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衡北部是一片茫茫的草原,幾隻山羊悠閑的在草原上嚼著草根。


    這裏的居民以遊牧為生,哪邊的草地比較肥沃,他們就趕著牛羊、拖家帶口地遷移到那處地方。居民沒有固定的居所,形成不了聚落,即便慶華帝在此地建了城,也沒有多少人願意居住。北部人覺得大石頭砌成的沃葉城,嚴重違背了草原的傳統。草原的漢子,應該睡在帳篷裏,應該騎著駿馬馳騁在綠野,整天躲在石頭房子裏幹甚?


    沃葉城的士兵李大頭還像往常一樣認真的巡邏著,即使同一個營的朋友總笑他傻,他任然堅持著巡邏。戰火剛停歇四年,北蠻還沒恢複元氣,現在又是春天,北蠻似乎不可能在此刻進攻。但李大頭不敢放鬆,七年前家人慘死在蠻人的彎刀下後,他就沒有放鬆過。


    他伸手擋住陽光,遙望遠方。


    突然,一條黑線出現在視野,是蠻人!蠻人的兵馬又來了!


    李大頭在心裏暗罵一聲該死,然後馬上調轉馬頭。他手中的鞭子抽著心愛的戰馬,希望馬兒再快一些,再快一些也許就能多救活一家人。


    北蠻的鐵騎,踏上大衡北部那一刻,意味著戰爭開始了。


    沃葉城都還沒收到李大頭的匯報,帝都這邊當然不可能知道蠻人又來挑釁大衡威嚴。


    幾天前衡都詩會的消息傳遍帝都,連帶著陳百川的名字。人們一邊謾罵林家再次丟了大衡臉麵的同時,也會對月下詠詩十三首的陳使者評評點點。不管評價好壞,陳百川也算是帝都的名人了。


    “百川百川,我要吃這個。”昨日在朝堂上與一眾大衡官員談了一整天的兩國貿易往來之事,陳百川斬釘截鐵的說今後隻買山羊皮,大衡官員想不通其中緣由,不敢妄下結論,所以便拖後一天再給陳百川答案。陳百川得了閑,便去約他的小情人出來遊帝都。


    聽到白霜孩子似的要求,陳百川苦笑一聲走到糖葫蘆販子麵前,遞給小販兩文錢。


    “這位大叔,給我來兩根糖葫蘆。”


    小販見生意上門,接過錢後馬上遞過去糖葫蘆,他見陳百川看著眼生,便問道:“小哥是別處人吧,帝都我走遍了,從沒見過小哥呢。”


    “帝都人你都認識,那我是何人你可知道?”白霜插話。


    “小姑娘可是白府的千金?”小販故作高深的摸摸胡須。白府深宅大院,又向來神秘,連裏邊的仆人都不知道主人家是幹什麽營生的。人們對神秘的事物時常是又敬畏又好奇,小販路過白府時總要多看上幾眼,自然知道麵前的是白家千金。


    “大叔眼力挺好,在下是陳國人,剛來帝都不久,覺得眼生實屬正常。”白霜驚訝的捂住嘴,而陳百川即使不知道裏邊有那麽多門道,他也猜到了大叔隻是碰巧認識白霜。帝都那麽多人要是全都記得住,陳百川馬上就拉著小販穿越迴去參加最強大腦。


    陳百川沒想到的是,那大叔聽到他是陳國人,臉色一變,轉身離去,嘴裏還念念有詞:“晦氣啊晦氣啊,做了陳國人的生意。”


    白霜氣得張牙舞爪:“陳國人怎麽,陳國人怎麽了?”


    伸手壓下白霜舞動的雙臂,陳百川心頭泛起點滴苦澀。對於大衡百姓來說,他就是個入侵者,是他們的敵人,而迴到陳國後他會是被百姓夾道歡迎的大英雄。立場不同,所以他不奢求大衡百姓的諒解。


    “霜兒,我們去溪邊坐一會兒好麽?”陳百川的話音裏帶了些疲憊。


    白霜兩人相處了好幾天,白霜對陳百川也有些了解了,她見陳百川似乎不是很開心,笑著挽住陳百川的手:“好啊,正好我累了。”


    把一個人的溫暖傳到另一人身上,讓兩個人的心貼得越來越近。


    下午的風暖洋洋的,陳百川躺在小溪邊的草地上,白霜靜坐在一旁的樹下。


    “霜兒,我給你講講我家的故事吧。”


    “我父親在我小時候就死了,母親和兄長格外的疼我。有一次鄰居家小孩說我是沒爹疼的孩子,當時我也沒放在心裏,沒想到的是哥哥晚上的時候偷偷告訴我,想父親的話可以乘沒人的時候叫他爹爹。結果被在門口的母親聽到了,哥哥被打了好幾下手心。他還安慰我說他不疼的,可他明明眼睛都紅了。”


    “他想把一切都承擔起來。”


    “但是現在我長大了,我要為我的家承擔一些東西。”


    “我十六歲了,我也是男子漢,我不能也不會把擔子交給兄長一人,他很累吧。”


    “......”


    陳百川他想傾述他壓抑了很多年的情感,在將來也許會成為他家人的白霜麵前。


    男人往往不擅長表達感情,許多事情要在心底積累到承受不住的時候,才想著發泄出來。這時候他需要的,就是一個願意聽他說話的女人。


    白霜願意聽陳百川跟個小毛孩一樣的講著自己的故事,陳小毛孩沒有他在人前那般光彩四射,但是更真實。


    “你也聽聽我的事吧。”白霜覺得陳百川不想說下去,講起自己的經曆。


    “我是孤兒,小時候就在帝都當乞丐。那時候我很可憐,吃不飽飯,冬天倒在地上瑟瑟發抖,那時候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出現了,”說到這裏白霜還偷偷看了陳百川一眼,“當然,你是我第二重要的男人。”


    “他給我吃的穿的,教我寫字,雖然他不會說話,但我覺得他是最好的父親了。”


    “父親他沒有娶妻,更沒有妾室,我問他他也不說為什麽,但我覺得他是害怕我被欺負。”


    “可是父親總是很忙,白天的時候經常不在家,家裏的仆人也隻有小七敢跟我玩,其他人似乎都很怕父親,不敢跟我說話。明明父親很溫柔啊!”


    白霜再次望向陳百川時,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她伸出手,把陳百川被風吹亂的頭發撥到一邊。陳百川的唿吸很沉穩,看來有個好夢。


    白霜用手托住下巴,認真的看著陳百川熟睡的側臉,然後她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


    “你也很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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