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母妃薄姬患病的消息,劉恆以最快的速度趕迴代王宮,前腳才踏進宮門,後腳便往壽康宮方向奔去。竇漪房緊隨其後,同樣心焦如焚,著急得無以複加。


    誰知,他們二人興衝衝地趕到壽康宮,卻驚訝地發現薄姬正在與劉苾、劉苅兩個孫子玩耍,精神奕奕,神清氣爽,哪有半點病怏怏的樣子,臉色比緊張到嘴唇蒼白的竇漪房還要紅潤。


    劉恆楞在原地,“母親,您……”信函上的落款是舅舅薄昭親筆所書,劉恆才會不疑有他,急急迴宮,眼前情景怎地跟信上所言截然不同!


    薄姬也是滿臉疑問,“阿恆迴宮了?怎麽不早跟母親說一聲,好讓母親吩咐禦廚子準備好吃食。你看看你自己,在外頭都玩瘋了吧,臉色怎麽這麽差?可憐漪房跟著你胡鬧,原就不見豐腴的身子,現在又瘦了下來,有孕在身不好好補補怎麽能行……”


    劉恆慌張地截下母親喋喋不休的嘮叨,“舅舅來信,說母親身體不適,讓阿恆趕緊迴宮探望。”


    薄姬搖頭,對兒子的話表示懷疑,“昨日母親還跟你舅舅在壽康宮一同用膳,何來身體不適一說?”


    劉恆與竇漪房疑惑地對視一眼,一時間也弄不懂這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一把熟悉清脆的聲音幽幽響起,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婉輕柔,“姝兒請罪,那封信是姝兒借舅舅的名義送出去的。”


    薄姬詫異地看向呂姝,不敢相信平日裏善良溫和的兒媳婦竟然說出這樣的謊言!


    呂姝臻首垂眸,一臉委屈地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嚶嚶向薄姬請罪,“夫君偕同漪房出宮遊玩已過月餘,遲遲未見歸期,苾兒跟苅兒思念父親,日前還哭起來,鬧了大半天。姝兒無計可施,便偷偷拿了舅舅的書函描摹字跡,假借母親患病之名催促夫君迴宮。姝兒無意怨咒母親,請母親恕罪!”


    話音一落,形如柳枝嬌弱的身子旋即跪地叩首,淚眼漣漣,我見猶憐。劉苾和劉苅兩個小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看見母親嚶嚶哭泣,小臉蛋一皺,大聲小聲哇哇哇就哭了起來。


    霎時間,壽康宮中哭聲一片,聽得人心中戚戚然。


    薄姬連忙將呂姝扶起,同時向旁邊侍候的兩位乳娘曲娘和宋卿使了個眼色,要她們趕緊去照顧哭鬧的兩位小公子,“傻孩子,母親怎麽會怪你呢?要怪責,也應當是我家那個沒出息、讓你受委屈的兒子!”說著,慍怒目光瞪了劉恆一眼,滿滿都是責備之意。


    竇漪房上前半步,意欲為丈夫辯解,卻被他攔了下來,以眼神示意愛妾稍安勿躁。


    劉恆拱手,向母親請罪,“阿恆不孝,請母親降罪!”


    薄姬沒好氣地瞪著兒子,嗔道:“都已經是當爹的人了,還像以前一樣做事沒輕沒重,一轉眼、一迴神,人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姝兒百般無奈隻能出此下策!可憐漪房大著肚子,還肯心甘情願跟著你胡鬧,先去一趟趙國,再來出遊賞花,你……你……”薄姬越說越生氣,連大氣都喘上了。


    劉恆哪裏舍得母親動怒,急忙上前柔聲安撫薄姬,溫柔地為母親撫背順氣。


    竇漪房適時上前,接過女侍遞上的溫茶,雙手奉上,“母親毋怪殿下,殿下性子率性瀟灑,不受俗禮拘束,快意人生,此乃豁達灑脫之境界,可喜之可樂也。漪房和孩兒安然無恙,殿下把我們照顧得可好了,母親無須動怒!”


    薄姬接過茶盞,輕輕地呷了一口,深唿吸了兩口氣,看著兒子兒媳順氣求饒的模樣,心也軟了下來,“太後娘娘的使官無功而返,要不是姝兒在宮裏幫忙周旋,恐怕咱們代國還會因此得罪了太後呢。你倒是好,帶著美妾遊山玩水,逍遙自在,可有想過家中另外還有一妻一妾,幼子兩名!”


    竇漪房乖巧地為薄姬捶肩,聲音輕柔悅耳,如春風拂掠一般,“那夜夏風徐徐,花香飄飄,殿下興致大發,才會喚來輕車駿馬,帶著漪房出遊賞花的。未料此後不久,同行的宋護衛夫人傅氏作動生子,殿下賜憐,故推後了迴宮的日子,讓傅氏產後能好好休息一下。”


    “哦?你說的宋護衛之妻,是那個貌美有禮的傅家小姐嗎?”


    “然!”竇漪房巧笑倩兮,迴道:“迴母親的話,正是那位傅氏。傅家姐姐生了個大胖小子,虎目獅鼻,哭聲洪亮,跟宋護衛相似得很呢。”


    薄姬聽了,大為歡喜,笑得樂不開支,連連說好,還說要宋昌把孩子帶進宮來,讓她好好瞧瞧。劉恆允諾,偷偷向愛妾投去一個讚賞的目光,還往她隆起的肚子打了個眼色,好似在說:咱們也趕緊多弄幾個胖娃兒,讓母親高興高興。


    竇漪房內心翻了好幾個白眼,忽然好想漢代科學能夠再發達幾十萬倍,可以讓男人也嚐嚐懷胎十月生兒育女的難處!不要以為生孩子跟吃飯一樣,咕嚕一下就完事……


    劉恆跟竇漪房好言好語又說又哄,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稍微安撫了薄姬慍怒的情緒。最後,劉恆順應母親之意,承諾不再追究呂姝假傳信函一事,薄姬才真正安下了心。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迴頭時間已經不早了,劉恆便帶著妻妾幼子跟母親恭請告退,將安寧與平靜重新還給壽康宮。


    呂姝蓮步輕移,跟在丈夫身後,溫聲問道:“夫君許久未歸,漪房旅途勞累,唯恐不便伺候,夫君是不是該到鳳棲殿歇息一下呢?”話語溫馨,略帶羞澀,讓人不覺心意闌珊,心波蕩漾。


    劉恆眸色黯沉,臉上的笑容比往日冷了半分,“本王從來不知原來姝兒臨摹描畫的技術如此高超,連舅舅的筆墨也能做到此等□□無縫,讓人難以察覺。”


    呂姝臉色一變,頓覺口舌幹燥,聲音也跟著顫抖了起來,“姝兒、姝兒哪有夫君說得那般巧藝,許是事關母親,夫君內心煩亂,才會讓姝兒蒙混過關的吧。”


    “是嗎?”一抹精光在劉恆的眼眸掠過。


    呂姝語帶澀意,繼續道:“那封信雖然是姝兒杜撰出來的,但裏麵真情意切,盼君歸來之意半分不假,正如母親所言,姝兒是萬般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的,望夫君明察!”


    語氣中的委屈是真的,字裏行間暗中提醒夫君關於薄姬要求他不再追究此事的意思也是真的,精明睿智如劉恆,又怎會不懂呂姝的話中之意呢。


    他淡然一笑,語氣比剛才輕鬆了許多,“姝兒何須緊張,本王隻是一時好奇罷了。姝兒說得對,漪房有孕在身,跟著本王離宮多日,也該是累壞了,本王怎舍得再讓她操勞呢?臨幸漪蘭殿就免了吧。”


    此話一出,呂姝和竇漪房臉色同時一變,神色卻各不相同,呂氏喜形於色,竇氏蹙眉哀愁。


    “漪蘭殿簡樸素雅,用度之物多不如金麟殿舒適方便。這樣吧,幹脆讓漪房直接搬到金麟殿來跟本王同住,漪房臨盆在即需要多多照顧才行,本王也省了在兩殿之間來迴跑的麻煩。”一句話說得順當通暢,一點婉轉遲疑的意思都沒有。


    呂姝心驚,“入住金麟殿?漪房隻是妾室,這樣的安排恐怕不妥當吧。”


    劉恆皺眉,佯做不懂,“宮中有明文規定,妾室不可入住諸侯王寢殿嗎?”


    呂姝愣怔地搖了搖頭,心砰砰直跳,仿佛最害怕的事情快要發生了一樣。


    “這就對了。”劉恆朗然笑道:“既無明文規限,又有何不可呢?姝兒新孕在身,本王不便臨幸鳳棲殿;夢雨初來乍到,恐怕還在熟悉宮中環境的過程當中,本王怎麽好意思再去騷擾她呢?思來想去,隻好委屈漪房一下,多陪陪本王了。”說著,轉過頭來,對嬌妾調皮地眨眨眼,不知是討賞還是討打……


    竇漪房扯了扯嘴角,額頭悄悄冒出了三條黑線。看來她丈夫是把獨寵愛妾的把戲玩上癮了,但迴頭細想,這一迴呂姝訛傳病情假傳信函的計謀,實在有點過分,給她點教訓也是好的。


    於是,便順著丈夫的話,含嬌帶媚地迴道:“殿下盛情,妾身自當允諾!”迴頭對身後的梅子鳶,下令道:“梅子,迴宮跟巧珠說一聲,應殿下之命遷入金麟殿。哦,對了,可別忘了把小家夥也帶上。”


    梅子鳶笑意盈盈,福身領命。


    巧珠雖然性子怯懦,辦起事情來還是非常快速妥當的。劉恆和竇漪房的命令剛下不久,庶夫人日常用度之物就悉數搬進了金麟殿,梅子鳶和巧珠連同幾名宮奴迅速地整理起來。小家夥重迴“故居”表現得異常興奮,喵嗚喵嗚地叫個不停,還在院子裏活蹦亂跳追蝴蝶呢!


    劉恆看了看竇漪房簡單的行裝,濃眉輕蹙,道:“你就這麽點東西,夠用嗎?要不迴頭讓李國必為你添置些用品吧。”


    竇漪房掩嘴笑了,小指頭在金麟殿的寢宮內指了一圈,道:“堂堂代國諸侯王所住的宮殿,就長這副模樣?別人不知,還以為是某個稍微寬敞點的書庫呢。”


    劉恆的寢殿隻有床榻一張,案桌幾張,華而不實的輕紗幔帳、奢華擺設一概不備,除去基本的家具以外就隻有一櫃子一櫃子的書,或翻或掩批注甚多,顯然時常翻閱。


    劉恆攤手苦笑,“誠如小娘子所見,為夫窮得叮當響,除了真心愛意,就沒有其他可以賜贈於你的了。”


    竇漪房手指掠過一本本書冊,鼻腔中傳來陣陣書香墨氣,隻覺舒心坦悅,“當初嫁給你的時候,就該多討點書當聘禮的。這本,還有這本,都是我在天祿閣還沒看完的。”


    忽地,背後一道黑影覆蓋而來,一雙鐵臂將自己鎖在了書櫃與他高大的身軀之間,轉身仰頭看去,丈夫眸光熠熠,閃動著熟悉的光芒。


    下一瞬間,溫熱激烈的吻襲來,她的背無力地抵在書櫃上,承受著他激狂的探索。懷孕後的身子變得異常敏感,輕易便被撩撥起羞人的熱浪,一聲嬌喘嚶嚀而出,如火上加油,加速了他進一步的需索。


    身子一輕,劉恆將她打橫抱起,徑直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初觸榻上軟墊,竇漪房秀眉蹙起,杏眸染上幾分幽怨。


    “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在金麟殿侍寢的女人……”劉恆磁性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薄唇貼在她小巧的耳廓上喃喃輕語。


    他……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慮?


    竇漪房在丈夫忙碌的探索中,努力地集中起迷亂的思緒,斷斷續續地問道:“為什麽?”


    代王妃呂姝嫁來代國已有多年,坊間傳聞無憂坊頭牌慎夢雨時而入宮侍寢,難道……竟沒有一個女人曾侍寢於金麟殿嗎?


    劉恆舔吻著她光滑小巧的耳垂,一路遊移而下,心不在焉地迴道:“姝兒有鳳棲殿,夢雨那時也有無憂坊,而金麟殿則是本王專屬之地,鮮許旁人入內……”


    那……為什麽要她搬過來?


    竇漪房還想問,卻見劉恆佯作不悅地嘟著嘴,抱怨道:“小娘子,專心些……”他就這麽點吸引力麽?


    竇漪房嫣然一笑,玉/臂圈住丈夫的脖子,迎上他的親吻……


    金麟殿內旖旎流光,微風吹不散繾綣的纏綿,庭外繁花盛放,妖嬈動人!


    巧珠為難地站在寢殿外,扁著小嘴,“梅子姐,夫人還有一箱衣服沒有搬進去……”根據以往的經驗,怕是最少要等上好幾個時辰了!


    梅子鳶輕笑,“無妨,我帶你到都尉府去玩一圈再說!除了武哥哥,那裏還有好幾個帥護衛呢,姐姐我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巧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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