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竇漪房睡得迷迷糊糊的,腦袋裏一片漿糊,夢境中劉恆和宮魅反複出現,像魔魅一樣纏著她不放!夢境的最後,意識在恍惚和迷離之間徘徊,她仿佛看到宮魅正緩緩地摘下黑絲麵罩,那人竟是……


    小心髒突突突極快地跳動著,猛然驚醒過來的時候,竇漪房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香汗淋漓,心慌意亂。


    夢裏的一切那麽清晰,卻又那麽虛無……


    劉恆?宮魅?竇漪房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再清醒一些。


    “你可終於醒過來了!”清脆的聲音在晨曦中格外悅耳,叮咚如清泉。


    竇漪房循聲看去,隻見梅子鳶坐在床榻邊上,嬌俏的小臉透著淡淡的緋紅,甜甜的笑容如陽光燦爛。


    “我把你換洗用的衣物都帶來了,要放在這裏嗎?”梅子鳶眼角上揚,眼裏閃著曖昧的光芒。


    竇漪房驀然耳根子一紅,連連否認:“不是,不是,我的房間在旁邊的院子裏,等會兒我自己拿過去就可以了。”


    梅子鳶點點頭,輕挑的秀眉卻好似在問“那你怎麽人睡在這兒”。


    昨晚的情形一一湧現心頭,竇漪房困窘不已,直想捉住梅子鳶好好解釋一番,奈何越貓越黑,百辭莫辯,怎麽說都像有種被人捉奸在床卻在狡辯的錯覺。


    “所以說,你是被代王抱到床上來的?”梅子鳶一副好學生乖乖聽課的模樣,馬上捉住了重點。


    “嗯嗯,是的……”竇漪房順理成章地點點頭,扁扁小嘴滿是委屈,突然頓了一下,隨即又像撥浪鼓似的直搖頭:“不是!”字正腔圓,語氣肯定!


    這下子,梅子鳶表示非常為難,“那究竟是,還是不是?”


    竇漪房瞬間變成一個大寫的囧字:“是……”隻是如字麵上的意思,求妹紙別腦補其他無關重要的情節啊!!


    ※※※


    在劉恆和唿延驁的通力合作之下,關海縣的治療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正如淳於意所說的,腸澼並不是無藥可治的重疾,隻要及時治療,對症下藥,痊愈的機會是很高的。


    代王在關海縣設立醫館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在代國邊境一帶傳開,附近好幾個鄉縣的患者紛紛趕來,原本還算寬敞的大宅子慢慢變得擁擠起來,半月不到的時間便擠滿了前來求醫的病人和家屬。


    秉著有救無類的想法,淳於意對前來求醫的病人幾乎是來者不拒,為了容納更多的患者,劉恆和唿延驁積極奔走,一方麵尋求合適的地方擴建醫館,另一方麵調動起胡漢二地的人力物力,確保治療工作的順利進行。


    竇漪房慢慢發現,原來關海縣隻是發病較早、人數較多的一個地方,附近還有好幾個鄉縣同樣發生了腹痛嘔瀉、反複發熱等病狀,隻是那些地方分散在胡漢邊境各處,各縣的地方官員自顧粉飾太平,不敢如實上報,而其餘的鄉民們對這種病又知之甚少,種種原因疊加起來,差點就延誤了施救工作。


    幸虧劉恆跟唿延驁處理得早,要不然的話,隻怕病情會進一步加重,疫情擴散,後果將不堪設想。竇漪房更加篤定,劉恆跟唿延驁此次不約而同地來到關海縣肯定是有備而來的,隻是二人在淳於意的幫助下意外地促進了這次胡漢合作,結果有點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正想著,屋外忽然傳來一陣高唿,聲聲唿喚的都是竇漪房的名字!


    “竇姑姑,竇姑姑!外頭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負責守門的小廝瑞祥氣喘籲籲地跑來,扯著竇漪房就往外跑。


    這段時間以來,竇漪房協助劉恆把醫館裏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大家對她很是信服,如果說劉恆跟唿延驁是醫館的大當家,那竇漪房便是大家眼中的二把手。能幹而不張揚,耐心而不急躁,不管是漢人還是匈奴人,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喜歡上這個靈動活潑的小姑娘。


    劉恆跟唿延驁一大早就分別出了門,至今未返,而那幫人在宅子外頭又吵得不可開交,大夫淳於意都快壓不下去了。百般無奈之下,大家惟有讓小廝瑞祥跑一趟,向竇漪房發出求助信號。


    竇漪房被小廝一路拖著跑,沒搞懂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瑞祥,外頭何事讓你著急成這樣?”


    瑞祥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迴道:“有人來求……求醫,淳於大夫想接下來,可其他人不願意,還把大門堵住不讓任何人進出,再這麽吵下去,怕要……怕要打起來了!”唿唿……真累人!


    究竟是什麽樣的病人能引起如此軒然大波?


    等竇漪房來到宅門前的時候,大門周遭已經圍了一圈又一圈等著看熱鬧的吃瓜群眾,梅子鳶,錦榮,雯馨等人也裏麵。錦榮和雯馨兩人正低聲竊竊私語,不知在討論些什麽,時不時還會往人堆裏頭瞄一眼,眼神很是鄙夷。


    梅子鳶但笑不語,站在錦榮身旁,唇邊掛著一抹清淺的微笑,眼神卻比平常多了分寒意,喜怒難辨。


    她一看見竇漪房來了,眼角輕挑,眼裏的笑意濃了幾分:“丫頭,你可總算來了。”


    “這是怎麽一迴事?”竇漪房向梅子鳶直接詢問。


    瑞祥來迴跑了一圈,早已氣喘如牛,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似的,別指望能從他嘴裏得到什麽信息了。反觀梅子鳶一臉淡定的樣子,向來已經在此圍觀了好一會兒,事情的前因後果估計還是清楚的。


    梅子鳶往人堆裏頭指了指,道:“大半個時辰前,鄰鄉來了幾個想到醫館來求醫的病人,淳於大夫欲把人接到醫館裏診治,可裏麵其餘的病人和家屬死活不願意。他們還砌了堵人牆堵在大門口,威脅說要是這些人敢踏入醫館半步的話,就別怪他們不客氣!”


    “求醫的究竟是什麽人,居然能挑起大家那麽大的反應?”


    錦榮冷哼了一聲,搶著迴答,語氣尖酸又刻薄:“那樣低賤的人就是死在街頭也沒有人願意多看一眼,還敢厚著臉皮到這裏來求醫,真不怕汙了代王的地方!”


    “就是,就是!”雯馨附和道。


    梅子鳶眸色微冷,聲線依舊平和清冽:“賤籍,她們是花/柳巷的倌兒。”


    竇漪房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見人堆裏頭傳來一把高亢憤怒的女聲:“這是代王為百姓開的醫館,隻要是代國的百姓無論胡漢均可就醫,淳於大夫都答應了,你們這些人憑什麽不讓我姐妹進去?!”


    竇漪房往裏麵一看,隻見一名女子柳眉倒豎、鳳眼圓瞪,嬌麗的臉龐脂粉未施,自有三分風情。她身後跟著十多個小姑娘,年齡大都在二十歲上下,相貌姣好,身段苗條,本應是朝氣蓬勃的年紀,如今卻一個個臉色灰白,病容憔悴,看起來非常虛弱。


    帶頭堵在醫館大門前的一個中年婦人叉腰怒喝,直接罵了迴去:“代王要幫也是幫我們這些清清白白的老百姓,跟你們這些倌兒有什麽關係,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不知哪裏染了什麽肮髒病就想進來醫館醫治,簡直癡人做夢、異想天開!”


    “花/柳巷那樣的地方汙穢齷蹉,怎能讓你們這些人玷汙了代王的地方!”另一個高瘦的婦人大聲附和著,引發圍觀的群眾議論紛紛、竊竊私語。


    “我聽說花/柳巷的倌兒有錢就能上,嘖嘖,真是……”


    “你說,她們會不會得了什麽羞恥的病想到這裏來魚目混珠?”


    “有可能!誰不知道花/柳巷的倌兒出身貧賤,搞不好就是因為籌不到看病的錢才想到來醫館蹭藥的。那些女人比胡人更低賤!”


    一時間,議論聲此起彼伏,說得話也越來越難聽了。


    花/柳巷帶頭的倌姐兒勃然大怒:“我們姐妹出身不好,做的生意也不光彩,可從未做過半點違背良心之事!世道不公,誤落風塵,豈能事事如己所願!”說到情動之處,美目凝淚,語帶哽咽。


    她頓了頓,銳利的目光在圍觀的人群裏掃了一圈,一字一句緩緩地道:“城西有男,家有嬌妻卻貪杯好色,每每有了銀子就到我們巷子裏尋歡作樂,句句美人,聲聲嬌娘,那時的你可有嫌棄過我們身子肮髒?


    東郭酒肆常請我們姐妹過去招客,借美色招攬過路旅人,那時的你可有覺得我們汙了你的地方?莫家村有糟糠妻被棄多年,獨守空房寂寞難耐,捧著銀子請我們姐妹教導房/中術討好夫君,那時的你怎麽就不覺得我們齷蹉可憎?!我們賺的銀子不光彩,你們花的錢就清高高貴嗎?!”


    她每說一句,目光隨之而動,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圍觀的人裏隱隱看見有人偷偷心虛地往後縮了幾步,議論的聲音漸漸隱沒,到最後周圍更是一片沉默,人人噤若寒蟬。


    一開始帶頭怒罵的中年婦女臉上有點掛不住了,黝黑的臉漲成豬肝色,“一派胡言,這都是你們這些狐狸蹄子裝可憐的伎倆,大家可別掉進她們的圈套裏!”


    不知何處有人低聲說道:“若不是世道蒼涼,哪會清白姑娘願意流落花/柳巷,想想她們也是可憐……”


    適才出言附和的高瘦婦女麵露尷尬,左右為難:“可也不能這樣把賤籍倌兒接進醫館,裏麵有男有少,多忌諱……”


    醫者父母心,作為一名大夫,淳於意雖然很想把這些患病的倌兒接進醫館診治,可其他病人和家屬的心情也不能不顧及,代王跟唿延將軍都不在醫館裏主持大局,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不知那個眼尖的家夥大叫一聲:“竇姑娘出來了,這事讓她來定奪不就得了嗎?”


    好主意!


    有了認主的對象,大家紛紛點頭稱是,倏地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了竇漪房的身上。


    啥?!竇漪房像被雷劈中了一樣,擊鼓傳花、說停就停,醫館的生殺大權怎麽突然就落在她的手上!


    梅子鳶不著痕跡地從後推了她一把,竇漪房一個踉蹌,往前進了小半步,真真正正成了中心點!


    淳於意麵露喜色,從善如流、理所當然似的對她道:“既然代王殿下不在,就請竇姑娘代為定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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