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靈靠在床頭,足足用了兩分鍾的時間,才徹底明白了自己此刻的狀況。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酒店走廊昏倒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頭部。


    又或者,是這一次的酒精過敏刺激了大腦,導致神經出現了病變……畢竟,之前院長在拿到檢查報告的時候,就曾經告訴過她,顱內的血塊一旦碎裂,或者壓迫到視神經,就會造成暫時或永久性的失明。


    可是,她沒有想到,這一切會來得如此之快。


    盡管已經足夠小心了,不過,在下床的時候,喬慕靈還是撞到了床頭櫃一角,痛得她幾乎當場就流下來了眼淚。


    臥室裏的擺設,她其實是很熟悉的,但忽然間缺失了視力,一個小小的房間都變得可怕起來。


    喬慕靈跌跌撞撞,伸直雙臂,來迴摸索著,終於走出了臥室。


    她的腳趾還疼得厲害,但她根本顧不上它了,她現在唯一想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找到手機,打電話求助。


    十幾步路,喬慕靈硬是花了好幾分鍾。


    她好不容易摸到了沙發上的手袋,從裏麵掏出手機,艱難地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你好,我、我突然失明了……請派急救車盡快趕到,地址是……”


    喬慕靈和接線員簡單地說明了情況,對方似乎從來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確定她不是在惡搞之後,很快安排了醫生和車輛,盡快趕到了公寓樓下。


    被抬上擔架的時候,喬慕靈的心中滑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自己以後都會生活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了嗎……


    這個想法,令她打了一個激靈,渾身發冷。


    救護車一路唿嘯,很快將喬慕靈送到了人民醫院,這是她主動提出來的,不隻是因為離得近,也是因為她自己就在這裏工作,各種手續都比較容易辦理。


    急診的醫生對她這種情況也有些無可奈何,隻好將她轉到了神經內科,先做檢查。


    由於看不見東西,醫院的醫護人員向來人手不足,不分科室,雖然醫生和護士可憐她,但也做不到時刻不離左右。無奈之下,喬慕靈讓一個護士幫她去找了羅彥,請他過來幫忙。


    羅彥一聽,頓時呆住,然後馬上請假,但他多了一個心眼兒,沒有提到喬慕靈,隻是說有親戚生病,要過來看一眼,張主任很痛快地放人了。


    他氣喘籲籲地趕來,在喬慕靈的身邊站定。


    她聽到了聲音,忐忑地轉過臉來,小聲問道:“是誰?羅醫生來了嗎?”


    羅彥一看到喬慕靈臉上的表情,再一聽到她說的話,他的心裏咯噔一聲,壞了。


    一個人好端端的,怎麽會睡了一覺,就忽然瞎了呢?!


    他走過來,顫聲道:“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弄錯了,那個護士說,說你的眼睛出了問題……”


    喬慕靈輕輕地抿起了嘴唇:“我實在不知道還能找誰了,真不好意思,又讓你折騰一趟。”


    她想了想,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有些著急地繼續問道:“你請假過來的?張主任不知道我的情況吧?”


    羅彥下意識地搖搖頭,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她看不到,於是,他隻好開口說道:“我沒說是你的事情,放心吧。哦,對了,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好像正在給你寫鑒定呢,你的實習差不多已經結束了。”


    本來是一個好消息,可是,此刻說起來,卻毫無任何喜悅的味道。


    喬慕靈應了一聲:“是啊,其實我前兩天都跟張主任說過了,這禮拜我就不用上班了,等著過了元旦去找他拿鑒定,順便和科室的同事們一起吃頓飯,然後我就迴國了……”


    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卻沒有料到,衛光夏會和自己分手,也沒有料到,自己什麽都看不到了。


    羅彥也沉默了。


    不過,他很快打起精神,讓喬慕靈先休息,自己去找醫生問一問,看看檢查的結果出來沒有。


    “謝謝你。”


    她是真的感謝,可除了最簡單的一句道謝,其他話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羅彥拍了拍喬慕靈的肩膀:“客氣什麽,說句大言不慚的話,我還是你來這裏之後認識的第一個新朋友呢,雖然你對我不冷不淡的,可我還是拿你當朋友的。”


    她失笑:“我沒有對你不冷不淡,我隻是……”


    他打斷她:“我懂,你隻是不想讓我有希望,然後又失望嘛。反正我也想開了,現在晚婚晚育是大趨勢,我又不是很老,不用那麽著急,慢慢找唄。”


    喬慕靈笑了。


    安頓好她,羅彥去找了醫生,了解喬慕靈的病情。


    “她的家人都在國外,無法馬上趕來,我是她的朋友,我自己也是醫生,所以你先把情況跟我說說吧。”


    羅彥來的時候,連白大褂都沒脫,還掛著名牌。


    接下來,醫生的話令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喬慕靈的猜測是正確的,她昏倒的時候,確實是頭部先著地,衝擊力令她腦內的血塊受到了震動,導致它的位置也發生改變,直接壓迫到了視神經。


    “人類大腦的構造是非常複雜也非常神奇的,每一個區域都控製著身體的各個部分,這就是為什麽有的病人一旦小腦出現病變,他就不能說話了,或者他的身體不再協調,或者出現視力問題……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進行手術,將血塊取出,如果有殘餘的,再進行藥物的溶解和吸收。”


    醫生指著手邊的影像報告單,憂心忡忡地說道。


    類似的患者他之前也不是從來沒有遇到過,但像喬慕靈這麽年輕的,倒是第一個,令人感到可惜。


    “那,那不能直接對血塊進行溶解嗎?它隻要消失了,對視神經的壓迫也就解除了,不是更簡單了嗎?”


    羅彥很快提出不同的意見。


    “你說的這種方法當然更簡單,傷害也更小,不過,實話實說,在國內是沒有辦法做到的。我剛才說過了,腦內環境太複雜,裏麵的神經可以用密密麻麻來形容,一旦有任何的操作失誤,都會導致不可挽迴的後果。就算病人的視力恢複了,可大腦受損了,一樣是失敗的手術。”


    醫生兩手一攤,表示無奈。


    “國外呢?國外可以吧,她本人就是哈佛醫學院畢業的!”


    羅彥眼睛一亮,大聲問道。


    “這樣吧,我先把她的情況發一封郵件,給和我們醫院有合作項目的幾位國外專家看一看,聽聽他們的意見。無論做不做手術,這個情況都是比較罕見,也比較嚴重的,需要多次會診,才能有一個定奪。你盡量多陪陪她,她現在看不到,很容易出現意外,最好不要出現外傷。”


    喬慕靈早上撞到腳趾,她也看不到,還以為不嚴重,其實很嚴重了,有一截腳趾甲裂掉了,橫插|進了旁邊的肉裏,流了不少的血,護士仔細地用小鑷子挑了半天,才幫她把所有碎裂的指甲都挑出來,以免發生感染。


    “我知道了,謝謝你了,醫生。”


    羅彥拿過那一摞檢查報告單,向醫生道謝,然後離開。雖然喬慕靈看不到,但這些東西也得交到她的手上,讓她自己保管。


    等到他迴到病房,喬慕靈正呆呆地坐在床上,包紮過的那隻腳搭在床邊,另一條腿蜷縮著。


    因為看不見,所以她的神經時刻也不能得到放鬆,恨不得把兩隻耳朵都豎起來,靠著外界的各種聲音來分辨著周圍的情況。


    “是我。”


    羅彥大聲說道。


    果然,一聽到是他的聲音,喬慕靈的表情明顯鬆弛了。


    她點點頭:“你見到醫生了嗎?他說什麽了?我的眼睛什麽時候能好?他有沒有跟你說,打算給我開什麽藥?”


    在喬慕靈的心中,還藏著一絲僥幸,也許自己的情況並不算嚴重,隻要注射或者服用一些藥物,消除血塊就好了。


    羅彥猶豫半天,還是沒有完全對她說實話:“你別急,我見到醫生了,他說他一個人暫時還不能給你製定出什麽方案,要找幾個專家一起會診,研究一下才行。你也知道,這畢竟是腦子裏的問題,大意不得,集思廣益是必須的,對吧。”


    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別太沉重,以免讓喬慕靈察覺到情況的嚴重性。


    喬慕靈雖然有一點失望,但也承認他說的話有道理。


    想了想,她點點頭:“也對,謹慎一點,沒什麽不好……反正,我現在哪裏也去不了,索性就先在醫院裏待上幾天吧……”


    聽她這麽說,羅彥鬆了一口氣,之前他還想了半天,要怎麽勸她好好住院。


    既然她自己想通了,那就好辦多了。


    “好,那我迴頭跟張主任說一聲……”


    喬慕靈立即否決:“不要!這件事……我不希望其他任何人知道,你能幫我嗎?”


    羅彥知道,她這個人自尊心很強,萬一被同事們知道了,那些人肯定會過來探病,到時候場麵一定是相當的尷尬。所以,她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出了這種意外。


    “嗯,我盡力。你把你家的地址和鑰匙給我,我去收拾一些東西,住院要用。”


    喬慕靈點頭:“好。”


    “那個,我有一句話,可能不太恰當,但還是想問問你,你真的不打算告訴你男朋友?”


    她和衛光夏戀愛之後不久,有一天下午,衛光夏還帶著各種禮物去看喬慕靈的同事,所以大家都知道他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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