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這是上好的石黃膏,小人給您拿來了。”長隨鄭忠手裏捧著一個青花小瓷瓶哈著腰,對掌印值房裏間關著門在裏頭洗臉梳頭換衣裳的韋瑜殷勤道。


    “放下,你先退出去,另外給我弄些訶子茶來喝。”韋瑜在裏頭吩咐道。


    “是,小人這就去。”鄭忠依言將專治燒傷的石黃膏放在屋子裏頭的一張螺鈿小幾上,轉身快步裏去,出去後又把外頭的門拉來闔上。


    聽到外間門闔上的聲音後,韋瑜等了等才從裏間出來,此時的她已經洗了臉,擦了身子,再自己動手梳好了發髻,又換上了一套幹淨的中衣。如今的她雖然貴為內相,但卻沒有像以前大權在握的宮中掌印太監一樣,跟前有長隨伺候衣食。凡事都是自己動手,對外則是說她好潔,不喜歡人服侍。內中的原因自然是她是女子之身,這身份不能叫任何人發現了去。


    將裝了治療燒傷的石黃膏的小藥瓶拿在手裏,她轉身走進值房的裏間,把門閂上後,這才將藥瓶上的塞子拔開,撩起衣裳,伸出一隻手指把裏頭的藥膏挖些出來塗在腹部有些紅腫的地方。


    兩個多時辰前,在擷芳殿東配殿裏頭逃生,往下頭的煙道裏跳時,因為曳撒前襟被濺上火星而燒起來,腹部少許肌膚到底是被火灼傷了。幸虧小公主紀錦撲火及時,又因為曳撒和中衣下頭穿了主腰,胸部以上免於被灼傷,不然的話對她而言真算是一劫。


    女扮男裝進宮到現在成為內相,做了十多年不男不女的人,在外人麵前她裝成太監很成功,所有人都把她當成美貌的內侍。不過,內侍也算是殘缺的男人,可是私下裏,她從沒有認為自己是男人。是女人當然要在乎自己的容貌還有肌膚,不想傷著,也不想因此而難看。她也是很在乎這個。都說,女為悅己者容,盡管韋瑜還並沒有碰上這麽一個人,但是保留住容貌和身體的美,將來能完整的給那個不知道在何處的人,潛意識裏她想這麽做。


    一想到將來,她又輕歎口氣。或者她並沒有這個將來。不知不覺已經爬到現在這樣一個高位,維持不易,要想下去也是不能。


    石黃膏抹在腹部的那紅腫的灼傷時,帶來一片涼意,讓她一直繃著的神經放鬆了些。塗完藥,放下撩起的衣衫,將手指擦幹淨,又將藥瓶塞好。


    她開了螺鈿紫檀的衣櫃找出一件曳撒開始穿起來,穿好衣裳,束好玉帶,在玉帶上掛上青絛牌穗和牙牌,最後戴上三山帽。低頭審視自己的衣裳,很平整沒有褶皺,特別是胸前平平的,看上去是男子的胸膛。


    這之前,她趁著還下雨,天色還暗著,和小公主紀錦從那被砸壞的洞裏爬出來,略囑咐了她幾句,便趕迴了位於關雎左門的掌印值房。一迴來,讓人備了水,就進到裏間把穿在身上的主腰給脫了,一番擦洗之後,她立即將裹胸的布找了出來,那布足有一丈長,能將胸嚴嚴實實地裹上好幾圈。


    裹好胸後,她長籲口氣,轉身看到被自己扔到一邊的那白色主腰,心裏頭又升起些忐忑和悔意。她總覺得自己剛才是是不是做錯了,不該自己安慰自己小公主並沒有注意到她穿的那女子才穿的主腰。也是這些年太順風順水了,一直小心著沒有出過任何紕漏。一直到今年夏天,今年的夏天格外熱,所以她也就自己做了兩件宮裏的宮女們愛穿的主腰,穿在裏頭。在進宮前,她學過些基本的女紅,會裁剪縫製些簡單的東西,因此這種貼身穿的東西就自己做。


    主腰比裹胸布好的地方是不會束縛得胸房那麽緊,也不會那麽熱,那麽難受。但同樣有束胸的作用,再加上韋瑜自己做的主腰是比照著自己的身體做的,所以隻是略微有些緊而已,她的胸經過多年裹胸布的“虐待”,隻有不大的兩團兒,稍稍有些起伏。穿上比較緊的主腰後,看起來也就像是個有些胸肌的男子,還是比較合符她的身份。


    這些年在宮裏,她真正是做到了文武雙全。從還是個小火者時,除了跟做司禮監秉筆的師傅學文,還跟師傅介紹的禦馬監的有功夫的太監學武。這些年來,她從未懈怠,身材雖然瘦,可也有肌肉。當然,因為她是女子,那肌肉不可能像男子那麽虯結,但還是挺結實,而身體依然保持了女人的特點。比如她有柔軟有曲線的腹部,和男子是大不相同的。


    宮裏女子喜歡穿的前有紐扣的主腰,不同於男子的柔軟有曲線的腹部,這兩樣加起來,要是自己是小公主的話看到了,肯定也會極端懷疑她的身份。但是在擷芳殿東配殿送暖的煙道裏,小公主卻沒有說出疑問來,並且在自己誘她說話時,她也沒有說。後來自己心一軟,放過了她,並沒有取她性命。但是現在再迴想,她覺得小公主不該是這種表現。她一開始在揭開那半濕的帳幕時,明顯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看了自己好一會兒啊。


    哎,為何自己會發昏,會心軟。這些年從未這樣過,韋瑜深深明白,在這宮裏頭,誰要是在涉及自己前程和利益的時候心軟,那等待他的一定是個悲慘的結局。想到此,她咬了咬唇,拿手在麵前的幾案上輕輕一捶,氣自己今日莫名其妙的舉動。


    不過,已經錯過了那樣一個時機,如今再去迴想也不能有任何法子可以讓小公主閉嘴,保守住這麽一個天大的秘密了。


    她緊接著想,要是小公主迴去後,跟蕭貴妃或者二皇子說了,那麽接下來自己將會麵對什麽樣的局麵。他們會將這秘密說出去麽?


    略微思忖一番,她覺得蕭貴妃和二皇子恐怕不會這麽做,他們對自己還有所求呢。這所求就是幫著二皇子登上太子位。她甚至可以想到,要是自己幫助二皇子達成心願後,隻要他一登級,自己這個司禮監掌印兼提督東廠的太監也就做到頭了。所謂“飛鳥盡,良弓藏”,從大夏朝的開國皇帝起就是這麽做的。作為太|祖的子孫,二皇子又豈能有所例外呢?


    那麽自己是不是要接受蕭貴妃等人的條件,幫著二皇子成為新儲君呢?她在心裏衡量一下,似乎這麽做也是條暫時可以保全自己的路。比起趙貴妃拿宮女翠香來賄賂自己幫助三皇子成為太子,糯米團子誤打誤撞地掌握了自己這個驚天的秘密,兩相比較,她無奈地隻能選幫助二皇子了。並且說不清為什麽,她始終對蕭貴妃母女有些同情,盡管她也看不上比較仁弱沒有什麽主見的二皇子。


    但是她知道,皇帝在選擇誰做儲君上頭是格外警惕的。真要幫二皇子也不能明著幫。


    不過,她也明白,自己選擇幫助假如知道了自己秘密的二皇子那邊,是必須要找條退路才行了。


    “退路”這個詞兒在她腦子裏轉了一遍,她忽然勾唇笑了笑,心裏頭安定下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這天下也有不屬於大夏朝的地方。要是真到了退無可退的一步,還是有地方去的。隻要早做準備,便能轉危為安,說起來這也算是在做最壞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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