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慈善宴會,高岑開著車極速行駛在高速路上,注意力集中在駕駛上,一切不明的情緒都拋卻了。他長吐一口氣,覺得那種莫名的憋悶感終於散去了,理性慢慢迴歸腦子。


    家裏已經在催婚了,他開始思考起來,他應該找個怎樣的女子結婚。最好是理性,不要追求虛無縹緲的愛情。為人低調,不張揚,情緒穩定。


    “砰……”一輛車橫穿而來,盡管高岑刹車及時,還是與前麵的車撞在了一起。


    打開車門,下車,走到對麵的車前,敲了敲車門。裏麵的人雙手抓著方向盤,頭低垂著,他敲車門後也沒動。高岑又敲了幾下,見人還是沒動靜,當機立斷,迴車上拿了錘子來,當即敲碎玻璃,伸手從裏麵開了車門。試了試車裏人的鼻息,有氣,檢查了一下全身,也沒受傷。高岑嚴肅的神色放鬆了一些。


    將人挪到自己車上開車送往醫院。


    還沒到醫院,車裏的人清醒過來。


    高岑放慢車速,問:“你醒了?”


    那人看向高岑,沒有說話。


    高岑:“你覺得怎麽樣?要去醫院嗎?”


    那人終於開口道:“我記得我自己開著車。”


    “我們撞車了,你昏迷不醒。”


    “我的車呢?”


    “還在原地。我已經找人去處理了。我叫高岑,你貴姓?”


    “我叫劉續。不必去醫院。”


    高岑迴頭看一眼後麵的人:“不去做一下全身檢查嗎?”


    劉續一手按著額頭,閉著眼睛道:“不必了。”他需要理清他的記憶。他需要知道他到達的時間是不是準確。“他”是否存在於這個時間?他們可有交集?


    謝隕!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


    “劉續”檢視著自己的記憶,緩緩笑了。


    高岑詫異地看了眼後座的人,這人什麽事笑得那麽欣慰……還有激動!


    ***


    周圍沒有任何事物,空茫茫一片,仿佛混沌的世界。隻有一個女子穿著綠色的裙子,在他的對麵。


    “你是?”


    “我是謝隕。”女子語氣帶著輕微的惆悵。


    謝隕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他還是她。和對麵的她應該是一模一樣,除了衣服的區別。“你在哪裏?”


    “……”


    “你想要迴來嗎?”


    “謝隕”搖頭。


    “如果可以,你迴來吧,我會離開。”謝隕心中忽然就燃燒起希望來,她迴來,他離開,也許就能迴到他的世界。即使會當個鬼魂,他也覺得很好。隻要迴到屬於他的柏溪鄉。


    迴不去才知道自己有多麽眷戀那裏。也許他也該去看一看他的父母,他們年紀大了,即使他們依然以他為恥。誰叫他今生為他們所生。總要了卻了最後的緣分才能無牽無掛。


    但是女子依然搖頭。


    謝隕:“你迴不來嗎?”


    她不說話,隻睜著迷茫的眼睛看著他。


    “那你……可是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我想要站在最耀眼的地方。”她忽然想了什麽似的迴答。


    “站在最耀眼的地方?”


    她點頭,目光從茫然變得堅定起來,又加重語氣道:“我必須站在最耀眼的地方,等……”


    “等什麽?”


    話未完,她的影像已經化作粒子消散了。謝隕的眼前也忽然一片黑暗。所有的光都來自“她”,她散了,光也便散了。


    這已經是第七次夢見“她”了,每一次都不說話,這一次終於聽見她說話了。


    站在最耀眼的地方!這就是她的願望嗎?


    她為什麽不自己迴來實現願望?他願意離開。他畢竟不是“她”。又或者她不能迴來?


    她的等待,在耀眼的地方。而他的等待,就在這裏,也許這裏也不是他的等待。


    “你最近有心事?”


    謝隕撥動著手下的琴弦,目光散望著山穀。聽見關紹的問話,幽幽然迴道:“有一心願未了。”


    “什麽心願?”


    謝隕搖搖頭,沒迴答。


    第二天一早,謝隕沒有如往常一般去山頂彈琴,而是去了青岩觀。他站在觀裏的大殿前,看著三清的雕像。他站了許久,直到有香客來上香,他才轉身走了。


    謝隕離開大殿,往門口走去,守在門口的知客小道喊道:“謝隕姑娘慢走。”


    謝隕停步,對小道點點頭,剛要走,這時觀主青山從左邊的小徑上走來,身邊還有另外一位年紀較長的道長。


    “謝姑娘。有什麽事不能決斷?”青山微一打量謝隕,就脫口問道。


    謝隕也不意外,迴道:“有一個他人的心願未了,不知要不要去完成。”


    “去吧。”青山直接說道。謝隕微微詫異,青山微微笑道:“未了總要了了才好。”


    謝隕緊鎖的眉頭瞬間放開,說道:“多謝道長。”又向旁邊的道長致意後,這才走了。


    等謝隕走後,青山平靜的麵容上卻露出憂慮來。他旁邊的道長摸摸胡須,出口道:“青山師傅,這位姑娘麵相奇異。”


    “齊道長,你看出什麽了?”青山連忙詢問。


    齊道長搖搖頭:“看不出來才奇異。”


    青山麵露失望道:“我不擅長看命,道長竟然也看不出來嗎?”


    齊道長搖頭,過了一會兒忽又問道:“她有沒有加入道門的意願?我看她湛然出塵,與俗世女子不同。”


    青山:“我曾經問過,她說已經與一位道長約定了師徒之宜。不願意加入別派。”


    “哦。竟然是這樣嗎?”齊道長道,“她與誰約定了?這世上有真本事的也沒幾人,不知道與她約定的那位道長實力怎麽樣?別誤了子弟才好。”


    青山搖頭:“這就不清楚了。她曾經詢問一閔姓道長,依她之言,我沒有聽說過那位道長。”


    齊道長:“姓閔?老道我也沒有聽聞這個姓氏有什麽出彩的人物。”


    青山:“世上總有幾個不為外人所知的能人異士,或許那位閔姓道長就是。又或者他是哪位以道號聞名的真人的俗家姓氏吧。”


    “你說的也有可能。”


    **


    “你要離開這裏?”


    “嗯,過幾天就走。”謝隕道。


    關紹:“你去哪裏?”


    “迴城裏去。”


    “那我送你。”


    謝隕:“我開車。”


    關紹:“我也順便去城裏一趟。”


    謝隕點點頭:“那行。”


    謝隕打算離開柏溪鄉的前一天,劉續忽然又來了。


    謝隕看見他很是驚訝,不是驚訝他來,而是驚訝於他整個人似乎變得不同起來。看上起深沉了許多,再不是一看就透的少年樣子。


    兩人麵對麵坐在院子裏的白玉蘭樹旁的石桌上。桌上擺著茶水。劉續喝完一杯,再倒了一次裝滿杯子。謝隕看他倒茶的動作,仿佛很熟練。


    “你來有什麽事嗎?”兩人都沉默了許久,謝隕先開了口。


    劉續麵露笑容,舉起自己的杯子輕輕在謝隕麵前的杯子上碰了下,以示幹杯,然後自己仰頭一口氣就喝完了。謝隕端起杯子慢慢品了一口,放下。


    劉續終於開口了:“你還記得我們曾經的約定嗎?”


    “約定?”


    “對,我們是有約定的?你忘了嗎?你答應哪一天我拍片,你來演。現在我正式當導演了。沒有女主角。你當時的承諾還有效嗎?”劉續語氣淡定,眼睛卻一直看著謝隕。


    謝隕:“你正式執導影片了?”


    “是啊。我是個新人,沒什麽人願意來拍。你可得幫助我。”


    謝隕望著杯子裏浮動的茶水,語聲慢慢道:“好。”


    “什麽?”


    “好。”


    劉續笑了起來:“你說真的?”


    謝隕伸手拂落掉在肩上的玉蘭花,開口道:“我也正打算迴城繼續原來的工作。”


    “你是說你本也打算迴城拍電影?”


    謝隕點點頭:“是的。”


    劉續麵上緩緩流露出欣喜之色來:“好,那我們合作愉快。”


    夜深人靜的時候。


    玉蘭花樹邊,關紹和劉續相對而坐。


    劉續看著關紹:“她要迴去了,你不會也迴去吧?”


    關紹看著劉續,心道:一月不見,這人居然變得有些看不明白了。


    劉續湊近關紹,輕聲道:“你是佛門人吧,最終你都要皈依佛門。你和她是不可能的。”


    關紹清澈的雙眸幽暗起來,深深地看著劉續。劉續臉上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說道:“你總是沒有機會的。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你是誰?”關紹第一次開口。


    劉續止住臉上的笑容,低聲道:“她最終會選擇的人。”


    ……


    手裏拿著佛珠,關紹閉著眼睛盤坐在堅硬的地板上,默念著心經。但是無窮無盡的魔魅鬼影在腦海裏。它們都對他說著一句話“他才是她最終會選擇的人”。


    不,他從未想過要占有。他隻是……暫時守護她一程。他當然終將皈依佛門……


    “啪”地一聲佛珠斷了,珠子散落在地上。


    驀然睜開雙眼,看著斷線的珠串,關紹眼神清明起來。


    翌日一早,謝隕帶著一把古琴和一些衣服,上了車。關紹站在他車邊,對她說:“既然有人陪你,那我就不再送你了。”


    謝隕看著關紹,點點頭:“好。”


    關紹:“有什麽事就聯係我。”


    謝隕又點了點頭。


    劉續走了過來:“謝隕,你確定要開你這輛車去城裏?不怕有人認出來?雖然過了一年多,你也算沉寂了大半。但是難保不會有人惦記著。我在網上看見有人曬了你的車和牌號。以前你是一直隱在這裏,沒人找得到。現在去城裏,恐怕會被有心人發現,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謝隕有些猶豫起來。劉續笑道:“你的車還是留在這裏吧。坐我的車。沒人認識。”


    謝隕思索了半晌,說道:“算了,就這樣吧。”她總得有自己的代步工具才行。或者去換一個車牌號。


    “你的車留下,開我的去。”關紹忽然道。


    “你的?你的也不低調吧。”劉續提醒道。


    “開來這裏的車,和平時用的不是一輛。”關紹解釋。


    謝隕想了想,說道:“那就先用一用你的車。”


    關紹去將車開了出來,停在路邊,將謝隕的東西移到了自己車上。


    謝隕和劉續一前一後開著車走了。


    望著兩輛車遠去,關紹臉上淡淡的微笑漸漸斂了。


    仿佛失落了什麽……


    看著麵前的別墅,關紹想起聞渡上人的那句話“一切不過虛妄,切忌守住清明,你天生與我佛有緣。我等著你自願完全皈依我佛的那天。”


    他曾經並不覺得自己會皈依佛門。他一直的理想是做音樂,唱最深情的歌。他想唱深情的歌,但是他並不曾深愛過。沒有愛過,又怎麽能寫出深情的音樂呢。


    直到遇見她!


    可是他已經好奇地踏入了佛門,那是一條沒有退路的道。


    他曾經並不覺得自己會皈依佛門。他一直的理想是做音樂,唱最深情的歌。他想唱深情的歌,但是他並不曾深愛過。沒有愛過,又怎麽能寫出深情的音樂呢。


    直到遇見她!


    可是他已經好奇地踏入了佛門,那是一條沒有退路的道。


    **


    車子不急不緩地行駛在鄉間並不寬敞的水泥道上,沿途經過一片一片綠色的莊稼地,還有村裏一棟一棟的房子。


    謝隕想起他曾經一直住在師父的農舍裏,從來沒有踏步出去過。所以從來沒有見過從農舍到城裏的沿途風景是什麽樣子。而他最初去往那裏的時候,渾渾噩噩,根本沒有好好看周圍的景物,也不知道那個世界的路上景物是否和這裏一樣。


    他,必須迴去。


    即使還找不到迴去的路。


    他相信,既然能來此,就一定有迴去的道。


    若無道,修道也要迴。


    修道,修道,修道……


    他必須修煉,那是唯一有希望的辦法。


    劉續看著前麵忽然疾馳而去的車,立刻加快了速度。看著拉近的距離。就仿佛看見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在縮短,直到最後,他們總能無間地坐在一起。


    隻有他們兩人。


    阿隕。這一次,這一世,他再不會走錯路。他會掃清一切的障礙。誰也別想阻擋他。


    劉續眼中迸發出晦暗的光來。看到前麵車裏的人影時,又柔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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