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戰勵暘和王靜姝夫婦以外,冉習習迴憶了一番,發現自己還真的沒有和戰家的其他親戚接觸過。所以,她也不是很清楚那些親友都是怎麽看待自己的,包括麵前這一位。


    不過,冉習習看得出來,戰勵明雖然對戰行川表現得很包容,但對她這個外人,卻還是很有架子的,長輩威嚴十足。


    由此可見,他並不是本性懦弱,而隻是能夠做到在侄子的麵前收斂氣勢罷了。


    可這麽一來,冉習習就更加納悶了:一個做大伯父的,就算如今在家族中再怎麽沒有發言權,也不至於落魄到需要仰望小輩的鼻息來生活吧。


    “你能認清形勢,那自然是最好。你也一把年紀了,享受一下退休生活難道不好嗎?行姿也結婚了,還生了孩子,你們一家人不是挺好的,何必多此一舉,跑來插手我家的事情?”


    聽得出來,戰行川對於戰勵明三番五次跑來探望王靜姝這件事,十分不滿。


    戰勵明被問得啞口無言,一張老臉終於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他退後一步,想說什麽,到底還是忍住了,隻是搖了搖頭,外加一聲歎息。


    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冉習習看見,戰勵明的背脊看起來似乎沒有之前那麽直了。他在走路的時候,腳步也不是特別穩。一個人就算保養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抵抗得了時間的威力,終究還是要緩緩地老去。


    這種不可抗力,才是最令人感到無助的。


    戰勵明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他的出現似乎令這個看似普通的夜晚變得氣氛凜然了起來。冉習習分明能夠感受得到,站在身邊的戰行川正在勉強壓抑著心頭的負麵情緒,也許,假如不是因為她還在這裏,他早就會徹底爆發了。


    “你們……”


    她剛說出兩個字,就被戰行川狠狠地打斷:“你最好什麽都不要問,也絕對不要把今晚的事情說出去!你就當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見好了!”


    看他的樣子,是真的生氣了。


    冉習習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有繼續問下去。


    也許,每個人都有那麽一兩個禁區,不能輕易被觸碰,既然戰行川已經明確告訴她,他不會和她多說什麽,她索性也就不再廢話。


    “那好吧,我迴家了。你不用送我,我用打車軟件叫一輛車就行。”


    眼看著戰行川此刻的狀態不大對頭,冉習習也不敢坐他的車迴家,她掏出手機,就要叫車。


    哪知道,他立即不客氣地提出了反對意見:“你沒看最近的新聞嗎?最近社會上特別不安全,女人半夜出門有多危險,你不知道?”


    冉習習握著手機,立即反唇相譏:“總不能因為危險,所以不允許女人出門了吧?有多少女人是閑著無事,半夜還在街上亂晃的?加班的,補課的,為了生計奔波的,一些女人隻能早出晚歸怎麽辦?你怎麽不說讓全社會變得更安全,大家出門不需要提心吊膽才是第一要務呢?”


    戰行川一窒,哼了一聲:“在那個目標還沒有實現之前,個體保持小心謹慎總是沒錯的。我不想和你說那些大道理,反正天黑的時候,你不許一個人出門,非要出門的話,讓司機送你。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最近也不帶保鏢了!”


    羅正良死了,威脅解除,冉習習實在受不了走到哪裏都有兩條小尾巴的生活,所以又恢複了之前的生活。戰行川雖然無奈,可也不能時時刻刻跟在她的身邊,隻好睜眼閉眼,由著她去了。幸好,她現在不需要每天工作,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家裏,也不至於有什麽危險。


    “反正這幾天沒事做,過幾天就不好說了,過幾天我要去新公司上班,可能還要統一培訓。”


    關於新公司的事情,冉習習知之甚少,而且都是從阿曼達的口中聽說的。波尼·克爾斯對她似乎很失望,她發了幾次電郵給他,都沒有得到任何的迴複,看樣子,她是真的在大老板的麵前“失寵”了,還不知道總部那邊的人會怎麽議論。


    隻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不分東方西方,也不分男女老幼。


    “新公司?”


    戰行川一邊替她拉車門,一邊驚詫地問道,他本以為,冉習習已經辭職了,又或者,已經被開除了,即將待業在家。


    他原本想的是,她不工作也好,可以在家多陪陪孩子,彌補之前的缺失。


    “嗯,分公司,分管亞洲市場,重心在中海。”


    冉習習小聲迴答道,不知道為什麽,一說到這件事,她又有些心虛。


    “新公司肯定事情多,人手又不足。到時候,睿睿怎麽辦?你打算把他丟給保姆嗎?做你們這行的,少不了應酬交際,不是開業禮就是時裝周,你能推得了一次,還能推得了次次?不行,我不同意,既然你非要睿睿的撫養權,就要好好照顧他,要不然,就把他還給我!”


    說著說著,戰行川似乎也動了氣。


    冉習習本來已經坐上了車,一聽這話,她又探出身體,打算下車。


    看出她的舉動,戰行川果斷地伸手一按,把她的頭和身體都往車裏塞了進去,同時順勢一推,用力地帶上了車門。冉習習被嚇了一跳,唯恐被車門拍到鼻梁,她隻好向後一靠,完全坐進了車子裏麵。


    “怎麽會有你這種不講理的人?那是我的工作,又不是我願意去應酬,再說了,我有分寸,我能平衡好工作和生活……”


    她氣得要命,見他上車,立即大聲解釋道。


    戰行川掏了掏耳朵,麵無表情,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一直等到冉習習說得口幹舌燥,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語句來繼續,他才扭頭問道:“安全帶係好了嗎?我要開車了。”


    她絕望地把後背撞到椅背上,恨不得能夠和他大打出手一次,以解心頭之恨。


    “想打我的人多了,輪也輪不到你。”


    正在開車的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內心活動,滿不在乎地說了一句。


    冉習習迴到家中,戰睿玨已經洗了澡,睡下了。


    聽李姐說,他睡著之前,還一直問,媽媽怎麽還不迴來。


    冉習習的心中頓時酸酸的,很不好受。


    雖然她和戰行川爭論了半天,不過,一想到以後搞不好每天都要這個時間才能到家,孩子已經睡了,自己隻能輕手輕腳地去看看在夢鄉中的兒子,冉習習也不禁產生了一絲猶豫,不知道應不應該去接下那份新工作。


    她洗過澡,雖然夜深,卻了無睡意,於是冉習習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抱著筆記本,靠著床頭查看郵件,不時地小啜一口。


    波尼·克爾斯打來電話的時候,她剛好醞釀出來了一點點睡意,朦朦朧朧的。


    “你睡了?”


    那邊依舊是質問的語氣,沒辦法,誰讓他是老板呢?


    冉習習打起精神,用另一隻手按著太陽穴:“還沒有,在處理郵件,有幾個客戶可能還不知道我離職的事情,把郵件又發到我這裏來了,我轉給阿曼達,讓她去處理。”


    聞言,波尼·克爾斯開門見山地問道:“所以,你是不是對於我的決定很生氣?”


    她嚇得幾乎要把手中的筆記本丟出去,在腦子裏計算了一下時差,想要確定他不是在抽風。


    “我玩忽職守確實好幾個月了,很多工作都處理不及時,給阿曼達增加了很多工作量。所以,我覺得公司的決定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冉習習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措辭。


    沒想到,波尼·克爾斯卻打斷了她:“跟公司沒關係,是我想這麽做的。習習,我有話想和你說,但我沒有勇氣站在你麵前,我隻能在電話裏說。”


    她頓時唿吸困難,好像明白了什麽,但是卻怎麽都不願意去朝那個方向深入地思考。


    “克爾斯先生,中海現在已經很晚了,如果你有事吩咐我做的話,能不能給我發郵件,我睡醒之後馬上就去辦……”


    冉習習想要阻止他,因為她真的不想聽到什麽和工作沒有關係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


    “對不起,我還是想說。我考慮了很多天,我原本以為自己是一個很勇敢的人,在麵對自己的內心時,可以做到不顧一切。但我錯了,我其實又膽小,又自私,我愛上了一個人,可是我發現我和她之間的屏障實在太多,我不知道怎麽衝破它們,更不知道要怎麽擊敗自己的心魔。對不起,對不起……”


    她這才聽出來,他說話的時候其實是有一點口齒不清的,似乎是喝酒了的緣故。


    波尼·克爾斯的酒量十分不穩定,要看心情,心情好的時候,近乎千杯不醉,但心情差的時候,完全就是一杯倒。


    所以,冉習習很著急地問他,是不是喝酒了,在哪裏,身邊有沒有人陪同。


    “要是不喝酒……我才不會和你說這麽多……”


    那邊似乎傳來了打嗝的聲音,聲音也比之前低了很多。


    她隱約明白了,波尼·克爾斯一遍遍地和自己說對不起,是因為他發現他沒有辦法衝破很多生活中切實存在的藩籬,對他而言,有很多東西都比感情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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