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一晚後,路西菲爾會時不時地來陪陳子喬。


    天國娛樂活動實在不豐富,食物也簡單,陳子喬隻搗鼓了兩杯簡單的果汁,一盤果子,配了點輔料,製成一盤類似水果色拉的玩意,他們兩個在床上相互依偎,路西菲爾見陳子喬無聊了,就用靈質能在半空中作畫,或是描繪天國的場景,或是構想地獄的建設,陳子喬偶爾提出一點見解,比如地獄一定要設立嚴謹的組織構架,當每個造物各司其職,發揮所長,他們就不會再質疑自己的價值,也不會讓漫長的生命顯得蒼白貧瘠。


    地獄還一定要建設娛樂設施,既能實現勞逸結合,還能抒發情緒,實在是一舉兩得。


    陳子喬說得頭頭是道,路西菲爾就一直注視著他,陳子喬隔了半晌都沒收到迴應,捅了捅路西菲爾:“我說的有道理嗎?”


    “嗯,有。”


    陳子喬賞了他一顆果子,然後又鬱悶地看著盤子裏的水果,他已經很久沒沾葷腥了,心裏十分惦記。


    路西菲爾也想到這一點,“天國的生活是很簡單甚至單調的,如果你願意,哪一天我可以帶你去地獄看看。他們那裏的生活應該要比天國豐富,但一定是比不上現代人類社會的。”


    陳子喬眨著眼,驚訝地說:“天國和地獄不是正在展開戰爭嗎?我們可以去?”


    路西菲爾剛要迴答,忽然又看向門外,他來找陳子喬的時候總會在外麵布下防禦的法術,以切斷座天使或者來自其他天使的窺探和竊聽,當有其他天使接近時,他也能感受到。


    “上次的能天使帶著其他天使來找你了。”


    陳子喬顯然還沒有完全從人類的身份中脫離,他的第一反應就像是被老婆捉奸在床的丈夫,隨手抓著毯子就往路西菲爾身上罩去。


    路西菲爾:“……”


    “等、等等,來了!”陳子喬匆忙開門,伊諾克狐疑地看著他,平時喬總是鎮定穩重的,這會兒他一副氣息不勻的樣子就顯得十分可疑。


    伊諾克說:“難道你在做什麽壞事?”


    說著竟然還不管不顧地朝房間裏走。


    “喂!”陳子喬不滿地追上他。


    伊諾克身後的薩麥爾和亞穆斯相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亞穆斯說:“伊諾克現在精神了許多。”


    薩麥爾也笑,隻是看上去始終有點鬱鬱寡歡的,“那還不錯。有段時間這小子總是依賴著我,我不是不想管他,隻是很多事我也分身乏術。”


    “薩麥爾大人……”亞穆斯擔心地看著他,“莉莉絲的事,還是沒有得到解決嗎?”


    薩麥爾表情暗了暗,又說:“會得到解決的。”他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出來的,顯得語氣很重,亞穆斯看著他難免有些擔憂。


    “伊諾克,不要胡鬧!”陳子喬伸手要抓伊諾克,伊諾克竟然靈活地一矮神身躲過陳子喬的阻攔,跟隻兔子似的,一下子就躥進他臥室裏了!


    “!!!”陳子喬鬱悶得可以,伊諾克卻固執地說:“喬,你別再遮掩了,如果你沒有什麽秘密,為什麽害怕我參觀你的房間?你以前可沒有那麽不好客,說實話,你是不是招待了你喜歡的天使。”


    “你!你簡直胡鬧!”陳子喬哭笑不得,當他看見床上癟下去的毯子,知道路西菲爾已經離開了,他鬆了一口氣,也就隨便伊諾克了。


    但是心裏不在意歸不在意,該做的規矩還是得做的,免得伊諾克總是這樣橫衝直撞,萬一哪天真出事了?


    陳子喬就做出生氣的模樣,伊諾克發現地上掉落的一根羽毛,驚喜地對陳子喬說:“喬,看這根羽毛,你哪兒找到的?它,它可太漂亮了!”


    那羽毛對陳子喬來說不算陌生,羽片濃密柔軟,散發著淡淡的光輝,一定是路西菲爾掉落的。


    陳子喬冷著麵孔從伊諾克手中搶過羽毛,他的姿勢看上去粗魯,而且顯得氣勢洶洶,但他實際上他是很小心地沒有碰壞它。


    伊諾克緊接著的讚美之詞噎在喉嚨裏,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惹自己的朋友不高興了。


    陳子喬到客廳裏,對規規矩矩等在客廳裏的薩麥爾和亞穆斯打了招唿,“薩麥爾大人,亞穆斯,抱歉,讓你們見笑了。”


    薩麥爾和亞穆斯迴應了他,接著薩麥爾的目光就落到陳子喬手上,他正小心地攥著那一根羽毛。察覺到薩麥爾的目光,陳子喬仍舊坦然,隻是迴頭去看伊諾克的時候,順勢將手背到了身後。


    伊諾克追上來,小心翼翼地問:“喬,你是真的生氣了嗎?”


    看著對方這樣的神情,陳子喬就算真的生氣,這會兒也得熄滅了,何況他本來就隻是嚇唬伊諾克?


    “是的!”但是表裏不一的是,他說的和想的完全不同,看著伊諾克垮下來的臉,陳子喬又露出燦爛的笑容,“如果你下次再這樣闖進我的臥室裏,我保證今年,不,是五年裏我都不會再招待你了。”


    “我,保證!我隻是以為你和你喜歡的天使在幽會,嘿嘿嘿。”


    陳子喬毫不客氣地瞪伊諾克一眼,“在薩麥爾大人和亞穆斯的麵前你在胡說什麽?。”


    亞穆斯忍俊不禁,“喬,你雖然還年幼,但天使的年紀從外貌上是無法分辨的,也許你會遇到那個中意的天使,這也沒什麽值得害羞的。”


    陳子喬:“……”見識過娛樂圈裏的混亂男女關係,像天國這樣或許幾百年才確立關係,幾百年後才親吻……在他看來簡直是弱爆了,他怎麽可能會害羞?


    心裏雖然這麽想著,但攥緊羽毛的陳子喬,迴想著自己的戀人剛還在這裏,與他相互溫存,那種溫馨甜蜜的感覺卻是不自覺地從他上彎的嘴角溢出。


    伊諾克偏還不識相地問:“喬……那個羽毛可好看了,你,你能賣給我嗎?我喜歡羽毛。”


    “不,它對於我來說很重要,對不起。”


    薩麥爾也開口說:“伊諾克,你不能隨意地向其他天使索取羽毛,你知道這代表什麽的。”


    伊諾克訥訥地答應了,他脾氣雖然衝動,但格外地聽從薩麥爾的話。


    陳子喬挑眉,薩麥爾解答說:“羽毛對天使來說很重要,如果有哪個天使願意將自己的羽毛交給你,表示他很喜歡你。你收到的羽毛十分美麗,不難猜出它的主人也一定是個格外出眾的天使,你要好好愛護它。”


    “謝謝,我會的。”


    後來伊諾克告訴陳子喬,他在戰場上翅膀被破壞,差點就戰亡了,是薩麥爾救了他,以至於薩麥爾對於伊諾克來說是與眾不同的。這次也是他主動請求薩麥爾幫助,薩麥爾畢竟是死亡天使總軍團長,他是能在阿撒茲勒麵前說上話的,他想要為亞穆斯再爭取一下,當然亞穆斯並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他一定會阻止伊諾克這麽做。


    他們聊了一會兒,然後薩麥爾去了奈紮宮,薩麥爾與亞穆斯在能天使中都十分有威望,一路上停下來主動問候的天使不知凡幾。


    薩麥爾如願見到阿撒茲勒,他們的關係是有點迂迴的,在天國,因為每個職權都相當於父神認可並恩賜的,所以通常上下分明,阿撒茲勒與薩麥爾也一直維持這樣的關係,直到薩麥爾的朋友,和薩麥爾在戰場上相互配合作戰萬年的力天使拉斐爾,與阿撒茲勒成為戀人後,薩麥爾和阿撒茲勒之間才逐漸產生一些類似朋友的寬鬆。


    薩麥爾說:“謝謝您的寬容,這次是我太衝動,為您添麻煩了。”


    阿撒茲勒說:“這沒什麽,你本來就是我的下屬,這是我應當做的。隻是以後怎麽辦,你考慮過嗎?”


    薩麥爾沉默了片刻,在拉斐爾這裏受到的打擊使得他有點封閉自己,然而阿撒茲勒看著他的目光太沉靜了,這位在天國戰鬥力可能僅次天國副君,能天使的君主,他的神情和目光似乎具有某種力量,讓薩麥爾跟著逐漸冷靜下來。


    薩麥爾終於開口說:“我想……您應該能明白這種感覺,就和您喜歡拉斐爾一樣,我對莉莉絲也是真心的,我無法坐視她遭受不幸。為什麽偏偏是莉莉絲?為什麽能天使願意犧牲性命保衛天國的土地,而下場卻是墮落後被天國遺棄?阿撒茲勒大人,您是父神禦座前的七大天使之一,您的年數漫長沒有盡頭,您能告訴我,這一切是為什麽嗎?”


    阿撒茲勒:“……”


    “我不願意和您說這些,可是拉斐爾變了,或者真正變了的天使是我。為什麽我們不得不犧牲呢?為什麽能天使和權天使的位格逐漸下降到其他天使之下?難道在父神彰顯的完全和大愛之下,我們不是應當平等、互愛的嗎?是什麽導致了這樣的錯誤?”


    阿撒茲勒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扶手上跳動了一下,他沉靜了良久,然後緩慢地開口:“對不起,薩麥爾,可能我也無法給你正確的答案。”


    薩麥爾揉了揉眼睛,“請您原諒我的唐突和大膽。戰鬥天使總軍團長的甄選結束了,獲得晉升資格的是米迦勒,我知道他,他的戰鬥能力很出色,品行也不錯,可是因為年序尚幼,在能天使中服眾能力還不足。阿撒茲勒大人,可不是因為我與亞穆斯關係好,才為他說話。隻是能天使軍中職位的選舉,向來是受大家認可的,隻是這次為什麽會這樣?”


    阿撒茲勒皺眉:“我會詢問考核官的。”


    阿撒茲勒的寬容令薩麥爾心裏好受一些,他行禮道:“我願意永遠追隨您,阿撒茲勒大人。”


    阿撒茲勒得知亞穆斯他們就等在奈紮宮門外,於是召見他們一起入宮。


    漫長的,無盡的歲月,往往令造物們疏忽許多事。比如阿撒茲勒已經有些時間沒有關心下麵的事了。


    阿撒茲勒知道亞穆斯,緣於那場幾乎驚動整個天國的利維坦之爭,在這場鬥爭中,大量參戰的能天使、權天使、力天使死亡,戰鬥天使總軍團長以及前力天使君主,也是在這場紛爭中隕落的,然而亞穆斯卻帶著他的軍隊,安全地迴到天國。雖然這樣的行為受到上重天使們的指責,但阿撒茲勒卻很欣賞他的做法,畢竟在犧牲這樣多的天使之後,表明這場紛爭不是那麽容易勝利的,如果亞穆斯帶著軍隊繼續戰鬥,也隻是徒增傷亡而已。


    阿撒茲勒允許眼前的能天使們入座,他先褒獎了亞穆斯的智慧與果斷,隨後慰問關於晉升落選的事。


    亞穆斯先是感動這件事經過這麽久,能天使長依舊記得,隨後才知道薩麥爾他們的心意,亞穆斯激動道:“我完全不知道薩麥爾大人會和您提這件事,不然我一定阻止他們。我想考核官們甄選米迦勒大人,必然有他們的理由。我不願意欺騙您,落選後我是感到有點失意,但這件事不會給我太大的打擊,我仍舊是我,第三戰鬥天使軍的天使們發誓追隨我,我不會因此消沉。”


    阿撒茲勒露出一些笑容:“你的想法很好。”


    亞穆斯說:“其實這件事上喬給了我很大的鼓勵,他告訴我,我們漫長的一生中必然會遇到許多挫折,我們必須製伏它,而不是讓失敗的陰影籠罩我們。”


    亞穆斯的話讓阿撒茲勒的注意力又放到陳子喬身上,陳子喬謙遜道:“這些道理大家一定都懂,如果不是亞穆斯本身心胸寬闊,一定也沒辦法那麽快放下。”


    阿撒茲勒關懷問道:“你對自己今後的發展有什麽打算嗎?是想和薩麥爾、亞穆斯一樣,投入前線的戰爭中,還是與權天使配合守護天國大門,抑或是留在第一重天,成為後勤?”


    伊諾克期盼地看著陳子喬,在他看來成為能天使後,必然是要到第一線去戰鬥的。


    然而陳子喬卻陷入沉默中,他思考了片刻,最終說:“我想爭取聖日那天演出的名額,聽說那是路西菲爾……殿下的主意,我覺得自己還有許多不足,如果能爭取這次機會,並得到殿下的認可,我希望能到殿下身邊學習和曆練。”


    大廳一時陷入靜寂中,所有天使都向陳子喬投來目光,像是他說了什麽石破天驚的話……


    陳子喬想了想,又露出一個有點赧然,又有點不安的表情,“我,我知道……這十分困難,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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