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笠走了一會兒,阿箬卻沒有起身離開,她倚在臥榻之上,出神地想著心事。


    不多久,她聽見一陣深沉的腳步聲,看樣子已到了屋中,她猜定來人是誰,故而也沒有迴頭去看。


    “怎麽去而複迴,可是忘記了什麽事?”她盯著斜上方的紗帳,問道。


    然而,那人卻一聲不吭。


    阿箬這才迴過神來,下意識扭頭去看,誰知,她這一轉頭便將自己嚇了一跳,徹底怔在原地。


    屋中那人,黑色勁裝,頭發梳得一絲不亂,眉眼之間帶著股狠勁兒,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阿箬愣愣地望著他,她能感覺到,那人此刻怒氣衝衝,仿佛一伸手就要叫她命斃當場一般!


    “離……離憂……”她顫抖著嗓音,已下得榻來,“你怎麽來了?”


    離憂按捺著心中那陣惱怒,冷冷答道:“怎麽,看著我你似有不悅?”


    阿箬搖搖頭,她的情感從來就沒變過,見著離憂她就是害怕,“不……我隻是……”


    她還沒說完,話頭便被離憂擾斷,“你以為,躲在司馬笠的羽翼之下不見我,你就能順順利利去做太子妃?”


    阿箬吃驚地看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元青箬,你數典忘祖,甘做敵人婦,你這樣,可對得起你死去的親娘,可對得起姚關郊野自盡而亡的曹姑?”離憂連聲質問,那怒火愈燒愈烈。


    阿箬怔在原地,她捏緊了拳頭,終於不再沉默,“離憂,我沒有忘祖,司馬笠也不是我們的敵人!原本我也以複興西楚為任,可是當我經曆過大興朝堂,看到過百姓的苦難,去到會稽了解過我娘賀蘭旌的一切過後,我徹底明白了,隻要老百姓能過著平穩踏實的日子,誰又會去在乎自己到底是大興子民還是西楚遺孤。你可知道,當年若不是情勢所迫,我娘最願意的,是同我爹一道離開西楚,去過閑雲野鶴的日子,她不是貪戀權位之人,我爹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因為他們都明白,隻有九州一統,才能徹底結束各國紛爭的局麵,天下歸於安定百姓才能幸福康寧。你口口聲聲為了自己的使命,可你有沒有想過,讓平靜的九州重歸戰火,或許會讓百姓再一次流離失所,你所謂的使命,難道便是以無辜之人的鮮血和流離來換取那個已經覆亡的朝代嗎?”


    一席話,阿箬幾乎未加思索地脫口而出,這是隱藏在她心中的實話,是她糾葛多次後得出的真心。


    離憂靜靜地聽完她說的一切,久久也沒有給出任何答複,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被自己所說服,這一點,阿箬十分清楚。


    果然,不多久,離憂的臉色便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元青箬,數日不見,你真是越發不同了,伶牙俐齒,背叛被你說得如此正義,忘祖被你講得如此自然,你已經不是那個我認識的阿箬了!此刻的你,徹頭徹尾都叫我覺得厭惡!”


    阿箬抿抿嘴,聽見離憂如此說,她心裏很難過。


    “離憂……我從不敢忘你之恩,你為何不嚐試著重新思考自己的立場,或許,你可以去找找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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