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大人此刻那急急忙忙無暇他顧的模樣,元青的嘴角卻扯開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他知道,大人停筆之前是不會再搭理他的,於是便作了個揖,悄悄退下了。


    元青走到院中,覺得四下無事,便趁著院中眾人不注意,從西側門偷偷溜了出去,打算給自己下個早工。


    這會兒正值晌午,城裏主街上的一眾小商小販盡皆出動,街上行人不多,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們做生意的熱情,於是,那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不絕於耳,叫行走於商販之中的元青甚是有些別扭。


    “元師爺,新鮮出爐的餅,帶一個迴去給你阿娘嚐一嚐吧!”賣餅的曹大叔熱情地喚道。


    元青聞聲而停,想起阿娘出門前的叮囑,又摸了摸自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便低著頭往曹大叔的餅攤挪去。


    “曹大叔,幫我包兩塊吧!”說罷,他從袖口掏出了兩枚銅板,打算遞給對麵那個頭發花白的老板。


    誰知,曹大叔連忙推開了元青的手,拒絕道:“元師爺,您這是做甚?您對我家的大恩大德,又豈是這區區幾塊餅可以相抵的。”


    他說的是元青才到府衙辦的第一樁案:半年前,曹大叔因為不肯答應兩塊餅的賴賬,得罪了縣裏的惡霸劉二麻子,這劉二麻子仗著自己的娘舅乃是縣衙裏的衙役統領,平日裏也是橫行霸道慣了,如今竟遇著曹大叔這樣個有眼無珠的,當即便起了報複的心思,於是,當夜便帶著一眾人馬,要去將那曹大叔的寶貝女兒茵茵搶了,送給九郢山的土匪做個壓寨夫人。


    恰巧,此事被深夜過路的元青遇見,他當下救起了茵茵,還連夜去府衙向蘇大人告發了此事。蘇大人雖然是個淡泊憊懶的性子,但一聽見“九郢山土匪”這五個字,便一反常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裏通外敵”的罪名將那劉二麻子就地正法,連帶著還削了衙役統領的職,叫他迴去閉門思過。


    曹大叔為人淳樸,自那事過後,總是念著元青的好,想方設法地報答他,而每每遇到這種情況,元青總是隻有一陣苦笑,表示無可奈何,“曹大叔,一碼歸一碼,我是府衙的師爺,辦案出主意是我的本職工作,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錢,卻是無論如何,也要收的!”


    說罷,元青沒有再理會曹大叔的言語,而是迅速將銅板擱在餅攤木板上,然後拿起裹好的油紙包,頭也不迴地跑開了。


    曹大叔想去追,那清瘦的身影卻早已消失在街巷的盡頭,他歎了口氣,將銅板收了起來。


    元青順著逐漸熱鬧起來的小城街巷一路狂奔,終於見到了自家門前那被繩索勒得發亮的拴馬柱。方才跑時不覺得,唯有此刻停下來,他才感受到自己額上那滲出的細密汗珠,以及胸口的憋悶氣短。


    他單手支著膝蓋,猛喘了兩口氣,方才走上前去,推開那朱漆斑駁的狹窄木門。


    “阿娘,我迴來了!”元青高聲喚道,“我買了炊餅,還熱乎著呢,快出來嚐嚐。”


    說話間,院中便走出個四十上下,一身靛青粗布棉服的中年女子,她一見到元青,那原本平靜的臉上,便瞬間笑開了花,“今日迴來得早,我那鍋裏的地瓜粥還沒冒水泡子呢!”


    元青走上前去,挽住阿娘的手,露出了一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嬌嗔模樣,“阿娘辛苦,我看那炊餅又香又脆,就著白水醃菜好得很,不如咱們就將地瓜粥留著,晚上再喝,也省了阿娘再去洗鍋淘米的功夫。”


    中年女子無奈一笑,伸出手指彈了彈元青的腦門道:“就你鬼主意多!”


    元青扯開嘴角,笑得恣意爛漫,還不住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抱怨道:“阿娘手真重,也不怕將我這聰明的腦袋瓜子給敲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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