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娘語氣憤然,心中似有不甘:“代王殿下被狐媚所惑,待在小小的關海縣久久不迴,日夜跟那小妖精在醫館裏廝混,可憐王妃娘娘在宮中日夜盼望,總不見夫君歸返。王妃娘娘心中鬱結不散,夜不能寐,才會寒邪入骨,感染風寒的。


    “兩位小公子年幼,天天吵著要見父王,都是娘娘忍著心中酸楚,細細哄著的。那個小妖精還沒正式進宮就這般獨占君寵,恃寵生嬌,纏著代王在宮外不思迴返,萬一真讓她進宮成了夫人,隻怕……隻怕娘娘和小公子們連代王殿下半眼都見不上啊!”


    薄姬黛眉輕蹙,似乎對曲娘口中粗鄙的形容詞略為不滿,性格柔靜恭順的她從不喜用這樣的話語去形容他人。


    呂姝低聲嗬斥:“不許妄言!在薄姬娘娘麵前還容不得你這般放肆。”


    曲娘委屈地癟著嘴,福身認錯:“曲娘知罪,請娘娘恕罪。”


    薄姬道:“曲娘護主之心,本宮明白,但宮廷之內最忌就是妄自定罪於人。那個小……小宮婢有沒有迷惑代王不知歸返,還是未知之數,切不可把剛才說的那些話胡亂私傳,壞了你家主子的名聲。”


    曲娘麵露愧色,點頭應是。


    薄姬轉頭,看向呂姝,問道:“大家說的那個小宮婢,姝兒認識嗎?”


    呂姝點點頭,迴道:“迴母親,此女姓竇,閨名漪房,原本是皇姑母宮中的四品恭使宮人,後來幸得皇後娘娘垂青,近侍左右。年前,夫君在與匈奴競技之中救下的宮婢便是她。”


    “原來是她。”薄姬當時在未央宮的時候,也曾聽說過竇漪房和劉恆之間的緋聞,奈何緣慳一麵,一直未能見上。沒想到繞了一大圈,故事的女主角最後還是落到了這個女子的身上。


    “依姝兒所見,此女為人如何?”


    呂姝臻首垂眸,容貌溫順恭謙,語氣不卑不亢:“母親所問,姝兒不敢多言。宮中人多口雜,此事正在浪尖上,姝兒說什麽都輕易被人斷章取義、以訛傳訛。一切還是等夫君迴來後,讓眾人親自評說吧。”


    呂姝說的確是實話,身為劉恆的正妻,讚賞未入宮門的寵妾吧,未免有虛情假意之嫌;評彈優劣吧,就怕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萬一被有心人所利用,免不了傷了後宮和諧。在這個時候,保持沉默,以平常心待之,才是正道。


    薄姬對呂姝大方得體的迴應很是滿意:“姝兒惠德兼備,阿恆有妻如此,真乃前生修來的福氣啊。”


    呂姝柔順地低下頭去,溫靜的臉龐始終帶著親切的微笑。小劉苅在母親的懷中咿咿呀呀,伸薄姬出嫩嘟嘟的小手撒嬌賣萌;薄姬的心登時萌化了,眉心緊鎖的陰鬱慢慢驅散,眼角微翹,露出慈祥的笑容。


    呂姝陪著母親逗弄著可愛的小兒子,代王獨寵宮婢一事暫且不提。


    劉恆返宮的事情定下來以後,宋昌和縣令莫如海動作得很快,沒幾天功夫就把迴宮路上所需之物安排妥當。


    在竇漪房的建議下,劉恆以私銀買下了醫館所在的大宅子,正式將其建為官家醫館,不分胡漢戶籍,救人無類,大大解決了邊境地區弱勢群體就醫難的問題。同時收納一些有誌於醫道的年輕人,定期從代王宮中派來從醫經驗豐富的太醫作為指導,傳承醫術、造福萬民。


    醫館一方麵自營,一方麵有代王適時的資助,加之關海縣縣府衙的幫忙,經營起來應是不難。


    學生有誌為學,先生有術為教,將治病救人的功德一代代傳承下去。


    竇漪房沒有期望過能將現代先進的醫療體製原封不動地搬到漢朝來,那樣的想法是不切實際。先別說此時還沒有適合的人才和製度作為支撐,就是大漢初定的形勢下,國家也沒有足夠的人力、物力、財力去作出這樣的改變。


    此時的漢朝,外有匈奴虎視眈眈,內有呂後專政、外戚專權,還有很多異姓諸侯日夜覬覦、伺機僭奪大漢江山。在有限的條件之下,竇漪房隻希望能以自己所掌握的知識讓更多的人受惠。


    既然竇家無權無勢,無法在朝廷上為劉恆構築更大的勢力,那就讓她在其他方麵助劉恆一臂之力,完成他守護大漢江山的願望吧!


    劉恆早有在邊境地區開辦官家醫館的想法,沒想到小家夥居然跟他如此心有靈犀,還提出很多新奇有趣的想法,讓他不禁嘖嘖稱奇、暗暗讚賞。淳於意更是欣慰,二話不說就答應留在醫館授徒一年,以助醫館的建立。


    在迴宮之前,把醫館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竇漪房很是高興,懸在胸口的大石落下了一半。接著,她又向劉恆提出了另一個小小的請求——為花/柳巷的姑娘們贖身!


    花/柳巷的倌兒們很多都是被人略買的貧女,誤落風塵,飽受白眼,正是花季的年華,卻受盡的命運的蹂/躪。迴想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如果她魂穿後遇到的不是備受兄長寵愛的竇漪房,又萬一當時人販子拐走的不是弟弟竇少君而是她本人,之後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她連想都不敢想。


    同為女子的竇漪房感同身受,尤其和雲媚等人相處之後,更覺她們冰心一片,並不比其他人低賤。


    如此小事,劉恆仰頭一笑,爽快地應了下來;沒想到,卻被雲媚一口拒絕。


    她的話說得幹脆利落,代王與竇漪房的大恩,她們花/柳巷的姑娘們收下了,但身為一國諸侯的代王一下子為那麽多倌妓贖身,世人又會說什麽話呢?代王剛剛建立起來的威名,不能因為她們而毀於旦夕。


    此外,貿然贖身成為平民之後,她們這些倌兒們又以什麽營生?全天下又有多少像花/柳巷這樣的地方,代王殿下幫得了一個,還能幫到多少個?她們總不能隻巴望著別人的幫忙,無法獨立營生吧。


    簡單的幾句話,讓竇漪房無言以對,看來她還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雲媚倒是輕鬆豁達,笑言若是有倌兒想離開花/柳巷,大可離去;若想留下,她雲媚定然不棄。豪氣幹雲,氣勢堪比男兒!


    在漪房還在猶豫未決之時,劉恆果斷地答應了雲媚的請求。迴頭後細聲對竇漪房承諾,倌兒的事他會交給厲三娘處理,雲媚等人聰慧誌勇,納入三娘帳下定能無憂。


    竇漪房點點頭,懷著依依不舍的心情,隨著劉恆的部隊往代王宮的方向緩緩進發……


    此次返途一路走得非常輕鬆。


    要辦的事情已經辦好,要煩惱的問題也順利解決,劉恆心情大好,每天笑得春風得意,一副巴不得全世界都來圍觀他幸福的模樣。


    宋昌趁此機會把妻子一並接迴代國都城中都安胎靜養,傅菲卿初次懷孕,奔波不得,迴宮的隊伍走得不慌不忙,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緩慢地往目的地進發。


    眼看著代王宮日漸靠近,一件心事壓在竇漪房的心上,日益加重。


    在關海縣中,劉恆是出巡的諸侯王,身邊伺候在側的隻有她一個貼身宮婢,再加上劉恆對自己的百般寵愛,幾乎讓她忘記了一個重要的事實——劉恆家中尚有正妻在堂!


    先前在未央宮的時候,竇漪房和呂姝有過數麵之緣,無深交亦不熟悉。常喜告訴過她,呂姝的性格在呂家的小姐裏算是最溫和的一位了,對比呂婠、呂沁等心高氣傲的大小姐,呂姝靜若湖水,徐似清風,大家都說她是呂姓女子裏的異類。


    不知怎的,一想起呂姝溫婉的臉龐,竇漪房總會不自覺地想起當日在代王宮殿中呂姝對自己施刑拷問的情景。冰冷的五官、怨恨的眼神,與陰險毒辣的呂後竟有幾分相似,讓人莫名從心底感到陣陣寒意。


    當時她情寄於宮魅,沒有正視大家對她和代王之間關係的各種揣測,以為這樣“不實”的傳聞隻要不聞不問,過一段時間便會煙消雲散。


    如今,真相大白,她跟劉恆互訴情衷,彼此認定了對方,過往呂姝對自己的嫉妒和控訴都成了無法逃避的事實,此次進宮她又該以何種身份和態度麵對代王妃呂姝呢?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幽怨,驀然凝於心間。


    “在想什麽呢,想著這麽入神?”劉恆冷不防從後摟上竇漪房,在嬌嫩的臉頰上偷了個香。


    竇漪房臉上一熱,小手輕輕推卻,“大白天的,大家都看著呢。”奈何圈在腰上的手臂如鐵般健壯,一點鬆開的意思都沒有。


    中都將近,大家也不著急趕路,便找了個有水有樹的地方歇息一番。與傅菲卿同乘一輛鑾車的竇漪房主動走了出來,將獨處的空間還給宋昌夫婦二人,正好覷空讓自己好好靜一靜,想想關於代王宮的事情。


    卻未料,劉恆立刻趁機會黏了上來!


    劉恆濃眉輕挑,俊眸往四周掃了一圈,目光所到之處眾人低頭迴避,有的甚至主動轉過身去,背對兩人佯做眺望遠方之勢,以行動向主子證明“他們什麽也沒看見”。


    “喏,哪有人在看咱們。小娘子謊報軍情,該罰!來,讓夫君再親一個!”說著,薄唇在竇漪房臉上連親了好幾下,還趁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在她小耳垂上舔了一下,滿意地得到了美人敏感羞澀的輕顫。


    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那些人明明已經一邊偷看一邊偷笑了,要不是迫於主子威脅的目光,怎會馬上轉移視線呢?!


    竇漪房呲呲牙,心想決不能讓他每次都這樣輕易得逞。


    美目微眯,小嘴一抿,白嫩細滑的小手順著劉恆的手臂輕撫而上,就在劉恆笑眯眯地享受著美人輕柔按撫的時候,手指準確地對準手臂上的麻穴用力一摁,又痛又麻的感覺登時蔓延整隻手臂。


    劉恆“哎喲”一聲,俊臉皺成了酸梅幹。沉浸在美人恩裏的他哪有半點防備,猝不及防便中了招,手臂酸酸痛痛,好不可憐。這招手臂麻穴暴擊的招數還是他親自教給竇漪房的防身術,沒想到自己竟成了第一個“受害者”。


    竇漪房嘴角微翹,湊到他耳邊得意洋洋地問道:“代王殿下,奴婢這招學得可好?”


    劉恆咬著牙,憋著氣應道:“好!青出於藍勝於藍,本王的心肝寶貝學得很好!看來教學先生功不可沒,小娘子是不是該賞他一個吻?”說著,不怕死地又把臉湊了上來。


    竇漪房靈巧地轉過身,直接賞了他一個爪子,“打是情罵是愛,奴婢對殿下的愛絕對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接著,雙手一伸,捏起劉恆的俊臉往外推去。


    手感不錯,證明臉皮果真夠厚!


    劉恆反握住她的小手,納入胸前,臉色微凝,黑眸熠熠,清澈的眼眸中隻有眼前俏麗的身影:“夫君對小娘子的愛亦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他重複著竇漪房的話,語氣認真,沒有半點嬉鬧玩笑之意。


    竇漪房心尖一顫,仿佛聽到了心弦顫動的聲音,卻又想起適才心中所想之事,稍微別過頭去,躲開他灼人的目光。


    “殿下是代王妃娘娘的夫君,不是奴婢的……”語中帶澀,悄悄地提醒了劉恆身份上的差別。


    “這就是你剛才獨自傷神之事?”這丫頭的臉上一向藏不住話,劉恆一看便知。


    竇漪房臻首垂眸,抿嘴不語。


    劉恆凝視了她半晌,然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姝兒是先帝和太後娘娘所指的婚事,我……”


    竇漪房捂上他的嘴,迎上他深情的目光,“我不是想責怪什麽,有些事情是既定的事實,就沒有什麽可以抱怨的。你是劉家的王子,她是呂家的千金,門當戶對,確是良配。隻是……我們的事該如何向她交代?”


    兩情相悅,多的是一份對她人的愧疚。


    竇漪房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接受了漢朝一夫多妻的婚姻製度,但說到要去麵對將要與自己共侍一夫的另一名女子,心裏的那種滋味可謂五味雜陳、難以言喻。


    事到如今,劉恆決定將關於呂姝的事情也跟她坦誠:“姝兒是呂後放在我身邊的棋子,這麽些年來,她一直順應呂後的指示將代國中打探到的消息送到未央宮去,提防我這個王子對皇位的覬覦之心。”


    “王妃娘娘……是間諜?!”竇漪房有點不敢相信,呂姝對劉恆的癡迷眾人皆知,怎麽可能是呂後的奸細?


    劉恆點點頭,道:“雖然姝兒為呂後竊取代國的情報,但作為一個妻子,她恪守婦道,孝順母親,沒有做過對不起我們劉家的事情。她送去給呂後的消息也是我跟張武偷偷塞過去的,大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對於我私養影士、暗蓄精兵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那你跟她……”聽起來,劉恆和呂姝的關係似乎不像外間傳言那樣相敬如賓,更像是各懷心事的夫妻。


    “有敬有義。”劉恆答得幹脆。


    那愛呢……竇漪房沒有問,劉恆欺身吻住豔紅的櫻唇,以實際行動迴答了她未言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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