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義正言辭吼出的這句話,不僅對方嚇了一大跳,他自己這邊的人也瞠目結舌。


    要知道,李維這個“大公爵”的成色,和一般假冒偽劣產品可沒多大區別。公、侯、伯、子、男,別提次一級侯爵、伯爵,就是最低級的男爵也不至於像他這麽寒磣,混到隻有一個鎮子作領地。硬要說他和那些冒牌貨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他這個大公爵還蓋上了官方防偽標誌的鋼印。不過,這也就是一張皮。別人可能被它迷惑,作為他手底下的人,可不會犯以“貌”取人的低級錯誤。


    但兩軍對峙,講究就是一個氣勢。


    雖然李維爵位的含金量感人,但至少也是埃多帝國認證過的免檢產品。此刻,安格斯這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自然能起到一定作用。


    “雖然老大的實力是磕磣了點,但怎麽也是公爵,他一個小小的伯爵之子,憑什麽在我們麵前狂?”


    這樣的想法,此刻出現在很多人的腦海裏。僅僅是這點優越感,已經足夠提振士氣,讓長牆上的這些守衛眼不斜,手不抖了。


    當然,真正能安定軍心的,還是對方的“自投羅網”。


    如果這一夥人並沒有降落到城牆上,那他們的優勢可比現在大的多。天上飛的活靶子和地上不動的死靶子,這兩種東西怎麽可能一概而論。尤其是他們在天空中的隊伍是分散的,現在卻全部集中到一起,這可大大降低了集火的難度。


    要是他們並沒有降落,一旦開戰,勝負可以說是五五開。但現在這種情況嗎,哪怕李維這方全是剛訓練一兩月的新兵蛋子,估計也能做到“傷亡數人,全殲數十人”大勝。


    看到周圍的一雙雙眼睛,逐漸變得不懷好意,黃豆粒大的汗珠從安迪的額頭流竄下來,一滴接一滴劃過臉頰。相比之下,倒是他身邊這位狗頭師爺硬氣許多,他還在那大喊,“騎士,你一定會為今天的事後悔的。我看到那時,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麽硬氣……”


    然後,他正說的興高采烈,他的小主人安迪已經迴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這個年輕人用一種很端莊的態度,對安格斯道:“騎士,我剛才是有些無禮,但這不是你對我們兵戎相見的借口。你必須盡快命令你的人解除武器,不然的話,我會將它視為對我的冒犯。”


    這一位的態度依然十分倨傲。那高高昂起的頭,基本就差將“目中無人”刻在腦門上了。


    安格斯卻雙眼一眯,他敏銳的捕捉到對方語氣的些許變化。


    “你該怎麽認為,就怎麽認為。我隻想提醒閣下一句,哪怕皇帝陛下親自降臨,一位大公爵依然有防衛自己的權利。你哪怕驗明正身,也不過隻是一個伯爵之子。當著我們的麵,說這樣的話,將你自己看的也太重了吧。”


    他這麽一說,整個城牆上漸漸出現一陣笑聲。


    大家的想法很很一致。按道理說,我們連帝國皇帝的麵子都不用給,你這個小小的伯爵之子也好意思在那矯情?


    連安迪少爺自己也感覺剛才的迴話有很大不妥。但沒等他補救,安格斯又擺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態度開口了,“閣下,現在能將冬龍伯爵的封書給我看了嗎?如果你依然拒絕的話,我有發布攻擊的權利。”然後環看四周,音量大了許多倍,“所有的人聽好了,如果十五個唿吸以內,這群人還不能將封書遞交給我。為了維護李維大公爵的榮譽,為了捍衛灰岩鎮的安全,我命令你們,即刻出擊!”


    話一落地,城牆周圍異口同聲喊了一聲“是”。這一刻,所有的人都盯著不速之客。


    “可是這個東西,我們沒帶啊……”


    發現周圍火藥味漸濃,安迪這句話脫口而出,雖然他立刻捂住了嘴。


    “你說什麽?”安格斯眼睛瞪得大大的,此刻他的臉色更加陰沉,像是盛夏暴風雨來襲的黑夜。


    城牆上的氛圍,也似乎因為這句話而變得更加緊張了。


    正當這時,站於安迪左邊的那位獅鷲騎士摘下了麵具,露出一張極具男子氣概的臉。那方正的輪廓,微微有些內卷的絡腮胡子,以及淺灰色的眼睛,都顯出一股肅殺之氣。這個中年人,隻需看上一兩眼,就知道他絕對不簡單。


    “安格斯騎士,別來無恙啊。”屠鹿一邊安撫身邊的獅鷲,一邊對安格斯道,“還希望你可以撤銷剛才那道命令,我們的確是冬龍城的使者。隻是這次來的匆忙,並沒有帶上伯爵大人的封書。”


    “原來是屠鹿騎士,你應該早點表露身份。”安格斯也對這一位點點頭,他和對方也算是見過幾次,“所有的人聽著,剛才的命令我在此收迴,但請大家不要放鬆警惕。”


    “安格斯騎士,我們這次有要事和您相商,所以希望你可以和氣一點。現在就請您撤下這些衛兵的武器,畢竟它們所對是一隊使臣。”屠鹿又開口講了起來,他的口氣依然那麽鎮定。雖然麵無表情,但那股沉靜如淵的氣質,還是讓人忍不住想要相信他。


    這一位,簡直就差把“可靠”寫在自己身上了。


    但安格斯卻不吃這一套。


    “對不起,請恕我不能下這個命令。”他還是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能下這個命令的人,隻有冊封我的李維大公爵。現在,他有要事外出,那我隻能按照帝國規定條例辦事。帝國律法載有明文,爵低之人向高等貴族覲見,需以淨身無兵之禮以示尊敬。也就是說,現在不是我們解除武器,而是你們。快一點吧,不然的話,我們隻能僵持下去。”


    這句話說完之後,對麵安迪一夥人已經一個個大眼瞪小眼,愣在原地了,他們可沒想到事情居然發展成這樣。


    而他們的這種態度,讓安格斯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


    又不是互相協防,卻來這麽多的人。一邊說有大事商量,另一邊卻連封書都沒準備。明明隊伍有正職的騎士,卻還蒙麵,並讓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少爺作首領。做這一連串的事,現在卻連解除武器,以消除誤會都不願意做。我要是信你們,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一會兒後,安迪和他那狗頭軍師外加露麵的屠鹿騎士,開始小聲商量。


    “安格斯騎士,請恕我們不能這麽做。畢竟,我們也身負保護安迪少爺的責任。但這事實在太重要了,我們迫切的需要和您商量。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我們決定讓安迪少爺上前和您單獨進行一次談話。當然,他會卸下自己的火銀鎧,你看怎麽樣?”


    “好吧。”安格斯一口應道。


    半分鍾後,這位雖不再年輕,但依然英俊不凡的騎士先生,主動走出隊伍,和對麵迎來的安迪·巴德這位伯爵之子碰麵。


    他們兩人,正處在兩支隊伍的中間,這裏距離兩端的隊伍剛好各十多米。


    “騎士先生,我知道你一定覺察出我們的意圖,所以在這裏我們直接說實話吧。請你快點命令這邊的人解除武器,我們冬龍城需要接管這裏。你恐怕不知道,我父親接到了你口中的‘李維大公爵’的迴信,生氣成什麽樣子。這是侮辱,徹頭徹尾的侮辱,他需要為此付出代價。我這次來,就是負責將他抓迴去的!”


    安迪一開口,就打破天窗說亮話。


    雖然早有準備,但這一刻安格斯還是感覺有些吃不消。


    他眼珠子轉了幾圈後,才堅定信心迴話道,“那安迪少爺,你將這些告訴我,不怕我現在翻臉嗎?畢竟,我是他冊封的騎士……”


    “安格斯先生,你難道真打算效忠他一輩子?像他這種廢物,可配不上您這樣的人。我向您保證,如果今天的事順利,那麽我的父親會給予你需要的一切。來之前,已經有不少人向我舉薦你有出眾的才幹。原本我不信,但這次與你會麵後,我才知道那並非虛言。你確實是個有能力的人。我聽說你一直對他很不滿,為什麽不趁這個機會擺脫他呢?”


    安迪看對麵的人默默不語,又添油加醋,“跟著他,是沒有前途的。你應該知道他現在的身份,表麵上他還是什麽公爵,實際就是一個失去靠山的罪人之子。對這樣的人效忠,可不是一件聰明的事。”


    “那你們抓住他之後,準備將他怎麽樣?”安格斯鬼使神差的問了這一句話。


    “隻是將他囚禁起來,他是帝國的公爵,而我們也是帝國冊封的貴族。在禮儀方麵,我們冬龍城不會比任何地方差。”安迪以為對方有些心動,“放心,這事沒有後患,沒有任何人會追查它。現在這裏將有大事發生,那些蜥蜴人不久後就會攻打這邊。兵荒馬亂,出現一點事情也是很平常的。另外,實話告訴你,我的父親對他是深惡痛絕。哪怕這次我們行動失敗,他也會卷土重來。正式開戰的話,可不是死幾個人的事了。聽說你名聲很好,一向很愛護灰岩鎮的領民,難道你想看到這裏血流成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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