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多少柔情多少夢


    “相公!我織娘不似大家閨秀,不識聖賢之道,但也知道幾句該懂的道理。這人世間哪有夫君死去,妻妾苟活的道理!”


    織娘她善解人意的外表下有一顆複雜的心,沒有堅韌的心腸她不會孤身挨著苦熬過十幾個春冬,沒有柔軟的心腸此時她的表情怎會讓人瞧見心疼成這樣。


    多少柔情多少夢,豈是一紙休書斷絕的了。


    陳百川看著她決絕的倔強臉龐,深知自己行了一招臭棋,織娘不是提線木偶,有自己的意識和想法,現在看來她的選擇很明確,豈會任由陳百川擺布。


    這是何苦呢?


    陳百川想走去把那柄危險的劍從織娘脖頸上拿下來,剛踏出一步,整個人晃蕩一下差點啃泥。


    他雙腳撐起他整個人已然是費勁全力,想要帶動身體向前,簡直是癡人妄想。再說等陳百川到了織娘身前,手臂抬不起來的他難不成要用嘴巴把劍奪迴來?


    “織娘,你快把劍放下。”陳百川所有嚐試都無用,最終還是得靠嘴巴來勸服織娘。


    太晚了。


    織娘親啟紅唇,那抹笑臉折煞全世間花兒。她眼裏一灣秋水,把女子該有的情懷浪漫融合在最後一眼中。別了,我的相公。


    鐵刃輕輕割開雪膚,玫瑰色液體緩緩釋放出來,染紅精美的錦緞。


    織娘的表情開始僵硬,最終停留在那抹羞花閉月的笑。那笑容莫名讓人想起曇花,隻要把絕美的一麵留在人世,凋零了也無謂。


    陳百川呆呆看著失去依托癱軟在地的屍體,鮮血還順著傷口往外冒。他想衝過去堵住那傷口,不聽使喚的身體再一次拉住他的步伐。他做不到,連安撫織娘的殘屍都做不到。


    “啊……咳咳……”


    他張開口想把胸腔積鬱全都發泄出去,胸口一悶,內髒受損積餘的血液順著胸膛的劇烈起伏從口中咳出來。


    鮮紅的顏色點綴在地上,陳百川想站起身來,還是做不到。他收起一臉的驚訝,反而笑起來,癲狂的笑起來。


    他仰頭,笑到最後又是梗咽起來。


    沒了,什麽都沒了。


    村子成了廢墟,織娘也隻剩冰冷的屍首。


    他卻眼睜睜看著這一切上演,他卻無能為力。村民的冤魂不會原諒自己的,織娘不會原諒自己的。他什麽都辦不到。


    “我沒想到她會……她會……”


    眼前單薄少年像做錯事的小孩,眼神語氣裏滿是閃躲。


    沒想到麽,一句沒想到,就是一條鮮活人命丟了。為什麽,就因為那單薄少年叫做威崇,普天之下所有人是他的子民,你能看到的所有事物是他的私產,一切事物任他宰割,萬物憑他喜惡定奪。


    所以他能不顧陳百川冰冷的目光,在侍衛們小心謹慎的護衛下離開,隻留下厚葬織娘的命運。


    仿佛是一道閃電劈中陳百川,撕開遮住答案的迷霧,他內心中突然橫生出答案。


    力量,是力量。


    威崇帝君掌握了絕對強大的力量,他一個命令陳百川千裏逃奔,他語氣不滿村子成了廢墟,他沒想到所以織娘死了。


    陳百川心中某種東西瘋狂的滋生,幾乎占據他整個心頭,他圓睜的眼睛裏布滿血絲,喘著粗氣。那東西說出來很尋常,那就是對力量的渴望。


    若是此刻魔鬼踏著中世紀的步伐出現,陳百川絕對毫不猶豫的出賣自己的靈魂。死後的世界顧不上了,他隻想在此刻擁有足以複仇的力量,能把威崇帝君賴以為生的帝國摧枯拉巧撕成碎片的力量。


    誰能給他呢?


    陳百川很快像被抽去精氣神,又萎靡了下來。


    中世紀的魔鬼姍姍來遲,他的靈魂已經快墜入新一輪輪迴,還沒能等到魔鬼的出現。


    “啊……啊……”


    陳百川再次癲狂起來,他不甘心!


    憑什麽……


    憑什麽……


    是對威崇帝君的質問,是對自己的質問,是對蒼天公道的質問。


    聲聲質問裏,他的意識忽然混亂起來,靈魂像被拉扯進攪拌機,他肉與靈似乎輕易被分離開來。


    陳百川驚恐的離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遠,他像墮入深井的幼兒,拚命想抓住借以依托的事物。


    可是沒有。


    他眼前的世界關上白熾燈,藍天白雲碧海青原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隻有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怎麽辦呢?


    他閉上雙眼,陷入沉睡,唿吸聲像三四月大的嬰兒,均勻而甜美。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輩,唯有堅守本心,自逆天命,方得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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