起外套,溫熱的外套上,仿佛帶著他的溫度般,昨晚的一起慢慢迴到腦海中,嚴雨虹倏然看向四周。


    下意識的尋找著他的身影,沒有,病房裏除了自己和孩子,沒有第三個人,嚴雨虹茫然了,他不在,衣服卻在這裏,他是走了,還是隻是出門,很快就會迴來。


    忽爾,嚴雨虹發現,自己比較期待後者。


    見自己媽媽看著衣服發呆,小銳兒滾過來,趴在衣服上,和媽媽一起看,突然,他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用無比愉悅的聲音說道:“媽媽,這是爸爸的衣服。”


    他昨天有見爸爸穿這件衣服,因為在家裏的洗手間裏,爸爸抱過他,他記得很清楚,轉頭看向四周,找尋爸爸的身影,小銳兒想的是,爸爸的衣服在這裏,等於爸爸也在這裏。


    看著孩子雀躍的臉,嚴雨虹十分無語。


    孩子單純的心思她怎麽看不出來,若杜海安離開了,小銳兒可就要失望了,嚴雨虹的心突然酸澀了一下,她不想見孩子失望的臉,卻又無能為力。


    正在嚴雨虹沉思時,病房門被大力推開,病房裏的母子以為是杜海安,很有默契的同時轉頭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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