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爾手上,是陳子喬從沒有見過的奇妙生物,小家夥胖乎乎的,身上罩了一件簡單的袍子,整個團成一小團縮在路西菲爾手心裏,看上去怪無精打采的,就連背上透明的三對翅膀,也跟著主人一樣耷拉著。


    可能是陳子喬的眼神太過熾烈,小家夥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出“啾~”的一聲,滾了一圈坐起來,然後開始沿著路西菲爾的手指往上爬。


    陳子喬目瞪口呆,驚唿道:“掉下來了,掉下來了!”手忙腳亂地準備接住這隻奇異的生物。


    結果小家夥雖然搖搖晃晃,卻成功在路西菲爾指尖站住了,陳子喬目測它隻有自己一根食指的長度,半透明的翅膀軟乎乎地扇了兩下,竟然飛了起來,最後在陳子喬膽戰心驚的目光下,在他肩上著陸,又團成了一團,在陳子喬身上打起唿嚕。


    陳子喬:“……”


    路西菲爾笑著,委婉道:“它不太容易親近的。”


    陳子喬噎了噎口水,“它吃什麽?”


    路西菲爾笑容退了下去,思索地撫著下巴。


    陳子喬被奇怪生物吸引住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他身上,美麗的男人無論什麽舉動都是賞心悅目的。


    路西菲爾說:“它以前是自己覓食的,精神一直很好,可是自從……它跟著我到了這裏,就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他悲憫地用蔥白的手指,輕輕撫了撫小家夥的脊背。


    小家夥抬起圓滾滾的腦袋,親昵地蹭了蹭他,甚至又叫喚一聲,在他手指上啄了一口。


    給幼小的家夥吃的基本食品是牛奶,陳子喬熱了一碗牛奶,可惜小家夥趴著嗅了嗅,扭開頭。


    陳子喬猶豫說:“它會不會是吸收日月精華的?”


    路西菲爾想了想,問:“什麽意思?”


    “就是不用喂它東西吃……讓它曬曬日光和月光?”


    “……”路西菲爾最後同意了。


    陳子喬找了個盒子,鋪上舒適的絨緞,小心地將小家夥捧到裏麵,小家夥團得很緊,身體隨著唿吸一起一伏,像是睡得香甜,隻有不太健康的臉色顯示主人的虛弱。


    陳子喬有些艱澀地問:“這……究竟是什麽生物?”他覺得路西菲爾身後有一個巨大的秘密,他好像窺探到一角,卻又隻是冰山一角,使他對隱藏在後麵的答案緊張又期盼。


    “我不知道。”不料路西菲爾卻給出這樣的迴答。


    陳子喬沉默了,路西菲爾又說:“它是忽然出現的,在此之前我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造物,這很神奇……或許是大自然的饋贈。但是它並不與其他生靈親近,即使在我的居住之地。”


    陳子喬差點脫口而出,詢問有關於他的居住之所,但最後又忍住了,身為藝人他的生活並不枯燥,隻是屬於奇幻世界的異生物,對於任何現代人都具備著無法抵抗的誘惑力。


    然而陳子喬也知道,每個擁有眾多秘密的人,對於底線之下的東西總是諱莫如深的。他雖然好奇,但並不強求,甚至期待著秘密剝繭抽絲被解開的過程。並且他知道,這個他本能就無法排斥的男人,對他不會抱有什麽惡意。


    陳子喬把盒子放到窗台上,“我們先休息吧,看它明天會不會精神一點。”


    路西菲爾點頭:“好。”


    陳子喬的心情就像小孩得到新的玩具,演藝圈的新人接到第一部當主角的戲,早晨他醒得很早,興衝衝地去探望小家夥,可惜它看上去越來越衰弱,陳子喬有些失望。


    這會兒七點都不到,平時趕通告這個時間一定起不來,好不容易休息,又睡不著,陳子喬評價:真是賤。


    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也隻是應征了自己當初買超大雙人床的先見性,陳子喬幹脆下床,榨了一杯新鮮的果汁,躺在懶人沙發上,仰頭就能看到一片天空,仿佛被昨天的磅礴大雨給洗刷幹淨,碧藍明亮,幾多閑雲悠悠地點綴著,樹葉的邊角被糊上細碎的光點,空氣裏都好像彌漫著春天慵懶適宜的氣息。


    陳子喬手背蓋住眼睛,陳述說:“你走路沒有聲音。”


    路西菲爾看向被陳子喬放在身邊的鐵盒。


    “它會死嗎?”陳子喬聲音低沉。


    路西菲爾說:“不會。”


    陳子喬放開手,笑了。


    小家夥終於鬆開玩耍了半天的絨緞,飛到路西菲爾漂亮的指尖上。陳子喬仔細看著,路西菲爾閉上眼,他身上似乎散發著某種光芒,又可能隻是他的錯覺,男人神情寧靜平和,陳子喬不知道怎麽說,就好像世俗裏所有事都無法糾纏他,他就站在所有事的上麵,碧空、白雲,那些屬於大自然的,也隻是在他的腳下。


    奇跡般的,原本已經強弩之末的小家夥,真的恢複了一些生氣,繞著路西菲爾輕快地轉兩圈,又吧唧趴到陳子喬的鼻子上。


    陳子喬未免自己鬥雞眼,將小家夥拎了下來,放入掌中,他沒有問路西菲爾多餘的事,隻是說:“它有名字嗎?”


    路西菲爾搖了搖頭。


    陳子喬嘖了一聲,“它是你的同伴,跟隨你到了這裏,你怎麽能連一個名字都不給它?”


    “……那就叫希拉裏吧。”路西菲爾帶著祝福道:“希望它永遠快樂。”


    “它會的。洗臉刷牙後吃早餐吧,你想吃什麽?我可以接受你點餐。”陳子喬笑眯眯的。


    路西菲爾說:“請隨意。”


    在得知路西菲爾從來沒有盡過飼養者的責任,正確投喂希拉裏之後,陳子喬認為希拉裏的虛弱確實是饑餓造成的。陳子喬一整天時間都用來試驗希拉裏的口糧,結果屢屢失敗,陳子喬也不氣餒,相反越挫越勇,他甚至激動地拉著路西菲爾說:“我想到了!希拉裏是精靈,怎麽會吃人類的食物?”


    這下路西菲爾驚訝了,“在這裏,有希拉裏這樣的造物?”


    陳子喬說聳肩:“誰知道?或許隻是人類無窮的想象力終於成真,又或者是誰真的有幸見到這樣的小家夥,我不就和希拉裏認識了嗎?”


    希拉裏仿佛迴應陳子喬,昂著腦袋咕嚕嚕叫喚。


    路西菲爾若有所思。


    陳子喬拉著路西菲爾出門,把希拉裏裝進上衣口袋裏,陳子喬拍了拍口袋,希拉裏探出一顆小腦袋,一會兒咕咕,一會兒啾啾地叫喚著。


    路西菲爾認真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工作日大賣場人不多,陳子喬推著手推車在前麵走,路西菲爾跟在後麵,陳子喬看見什麽都想買,結果除了希拉裏可能的口糧外,半成品、食材、零食也買了一堆。


    結賬的時候陳子喬就躲在路西菲爾身後,他相信在路西菲爾的光環下,收銀員是不會注意到他的。


    陳子喬從路西菲爾身後遞出信用卡,收銀員時不時抬頭看他一眼,試探又帶著興奮問:“你,你是二喬嗎?”


    陳子喬拉起圍巾遮住臉,捏著嗓子說:“那是誰啊?你認錯人啦。”


    收銀員失望地“哦”了一聲。


    路西菲爾迴頭看了他一眼。


    坐到車上陳子喬越想越奇怪,“沒道理啊,你往那裏一站,誰還會注意到我?”


    希拉裏從陳子喬口袋哼哧哼哧爬出來,摔進零食堆裏,陳子喬失笑地把它拎起來,放到路西菲爾懷中,“希拉裏別鬧,路西菲爾,看住你兒子。”


    路西菲爾:“……”


    興衝衝迴到家,陳子喬分別用蜂蜜和花蜜兌了不同比例的水,期待地推到希拉裏麵前,希拉裏矜持地扭開小胖腦袋,半透明的翅膀包裹著自己,在陽光下幾乎會發光一般閃耀漂亮。


    陳子喬:“……”他覺得他冤枉路西菲爾了,不是他不負責,而是這小家夥實在太挑食。


    陳子喬是無所事事,但消磨時光也得有底線,他終於放棄了希拉裏,數著日曆上的日子,倒在沙發上,幽幽地歎氣。


    路西菲爾走到他麵前,“你能幫助我嗎?”


    “什麽事?”


    路西菲爾說:“三日前,我們看的那個盒子……它似乎能告訴我很多東西。”


    陳子喬明白路西菲爾所說的意思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路西菲爾其實沒有在他麵前掩飾過自己的特別,但是連電視機都不知道,陳子喬這一刻確定,他撿到的不是時空跨越者……就是空間跨越者!


    陳子喬手把手地教路西菲爾怎麽用電視,路西菲爾十分聰明,讓陳子喬這個初次做老師的,心理感覺很良好,一時沒有收住,把家裏有的都教了他一遍。


    中午的時候,路西菲爾已經自己使用電腦去了。


    陳子喬對著一冰箱的半成品和原料,難得有了下廚的衝動,他成為藝人的這些年都沒有下過廚房,如今手法已經很生疏。最後勉勉強強湊出兩葷兩素,其中一道葷菜還是半成品,自己加工的步驟十分簡單,但陳子喬還是高興的。很多時候一些事重不在結果,而是過程。


    陳子喬招唿路西菲爾吃飯,他起初是真餓了,等半飽的時候才發現路西菲爾的異常,雖然認識還不足四天,但陳子喬算見識過路西菲爾的優雅雍容,他這會兒舉止仍舊無可挑剔,可是又和那種維持儀態的緩慢不同,陳子喬問:“你沒事吧?”


    路西菲爾頓了頓,搖一搖頭,他沒抬頭,這模樣落在陳子喬眼裏就有些可憐,陳子喬伸手摸了摸他腦袋。


    路西菲爾抬頭怪異地看他,陳子喬想輕鬆一下氣氛,故意說:“如果真的那麽難吃,就不用勉強了。”


    路西菲爾卻認真地解釋:“不,不是你的緣故,是我……”


    陳子喬打斷他,“你們那裏的人都像你這樣嗎?”


    路西菲爾閉上嘴,等待陳子喬後話,陳子喬接著道:“都這麽老實?”


    路西菲爾放下叉子,陳子喬反省了一下,也覺得自己休息在家,待人接物什麽的就可能鬆懈了,“如果這話讓你覺得生氣,我很抱歉。”


    路西菲爾風馬牛不相及說:“真的會有你說的穿越者嗎?”


    “呃……為什麽忽然這麽問?”


    路西菲爾緊接著否認,“不會有的,不僅因為這是被神所不許的……而且誰也不會想事先知道自己的結局。”


    他說完這話就走了,留下陳子喬一人坐在飯桌邊,對著一桌殘羹剩飯發呆,迴過神的時候他告訴自己,無論路西菲爾是外星人還是穿越者,他到底是這個時代炙手可熱的明星……就算為了明星的那點體麵,他也不該為了路西菲爾又做飯又洗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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