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的話,虞幼薇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那個律師,似乎是想要向他求證。


    律師點了一下頭,雖然銀行不會輕易泄露客戶的隱私,但如果涉及犯罪案件的調查,他們絕對會十分配合,給出全部記錄。


    見狀,虞幼薇的氣焰也不覺間就減弱了一大半。


    誠如戰行川所說,隻要有人舉報,相關機關受理,著手前去調查,不管她之前掩飾得多麽成功,都很難保證不被發現。


    “我今天來這裏,不是為了看你的笑話,不管你信還是不信。”


    戰行川繼續開口說道,也不管虞幼薇有沒有在聽。


    “事到如今,如果你還對不切實際的人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勸你還是早一點醒悟。我是個男人,我比你更懂男人的心思。”


    見她沒有說話,應該是在聽,戰行川又說下去:“我知道你準備去找劉武,看看他能不能救你。一句話,你別再做夢了。”


    虞幼薇忍不住麵露譏諷:“劉武的確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可他是個重情義的人,比起某些人來,我倒是覺得他不會對我見死不救。”


    “重情義?我真的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


    戰行川冷冷地揚起嘴角,眼神淩厲。


    “檢驗一個男人是不是渣子的方法之一,就是看他是不是喜歡利用女人,在危急關頭選擇去犧牲女人。在雄性的世界裏,同類理應和同類進行競爭,付出自己的血和汗,然後以勝利者的姿態去獲得女人的青睞和愛。但渣子卻不一樣,他們利用花言巧語去俘虜女人,控製女人,榨取女人。等到價值獲取得差不多了,又或者自己死到臨頭了,就會讓女人犧牲一切。”


    說完,他打量著虞幼薇的神色,直接點破:“江凱宏是這樣,劉武也是這樣。你居然還對他抱有希望,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信不信,要是你去找劉武,他不僅不會救你出去,甚至還會讓你把牢底坐穿,一輩子也別想走出去了!”


    坐在一旁的律師冷汗涔涔,在戰行川來這裏之前,虞幼薇曾告訴他,稍後去找劉武,請他一定要把自己撈出去,她可不想在監獄裏蹲上十年八年,把最好的年華都浪費在坐牢上。


    他雖然也覺得機會渺茫,但總要去按照客戶的旨意辦事。


    虞幼薇翕動著嘴唇,一臉難以置信,口中倔強道:“你有什麽資格去揣測我們之間的關係?劉武雖然愛玩女人,可我也不是吃素的,不然的話,你以為我會在他身邊那麽久嗎?”


    當然,這段時間以來,劉武也不可能隻吃她這一道菜,虞幼薇知道了以後,明白爭風吃醋沒有用,還會白白惹來他的厭惡,於是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她圖的從來不是劉武的人,而是他的錢,至於他去玩別的女人,在她們的身上發泄夠了,她還能少遭點罪。


    “就憑你的信虹,你覺得喂得飽劉武嗎?而且,信虹馬上就快不是你的了。至於想要借著你的手,來挖空戰氏,也變成了不可能實現的任務。你,虞幼薇,你現在是個廢棋,知道下棋的時候,遇到廢棋怎麽辦嗎?”


    戰行川一揚手,將兩人之間的那些照片用力地推到了地上。


    “這就是你的下場,被狠狠除掉。”


    他側過臉,看著那在半空中飛揚起來的照片,最終盤旋著落在地上,又被他狠狠地踩在了腳下,永遠不得翻身。


    虞幼薇順著他的動作,也跟著看過去,恍惚間,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表情越來越難看,一直到臉色變得慘白。


    從她主動勾搭上劉武,虞幼薇就知道,他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本以為自己能夠和他周旋一陣子,哪怕付出身體的代價。但現在,她卻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沒有價值的人,不配和人談條件。


    “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戰行川意有所指地說道。


    他不可能說出更露骨的話語,更不可能指使虞幼薇做什麽,但他卻可以提醒她別再糊塗下去,把一切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身上。


    “不,我不能那麽做……”


    虞幼薇忽然搖了搖頭,流露出忌憚的表情。


    她看了一眼律師,忽然壓低聲音:“瑤瑤在哪裏?”


    戰行川挑了挑眉:“接迴家了,這幾天先不讓她去學校,也盡量不要外出,趙玉紅在陪著她,應該不會有事。”


    確保瑤瑤沒事,虞幼薇似乎鬆了一口氣,口中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千萬別讓人把她帶走,她還小呢,什麽都不懂……”


    “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瑤瑤不是你的女兒,也不是戰家的孩子。你當年生下來的那個孩子,因為先天不足,一生下來就夭折了。而瑤瑤是同一天在同一家醫院被人遺棄的女嬰,趙玉紅怕你傷心過度,留下月子病,所以就偷偷抱養了她,說是你生的。”


    戰行川一直在想,究竟在什麽時候把這個驚天消息告訴給虞幼薇。他不能白白浪費了這麽好的一個機會,而用在現在,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隻見虞幼薇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她剛剛有所緩和的表情驟然間發生了變化,充滿了吃驚、疑惑和不解。最後,這些情緒統統地化作了一聲尖叫——


    “不!不可能的!你在撒謊,你在騙人!”


    虞幼薇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一拂手,將桌上的半杯水打翻在地,水濺到了她的小腿和腳麵上,但她渾然不覺,還在尖叫著,聲音淒厲。


    律師嚇壞了,急忙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在這裏要保持安靜。


    “你故意拿瑤瑤的身世來騙我!如果她不是,你怎麽會接納她,還承認她的身份?戰行川,你太不入流了,居然編出這麽一個拙劣的謊話!”


    虞幼薇大聲喊著,絲毫不顧及著自己現在所處的情況,而聽見聲音,外麵已經有人走過來了。


    “不相信的話,就去做親子鑒定,結果一定會堵上你的嘴。我再說最後一遍,你生的孩子已經死了,這個孩子,和你,和戰家都沒有任何的關係。”


    戰行川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最後朝虞幼薇丟下一個冷酷的笑容:“這樣也好,你什麽都沒有了,也就什麽都不用在乎了,哀兵必勝,想一想接下來要做什麽,才是正事。”


    說完,他轉身就走。


    有工作人員過來查看情況,律師連忙解釋著,戰行川也不理會,直接走出房間。


    解決了一件大事,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覺得很暢快。


    開著車子,戰行川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胡亂地轉,他並不想迴公司,也不想迴家,一時間好像無處可去。最後,等到他徹底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車子已經開向了通往市郊的高速,再開上不遠,就是埋葬著虞思眉的墓園。


    他沒有返程,而是直奔墓園。


    戰行川早就知道虞思眉被安葬在這裏,但前來掃墓,卻還是第一次。以前,他的心裏有個結,總是無法麵對,所以也就不想來麵對她。


    而今天,他卻鬼使神差地來了這裏。


    虞思眉雖然隻是戰家的傭人,但她因為喜歡孩子,所以將戰行川照顧得無微不至。哪怕她並不負責做飯,也會記著他的口味,偷偷幫他做一些小吃,以免他夜裏餓著。


    十七八歲的大男孩,哪怕晚上吃飽了,臨睡前也會餓肚子。有一次,戰行川跑下樓去找吃的,被虞思眉發現了,她便隨手用剩下來的餃子皮幫他捏了一碗小餛飩,吃得他連湯都喝光了。


    從那以後,她便記著了,隔上十天半個月,就會做一次,給他當夜宵。


    虞思眉死了以後,戰行川再也沒有吃過那麽好吃的小餛飩。


    在墓園門口買了一束花,戰行川查詢了位置,按照地圖的指示,一路找到了虞思眉的墓。墓園很大,盡管並沒有走冤枉路,他也走得出了一身的汗,氣喘籲籲。


    看著墓碑上那張小小的黑白照片,戰行川彎下腰,將手中的花束放了下去。


    “對不起,眉姨,這麽多年了,才來看你。”


    他站直身體,輕輕開口。


    虞思眉隻有一個女兒,因為嫁了一個不成才的丈夫,婚後和親戚都漸漸地沒了來往。所以,在她死後,也沒有什麽人來掃墓。


    虞幼薇迴到中海以後,偶爾過來一次,最近一年,她忙得很,也不怎麽來了。


    戰行川沉默著,用手撫了撫冰涼的墓碑,又將地上新長出來的幾根雜草給仔細地清理掉,然後背靠著墓碑,坐在了地上。


    他有很多話想說,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雖然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察覺到了,戰勵暘不是很喜歡自己,可一直以為,隻是自己頑皮淘氣,學習不努力而已。於是,他刻苦讀書,想要盡快到戰氏去鍛煉,做出一番成績。


    沒想到,和這些無關,他不喜歡他,僅僅是因為他不是自己的孩子。


    或許,戰勵暘當年是喜歡過虞思眉的吧,王靜姝說過,他喜歡那種溫婉可人的女子,卻因為家裏的安排,而不得已娶了她做妻子。


    風吹過,帶著一股春意的味道。這個漫長的冬天,終於還是快要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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