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鶴湖畔,有一棟不起眼的小木屋。


    雖然房間很小,但裏麵已經生好了爐火,讓整個屋子溫暖如春。


    董咚咚坐在壁爐前,她烤著火,喝著紅茶,心情十分美好。


    終於和米嬅和好如初,這對她來說,才是這麽久以來最大的好消息。


    晨曦和莫叔,一起去送米嬅迴市裏。董咚咚就慵懶窩在舒服的躺椅裏,幾乎昏昏欲睡了。


    朦朦朧朧間,突然脖頸被冰了一下,她猛的激靈著就睜開了眼眸。她看見一臉無辜的白一塵,正脫了羊絨大衣,摘掉皮手套,隨便的扔在一旁。就是這廝,剛剛用自己冰冷的手指,戳了戳她脖子,一下就把她嚇醒了。


    “你還真舍得下叔叔啊,讓我聽老爺子訓話,你在這兒躲清閑。光知道自己喝茶,都沒想起來給我備一盞。沒良心的小東西!”他順勢就坐進了她的躺椅。


    兩個人同窩在一個躺椅裏,自然局促了許多。


    “喂,你還好意思說。把我和米嬅留給了老太後,你就不怕她用家法,打斷我們的腿?”她臉色微微潮紅,想從躺椅上爬出來。


    “哦?那有沒有容嬤嬤用針紮你們?還讓你們跪在冷風口背白家家規?”他長眉一揚,不吝譏諷。


    他順手把想要逃走的少女,再次霸道的擁入懷中。於是她就倒進了他懷中,她沒再抗拒他,或許已漸漸習慣了他的味道和存在吧。


    “得了吧,你們白家的豪門恩怨,可比還珠格格熱鬧多了。”她貓兒一般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喃喃道:“看來,我又被你設計了。白一塵,你跟我說,就是吃一頓飯那麽簡單,分明一個鴻門宴。哎,這迴我算把老太後給得罪了,以後肯定沒好果子吃。”


    “卻能讓你和米嬅和好如初,這鴻門宴你吃得到底不虧……”他哂笑著,手中把玩著她發髻散落的發絲。


    “我有點兒想知道,白亭歌聽說米嬅被他親媽氣走了,有什麽反應?”董咚咚舔舔嘴唇,意猶未盡,期待重重。


    “砸了沈荼蘼最喜歡的整套青瓷茶具,然後馬不停蹄開車迴市裏,去找心愛的姑娘賠禮道歉唄。還能怎樣?這孩子,注定要成為老婆奴了。”白一塵淺笑著:“而且,我並不讚賞,你們硬碰硬的挑釁沈荼蘼。她沒看上去那麽簡單。到底年輕氣盛,沉不住氣。”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提醒我?”她愣住了,微微蹙眉。


    “讓一頭野豬崽子,在惡劣的野外生存下去。不是要將她與世隔絕,最好讓她在血的教訓中,自我成長。”他聳聳肩,喝著茶:“反正,就算你跌個狗吃屎,叔叔也能讓你翻身農奴把歌唱。這就是能力,弱肉強食啊。”


    “太陰險了!”她倒吸冷氣。


    “我挺納悶,既然白亭歌輩分比你大,怎麽會乖乖尊你一塵哥呢?他才是小叔叔吧。”她呲呲牙,不懷好意:“這麽說來,我是米嬅的朋友,你也得叫我一聲表嬸?哈哈……”


    他微微蹙眉,雙手捏住她腰肢,用力揉搓了幾下。她怕癢,幾乎笑斷了氣。


    “饒命,饒命,算我沒說。”她一邊尖叫,一邊哂笑。


    “你可別招我。”他威脅著,遂黑的桃花眸,仿佛洶湧波瀾的潮水,隱藏著豐厚的情緒,或者說……是明顯的欲望。


    她也敏感察覺了他身體繃直的變化,乖乖的不敢再扭動身體,老老實實的正襟危坐著。


    “看見那片結冰的湖麵了嗎?”他淺笑著起身,透過玻璃,指著白茫茫的湖麵。


    她努力扒住窗戶,從厚重的蘆葦蕩中,終於看到了覆滿了積雪的冰麵。


    “白亭頌、白亭歌和沈栩栩,他們小時候在鶴苑裏,也稱王稱霸過。何況有人教唆,小崽子們氣勢洶洶,逼著我和一箏,喊他們叔叔。”白一塵冷哼著,眼眸之中閃過一絲陰鷙。


    “結果,被你武力鎮壓了唄。”她咂咂嘴,故意舉著大拇指稱讚道:“一個少年,打得三個小屁孩俯首稱臣,您確實厲害至極。”


    “我沒揍他們,不過把他們帶到湖中心的冰窟窿旁。”他長眉一挑,陰森森道:“我讓他們選,或者老老實實的,叫我大哥,或者幹脆讓我,把他們大頭朝下扔進冰窟窿。”


    “看來他們被你嚇住了?”她倒吸一口冷氣,好奇道。


    “白亭頌打小就跋扈,自然嚇不住。所以,當著白亭歌和沈栩栩,我就把他綁了手腕,大頭朝下扔進了冰窟窿。”他淡淡迴應。


    “真扔了?”她吃驚。


    “廢話,他嚇得半死拉了一褲子,大冬天的,都凍成了冰坨子,惡心。”他哂然。


    “白一塵,你把一個小孩子扔進冰窟窿裏?你也太兇殘了吧。那時你多大,這麽變態!”她鄙夷著。


    “十四歲。”他垂下眼眸,餘光卻寒冷犀利。


    “那一年,我哥十六歲,那麽一個與世無爭的人,白亭頌把他從小養大的兔子,活活剝了皮吊在樹上。我哥哭著去爬樹,又被他推下去,自此摔傷了腿,留下了永久的殘疾。那麽多下人都看見了,但沒人敢為我哥說話。因為,沈荼蘼大哭大鬧,老爺子最後也不了了之。”


    “原來這樣……”她認真的凝視著他:“這麽說,也不怪你。保護家人是人類的本能。那……你把白亭頌弄迴老宅,他不會告狀嗎?”


    “當然會!但沒人會信,我有不在場的證據,還有證人。”他聳聳肩,陰險的笑了。


    “證人?大概就是畏懼你淫威的白亭歌和沈栩栩吧?”她又好氣又好笑:“看來,亭歌怕你有病根兒。”


    “亭歌這孩子,性格軟弱,但心腸不壞。他和我哥其實很像,不願意成為家族的棋子,所以一直遠離白家。如今,他喜歡米嬅,為了和她在一起,竟然不惜和沈荼蘼鬧翻,想必也動了真情。”他淡淡道。


    他端起已經燒滾了水的鑄鐵壺,為漸冷的紫砂壺添了熱水,動作優雅而嫻熟。


    “你利用了,白亭歌對米嬅的真情。”她似笑非笑,眼神突然飄忽起來:“白一塵,你的買賣從來不會虧本吧。”


    “咚咚,你知道孤狼這種動物嗎?”忽然之間,他低低問道。


    “一頭幼狼,離了群,失了父母,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伴兒。它孤孤零零的想在荒野中,艱難的活下去。為了一口水,一口吃的,它得咬著牙,拚了命全力去爭,去搶,去廝殺。它沒退路,隻能往前,哪怕前麵的路一片黑暗與絕望。死並不艱難,艱難的從來都是為了所愛的人……體麵的活著。”他低沉著,冷笑著:“你還小,不會明白。我也寧願,你永遠不必懂這樣的殘酷。”


    “對不起,讓你想起了傷心事。我聽說……你父母在你和哥哥,很小時就出了車禍。所以,你們的童年一定很苦。所幸,你們還有爺爺。白老爺子對你很是厚愛。其實,人生也會有溫情和希望的,對吧?”她艱難措辭著,一邊主動為他斟了熱茶,遞到他麵前。


    他似笑非笑,伸手撫摸著她發頂,喃喃道:“我希望你能永遠保持這樣的天真,畢竟可以快樂些。”


    董咚咚愣了一下,她猶豫不決:“我相信,血脈決定了骨肉不可分離。白家是個大家族,雖然複雜,但……”


    “我們的父母離世,並非意外,那麽簡單。”白一塵突然打斷她,冰冷道。


    他直直盯著她驚恐的眼眸,凝視著其中的震驚與恐懼,一點一點兒濃重起來。


    “不是意外,那……”她簡直不敢看他眼睛,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的。


    “沈荼蘼,十九歲就成了老爺子的情人。”他略帶譏諷說:“當然,老爺子也不止沈荼蘼一個情人。哪一個女人,不想成為白夫人呢?手段最毒辣那個,總會勝出。”


    “完蛋了,今天我當著白老爺子的麵兒,說元稹是渣男,他們會認定了我是譏諷。”她倒吸冷氣:“原來,傳說中癡情男子,薄性多為真相。如果沈荼蘼如此不堪,他又怎麽會續娶了殺人兇手?太可怕了。我不敢想……”


    “目前,我沒足夠證據,來證明父母的車禍原因。總有一天,我會得到真相,也絕不會饒過真正的兇手。”他語氣寒涼,卻斬釘截鐵。


    “老爺子……就任由沈荼蘼,欺負你們兄弟?你們可是他的親孫兒。”她不可思議,渾身發涼。


    “白家的世界裏,弱肉強食,天經地義。如果不夠強悍,就怪不得旁人踐踏你。他厚愛我,因為我是他最大的威脅。”他攤攤手,故作無奈。


    忽然之間,白一塵的神色鄭重起來,他一字一頓道:“如果有一天,你介意我雙掌染血,隨時可以離開。但我必須告訴你,和我在一起,注定會有與眾不同的人生。我不強求,你必須我和一起承受這些。但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你的天真。如果你願意,就握住我的手,讓我帶你去征服世界。如果你害怕,我送你迴家……”


    她愣愣的望著他,不知所措。


    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死纏爛打,卻沒想到他會袒露心聲,給她拒絕的機會。


    她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她傻傻的看著麵前的男人,他好看的桃花眸中,隱匿著冰冷的火焰,以及一絲絲稍縱即逝的孤單與脆弱。


    刹那間,她的心裏最柔軟的部分,仿若爬進了一條細幼的蠶,輕輕齧咬著她的善良。理智告訴她逃走,現在就逃走。但情感,卻讓她寸步難行,她不想留下這個孤單的人,獨自承受凜冽的寒風。


    白一塵凝視著董咚咚,他伸出的掌心,有著蜿蜒優美的曲線。


    他終於釋然的笑了,站起身來拿起他們的大衣,認真道:“不難為你,小妞兒。叔叔還是送你迴家。”


    他話音未落,卻被她從後麵猛然抱住了。那麽緊,似乎用盡了全力。


    他聽見她低低的聲音,正篤定道:“好吧,以後就讓我守護你……叔叔。我的運氣一向比較好。”


    她的聲音猶如天籟,他的紅唇旋起一抹溫暖的淺笑,寵溺道。


    “好,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吉祥物,小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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