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戰行川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那封已經被他揉得皺皺巴巴的信,緊緊地握在手中。


    他的言行令虞幼薇驀地產生了一絲緊張情緒,她抬起頭來,強作鎮定地朝他看了看,輕聲婉拒道:“何叔給你寫的信,你又拿給我看,不太合適吧?”


    她微微頓了一頓,伸手挽住戰行川的臂彎,柔柔開口:“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先坐下來,我讓人給你泡壺茶。”


    沒想到,他反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直直地看向她的雙眼。


    那種眼神,幾乎要從她的皮肉,看到她的靈魂深處去。


    虞幼薇自然心驚,小聲喊道:“你抓疼我了!你先放開手……”


    不料,戰行川依舊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將另一隻手中的那封信用力地塞進了她的懷裏,大有一副非看不可的架勢。


    “希望你看完之後,還能有心情讓我喝茶。”


    虞幼薇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那封信,一頭霧水地低下頭,看著信封上的字跡,她的眉頭不自覺地緊緊地絞了起來。


    既然戰行川執意要讓她看,那麽就說明,信裏的內容是和她有關聯的。


    可是,任憑虞幼薇怎麽猜測,她都猜不到自己和那個何叔有什麽可值得大書特書的關係,如果硬要說有關係,那就是當年虞思眉在戰家做工,無論是何叔和趙伯都很傾心於她,尤其是後來她的酒鬼丈夫死掉,孤女寡母難活,他們兩個人都很想和她搭夥過日子。


    那段時間,兩個人好像較勁一樣地向虞幼薇示好,打算曲線救國,以此來俘獲虞思眉的芳心。隻可惜,虞思眉絲毫沒有再嫁的心思,於是他們也就漸漸地斷了念頭。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我看,那我就聽你的。”


    虞幼薇從信封裏抽出那兩張皺巴巴的紙,飛快地掃了一眼。


    緊盯著她的臉,戰行川不肯錯過虞幼薇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他看見,她的眼睛一下子睜大,鼻翼快速地抽|動著,嘴唇也迅速地抿了起來,微微向下壓著嘴角,整個下巴都處於一種緊繃的狀態。


    要麽是生氣,要麽是驚嚇,對於這個神態,戰行川太熟悉了。


    “胡說八道!我看何叔一定是得了老年癡呆症!要不然就是精神分裂!”


    草草看完,虞幼薇用力將信紙拍在了書桌上,一張俏臉輕輕哆嗦著,口中怒喝道。


    她的心跳加劇,然而額頭上卻是陣陣冒著冷汗:那件事怎麽會有人看見?當年警察趕到戰家做筆錄,所有人都說,夜裏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所以她才敢一口咬定被戰行川強|暴。其實,虞幼薇當時也是十分緊張的,她怕自己所說的話有前後對不上的地方,也怕警察查到什麽蛛絲馬跡,更怕戰勵暘將事實說出去。


    萬幸的是,戰勵暘因為極度自私,不願意身敗名裂,所以寧可讓兒子去背了黑鍋。


    而家中的其他人也表示對整件事一無所知,沒有人證,戰行川本人也因為醉得一塌糊塗,所以拿不出任何能夠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


    “何叔得了老年癡呆?那麽趙伯呢?他們兩個人其實都聽到看到了那天的事情!隻不過趙伯決定保持沉默!你是覺得現在他們都死了,反正死無對證,所以不肯承認嗎?”


    戰行川渾身顫抖著,厲聲質問道。


    他沒有想到,這麽多年來,自己一直背負著沉重的枷鎖,而這具枷鎖,卻是親生父親和她一起親手為他套上去的!


    道貌岸然的商人,可愛單純的少女,一切都是假象!


    一個是精|蟲上腦所以不顧廉恥,一個心懷恨意所以嫁禍他人,還真是配合默契,心有靈犀!


    “所以呢?你拿著一個死人寫下來的兩張紙,跑到這裏來,是打算來定我的罪嗎?好啊,你來告訴我,我犯了什麽罪?”


    見戰行川神色肅穆,虞幼薇反而冷靜了下來,她笑了一聲,重新拿起信紙,攥在手中,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胸前,同樣向他質問道:“你說啊,我犯了什麽罪?難不成我還能把你那位風度翩翩的父親大人給強|暴了不成?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為我沒有爸爸,我長得漂亮,我媽媽在你家做傭人,我們一窮二白,所以我就活該被他給玩了?還是說,當年的我應該學得主動一點兒,充分把握機會,索性把你爸迷得七葷八素,直接做你的小媽?戰行川,我告訴你,你沒有資格跑來問我!你不如跑到你爸的墳前,讓他把話說明白!我倒要看看,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敢不敢對你這個親生兒子說出實話!”


    那兩張信紙從她的手中飛出去,飄落在地,最終停留在了戰行川的腳邊。


    虞幼薇充滿挑釁意味的話語,令他的一雙眼睛幾乎在一刹那間就冒出了兩簇火苗。戰行川忍無可忍,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脖子。


    一聲驚唿卡在喉嚨裏,虞幼薇是真的沒有想到,戰行川居然會真的對自己下手,而且這麽急,這麽狠!


    這麽多年來,她都很清楚,戰行川在商場上是多麽的雷厲風行,心狠手辣,但是,在麵對她的時候,他總是很有耐心,很有風度。雖然,因為背地裏做的那些事情,虞幼薇不免對他心懷戒備,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也漸漸地放鬆了警惕,覺得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應該是一個最為特殊的存在,可以讓他一再地為她大開綠燈。


    “你為什麽要騙我!你為什麽要讓我來承擔那件事!”


    死死地捏著虞幼薇白皙纖長的頸子,戰行川眼中冒火,上前一步,將她用力推倒在書桌上,大手一揮,桌上的辦公用品悉數落在地上。


    她拚命地用兩隻手去摳著他的手背,指甲都要嵌進去,無奈那隻手上的力氣太大,虞幼薇根本掙脫不開,一張臉憋得發紅,美麗的眼睛也向外凸起,可是,無論她怎麽用力地張開嘴巴,抽動鼻子,都無法獲取到新鮮空氣,一陣陣強烈的窒息感令她的眼前陣陣發黑,兩隻手也漸漸地沒了力氣,無力地鬆開。


    就在這時,戰行川收迴了手。


    空氣湧進體內,虞幼薇發瘋一樣地吸著氣,後背貼在桌麵上,腳上的兩隻高跟鞋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踢掉了,她的頭發蓬亂,眼睛因為充血而微微發紅,不停地向外湧著淚水,整個人看起來已經異常狼狽,和剛剛的精明幹練的形象相去甚遠。


    “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何叔信上說的那件事的全部經過!”


    戰行川見她慢慢地緩過來了,暴喝一聲,嚇得剛站起來的虞幼薇驀地打了一個哆嗦。


    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下來,伸手攏了攏自己散亂的頭發。


    “沒有什麽好說的,我不願意迴憶這種事情。好不容易才愈合的傷疤,憑什麽就因為你感到好奇,我就得把它再撕開,亮出模糊的血肉給你看?”


    說完,她向後退了一步,一臉防備地看向戰行川。


    經過了剛才的驚嚇和慌亂,虞幼薇現在反而已經徹底地冷靜了下來,反正,戰行川說得不錯,戰勵暘死了,趙伯死了,何叔死了,王靜姝雖然沒有死,成了植物人其實也和死差不多,估計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知道當年那件事的人都已經沒有辦法再親口說話,隻要她把嘴巴閉緊,就算是戰行川也不能把她怎麽樣,這就是真真正正的死無對證。


    “還有,別忘了,我才是受害者。你難道還想讓我去死嗎?是你們戰家對不起我在先!如果戰勵暘真的疼愛你,又怎麽會讓自己的兒子去受這種折磨?說到底,這還是你們一家三口人的罪孽!你想殺了我嗎?來啊,你現在就來殺我!”


    虞幼薇冷笑著,閉上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兒。


    她嘴角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麽的諷刺,看得戰行川內心中一沉,他不禁猶豫起來,心裏彷徨不決:是啊,自己難不成還真的要掐死她嗎?她的確遭受了那樣的痛苦,而那個對她施加痛苦的人,是戰勵暘,是他的父親。


    “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把這筆賬算在我的頭上……你知不知道,這麽多年以來,我一直都以為自己真的做了錯事……雖然我也不確定……可我害怕當時真的喝醉了,對你做了什麽……”


    戰行川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盡管他堅信自己真的沒有做過,然而每每想到那件事,他都覺得,虞幼薇不會撒謊,何況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完全沒有必要把這盆汙水扣在他的頭上。


    所以,即便他一直在調查這件事的真相,但他也一直對虞幼薇懷著濃濃的內疚之情,千方百計地想要補償她。


    “也許是怕你嫌棄我吧。”


    虞幼薇冷笑一聲,走上前去,伸出一隻手,緩緩地撫上了戰行川的臉頰,她的眼神無比縹緲,似乎正在看向遠處。


    “你是那麽的高高在上,我本來就配不上你,要是被你知道,我被別人給侮辱了,你一定不會再要我了……所以,我隻能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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