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有點漫不經心,可眼睛裏的咄咄逼人卻讓曹大人不敢忽視。


    葉墨塵是誰啊?


    整個糧食站都是他的,唐婉這小丫頭又和葉墨塵之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關係,萬一他狗膽犯了,梗著脖子硬要和唐婉爭個輸贏,到時候唐婉跑到葉墨塵那裏,衝著葉墨塵勾勾手指頭,他的狗膽就會被葉墨塵生剝了出來給唐婉泡藥酒。


    隻是,就這麽一個才剛剛過了成人禮的小丫頭,怎就有這樣的心思和算計?


    那威脅的眼神,不輸給官場上的任何一個陰謀家!


    曹啟封有一種被人笑著打臉的感覺,臉,疼!


    “嗬嗬嗬嗬嗬……”一陣敷衍外加掩蓋心虛的笑聲之後,曹啟封擠眉弄眼的獻著媚,“唐姑娘這是說的何話?這點破事情,還用勞煩少爺嗎?你說一聲,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唐婉諒他也沒這個膽子,抬手拍了下桌案,起身告辭,“那我就等著曹大人的清單,不叨擾了,告辭!”


    曹大人趕緊狗腿的站起身,彎著腰,以一種極盡可能獻媚的姿勢,把唐婉送了出去,直到門口,親眼看著唐婉上了馬車,天七揮著小鞭子,馬車在他眼前揚長而去,他才站直身子,挑了挑眼角,“小丫頭片子,還挺能啊!”


    馬車上,唐婉並沒有因為今日的大功告成而歡欣雀躍,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細細迴想了一下整個過程,她終於明白心裏那不踏實的感覺是什麽了!


    在現代,不管做什麽交易,亦或者轉讓授權,都要簽合同,這才會被法律保護,光是口頭協議有什麽鳥用?


    她和葉墨塵的關係確實——曖昧,可如果沒有東西約束,倘若哪天,鎮北侯知道了這事,老臉不要的要把地收迴去,亦或者是橫插一腳,把唐婉的勞動成果給吞了,她哭都沒地方哭。


    思來想去,在馬車駛到葉宅的時候,唐婉讓天七停下,一個人悶著聲進了書房。


    葉墨塵今日沒看書,心裏對唐婉有些放心不下,不管唐婉如何的精明,又有天七跟著保護,可在乎的,擔心的,都必不可少。


    見唐婉低著頭,像個小鵪鶉一樣的一步一步蹭過來,葉墨塵低低的笑了一聲,“還順利嗎?”


    唐婉抬起頭,抿著唇看了葉墨塵一眼,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眼窩裏滴溜溜一轉,揚起臉甜甜一笑,“順利啊,能不順利嗎?也不想想我是誰!”


    還是一如既往的自戀外加不謙虛。


    蹭到葉墨塵的身邊,她沒上榻,而是伸出小手輕輕的拽了拽葉墨塵寬大的袖袍,人畜無害的露出一個超級純真的笑容來,“葉卿書……”


    每次她有求的時候,都會用一種軟軟糯糯的語氣叫這三個字,還故意拉長尾音,那撒嬌的模樣,一看就是狐狸尾巴露出來,還恬不知恥的在屁股後麵搖來搖去。


    偏生這個在戰場上殺伐果斷的少年將軍,還就吃她這小狐狸的一套。


    這麽一叫,葉墨塵整顆心都要融化在她的聲音裏了,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就像是被她的聲浪輕輕的撞了一下,有點癢,又有點騷動難忍。


    好在葉墨塵自製力極強,將心裏那點小九九很快的壓了下去。


    他盯著她的眼睛,深邃的眸中沉浮著極深極深的溫柔,忽而斜勾了下唇角,輕聲道,“說吧。”


    唐婉心裏一陣小鹿亂撞的喜悅,麵上卻表現得極平靜,滿意的點點頭,“就是我之前說的,把滿月村的地都給我種這件事,咱們……”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葉墨塵臉上的表情變化,見他很認真的看著自己,她有些憋不住了,呲的一聲笑了出來,“咱們不能口頭說說啊,你得給我立個字據不是?”


    說完,她還故作諂媚的衝葉墨塵擠了擠眼睛。


    這隻不好糊弄的小狐狸!


    葉墨塵心裏感歎一聲,雙手掀起沉在腿上的長袍,讓它自然垂下,不留一絲褶痕,他這個人,一向一絲不苟慣了,盤腿坐在榻上的姿勢工工正正,卻又極具優雅之態。


    隻見他彎了彎唇,淡然的笑聲從他的唇角緩緩溢出,不管微笑還是說話,都是不緊不慢,唐婉就從未見他哈哈大笑或者快速說話過。


    “丫頭,如果你覺得要立個字據才能安心的話,那我便依你。”


    “那,那,那……”唐婉快速眨著眼睛來掩飾心裏的尷尬,“那是要立的,要不我沒有安全感!”


    她繞過桌案,坐在了葉墨塵的對麵,雙手撐著下巴,直盯向他好看的眼睛,“安全感你知道不?”


    葉墨塵平靜的迴視著她,卻沒有開口。


    唐婉嘟了嘟嘴,想到在現代時,那個賭徒爸爸讓她活了整整二十五年,就沒有一天有安全感過,心裏一陣憂傷。


    “就好比一男一女他們情投意合,沒有成親,便做了那閨房之事,可男的一直沒有娶女的過門,那女人剛開始被愛情衝昏了頭,會傻吧辣幾的繼續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可久而久之,她懷了孕,生了娃,那個男人還是沒有娶她,沒有名分,那女的心裏自然就沒有安全感,就會成天胡思亂想,想著男人會不會早已有了家室,或者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


    說到這,唐婉黯然的垂下了眼眸,“安全感這種東西,很可怕,如果沒有,就會讓人備受煎熬,煉獄也不過如此。”


    “沒有成親之前,我不會——與你做那種事!”葉墨塵忽然道。


    唐婉愣了一下,倏然抬起眼眸,哭笑不得的看著葉墨塵,一雙眼睛裏閃吧閃吧的,感覺像是要笑出眼淚來,她拍著桌麵,咬牙切齒的樣子,隻差捶胸頓足了,“誰說要跟你做那種事了!”


    喘了一口氣,好不容易讓自己順過來了,唐婉恨鐵不成鋼的解釋,“我的意思是,如果沒有那個字據,我就會胡思亂想,一邊用著你的資源,一邊沒有保障的種稻穀,到時候你爹或者忽然冒出來一個什麽人,告訴我,那地和糧食都要收迴去,就像我生了一個娃,雖然是我生的,但是卻跟著你姓,他們要拿走就拿走了,到最後我不就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白忙乎嗎?”


    葉墨塵有時候真的懷疑,唐婉那個小腦袋裏到底裝的都是什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天馬行空的想法!


    唐婉對自己的言論做了最後的總結,“我就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


    葉墨塵抿了抿唇,就像是沒聽懂一樣的,認真的問,“孩子跟你姓,你就有安全感了?”


    “啊……?”唐婉這下徹底愣住了,一雙眼睛睜得有銅鈴那麽大,傻愣愣的看著葉墨塵,竟然一時無言以對,也無話可說。


    葉墨塵低笑著搖了搖頭,轉身下榻,走到書案前,拿出一張宣紙,提筆在上麵落下筆跡,一會兒後,他拿起宣紙輕輕的吹了一下,又走迴去,把宣紙放在了唐婉麵前的桌案上,“既然是這樣,那就跟你姓吧!”


    唐婉低頭看著那張契約書,上麵葉墨塵寫的很清楚,將滿月村所有的地租給唐婉,有效期五年,租金按照一季每畝三擔糧食上交,土地的支配權歸唐婉所有!


    葉墨塵轉身迴到自己的位置上,抬手拎起茶壺斟了兩杯茶,將其中的一杯推到唐婉的手邊,“每畝地少收你一擔糧食,村民的工錢你便自己支付吧!”


    哎呀,我去!


    唐婉還以為葉墨塵沒有聽懂她的話,沒想到人家裝傻充愣的竟然是借著她的比喻反問,她還搞得別人好像迂腐聽不懂一樣,敢情傻啦吧唧的那個人是她!


    心裏喜憂參半,唐婉把契約書對折起來,小心的放進懷裏,伸手拿起茶杯悶不做聲的喝了一口,她忽然抬頭問,“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立這個字據?”


    否則也不會直接開出一畝地交三擔糧食的租金,連跟她商量一下都沒有。


    葉墨塵微微挑眉,意味深長的道,“你我都是商人,交情歸交情,在沒有成親之前,還是分開一些的好。”


    這就是婚前財產,唐婉當然明白!


    她樂嗬嗬的笑了一聲,撐著桌案彎腰,小臉直逼葉墨塵的麵堂,葉墨塵卻沒有閃躲,鎮定自若的坐在那,一動不動,隻是抬起眼睛與她對視。


    唐婉盯著他如畫一般的眉眼,燦如星辰的眸中,浮浮沉沉漾著別樣的溫柔,像是飄零在海上的一葉孤舟,忽然看到了遠方的燈塔一般,又是驚喜又是期翼。


    呃……活了兩世,即便前世活了整整二十五歲,卻因父親連累,沒日沒夜隻知道賺錢的唐婉,從沒有感受過愛情的滋潤,這一刻心潮刮起了一陣和煦的春風,恨不得將眼前的溫柔全數卷入自己的身體裏,與她融為一體。


    這個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好看,這樣溫柔的男人呢?


    唐婉舔了舔幹澀的唇,被對方近乎強大磁場一般的,她的臉不受控製的靠他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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