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終,我仍是沒能從劉立清的嘴裏討到任何說法。


    因為就在他正要開口的時候,冒雨搜捕王川下落的那些警察,帶著警犬來到了我家。


    跟我預料的一樣,這種暴雨天,他們根本無法從這泥濘的小村莊裏找出任何蛛絲馬跡。


    所以他們隻能挨家挨戶地敲開門查看。


    但查到我家的時候,還沒挨近我家房子,卻出了點意外。


    那幾條警犬突然像瘋了似的大叫起來。


    當時令他們精神一振,都以為是警犬嗅出了王川的痕跡,所以一鼓作氣迅速往我家方向集中。但快到門口時,警犬又都跟失聲了似的,集體啞了。


    而且更甚者,平時有多聽話,那會兒它們就有多不配合,怎麽拽都不肯往前挪一步。


    大約是以前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所以一名老警員在做完筆錄後隨口提起這事時,倒是沒像年輕的那幾個一樣滿是對警犬能力的質疑和埋怨,隻是開玩笑般說了句:“有點邪門。”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幾條警犬就齊刷刷坐在離我家幾步遠的院門口。


    耳朵和尾巴全都耷拉著,這讓它們看起來,哪裏還有半點狼犬該有的英武範兒。


    因此讓負責牽著它們的警員臉色不免有些尷尬,看樣子,迴去一頓責罰是避免不了的。


    於是,為了減輕這些很顯然是被冥公子的存在給懾到了的倒黴蛋身上的責任,我便故意順著老警的話附和道:“是的,要不怎麽都說我們這個村邪門呢。您看,我們這兒當地人都很少養狗,就是怕衝撞了那口傳說中的閻王井。”


    “嗬,你這姑娘年紀輕輕也那麽迷信。”


    “從小被這麽耳聞目染著長大的,都習慣了,而且我覺得,有些現象確實是很難用除了迷信之外的說法去解釋。”


    “好吧,也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不管怎麽說,這次警犬的反常對我們工作到底還是有挺大影響的。你們也不要拿它們的反常不當迴事,以前有過類似的例子,警犬反常但查不出反常的原因,結果出了事。這會兒雖然屋裏屋外給你們搜了幾遍都沒找出任何可疑的地方,但你們三個也不要就這麽掉以輕心,更不要仗著自己年輕力壯,就拿一個精神病人不當迴事。”


    警員的話,令我看了眼劉立清。


    不太亮的燈光令他臉上被我打過的痕跡不怎麽明顯,他微垂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亦或,仍還在不死心地惦記著冥公子手裏那隻玻璃瓶。


    早在警員們敲響我家房門時,冥公子就已經將他帶進了我的房子。


    因此,在被警員們問起他倆時,我就跟警員說,冥公子是我的大學同學,我是帶他來看看我家鄉看看的。而劉立清則是我高中的學長。今晚因為發生了王川殺警的事,所以學長特意過來通知我,但剛好碰到暴雨,就隻能留在這兒避雨。


    這番說辭,在驗證過冥公子給他們的‘身份證’後,那些警員沒有任何懷疑。


    再加上劉立清不敢在警方麵前有任何輕舉妄動,所以,一切隱瞞得十分完美。


    隻不過,在知道劉立清對我做過些什麽後,那種被別人誤以為‘三人是一塊兒’的認知,著實令我很不舒服。


    “小姑娘,”見我有些分神,以為我是對警示沒有在意,那名年長警員沉下臉,嚴肅地又道:“地方派出所那邊出的事,想必你們應該也聽說了。那個犯罪分子不簡單,一個人殺了那麽多警員,所以你們在家一定要時刻保持警惕,有什麽狀況,隨時報警。”


    我收迴神,立即答道:“知道了,謝謝您。”


    見我答得認真,他便沒再繼續說些什麽,抬眼看了看外麵的情況,似乎是打算要走了。


    但這當口,突然有個人一路叫著我的名字,一路從院子外匆匆奔進來:“北棠妹子!”


    叫聲在一眼見到院子裏那些狼犬和屋裏屋外的警察時,戛然而止。


    那人呆了呆。


    但很快迴過神,幾步跑到房門口,帶著滿臉焦色對我道:“還好你真的在家!北棠妹子,快跟我去看看老姨!她出事了!讓我趕緊來叫你過去呢!”


    我一怔。


    老姨是個老姑娘,家裏的親人又都去世得早,所以一直都獨自住在她父親留給她的那一間獨屋裏,吃素念佛。


    但她也不算是個完全的孤老,因為她早些年去世的妹妹有個遺腹子,每到農忙季節就被孩子他爹寄養在她家,所以從小是被她當親兒子一樣看大的。


    工作後,雖然少了往來,但這侄子時不時還會往她家裏跑,幫她做掉點家務活盡盡孝心。


    如今急匆匆跑來我家找我的這名男子,就是她的那個侄子周浩,我一直都叫他浩叔。


    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周浩急成這樣,臉色都發青了,眼裏的神情不僅焦慮,還帶著恐懼。


    因此可想而知,老姨不僅出了事,恐怕出的事還不小。


    遂忙想問他老姨到底出了什麽事,但沒等開口,我身旁那名上年紀的警員朝周浩打量了幾眼後,忽道:“我們之前見過,你是東麵那個姓江的老太太的侄子?”


    周浩見被警方問起,不敢怠慢,忙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點點頭:“對。”


    “之前我們去她家時看她還好好的,怎麽,出什麽事了?”


    見警員問得神情嚴肅,周浩忙擺了擺手:“不是,不是跟逃犯有關,是老太太發急病了。”


    警員眼裏的狐疑更甚:“發急病你不去找醫生,跑這裏來幹什麽?”


    周浩張了張嘴,半晌搖搖頭歎了口氣:“大夫找來了,可是治不了,本來想借輛車把送她去縣裏,可老太太一直鬧著要見北棠,我隻好先過來找她……”


    這迴答顯然並沒能讓那位警員感到滿意。


    他眼裏依舊是有些疑問的,但畢竟病者為重,所以他迴頭對我道:“那行,反正這邊也已經收尾,你趕緊過去看看病人。如果情況糟糕,打我留給你的那個緊急電話,我可以派輛車把人給你們送去醫院。”


    “那真謝謝警察同誌您了!”周浩感激道。


    “應該的。”


    一番簡單道別後,我立即跟著周浩快步往外走去。


    但剛走到門前,忽聽見身後響起劉立清的話音,令我腳步不由一頓。


    他在跟警員說道:“王川的妻子是我的前女友,所以我對王川還是比較了解的,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帶你們去幾個他過去常會去的地方,興許比這樣沒有線索地盲目亂找要強。”


    “是嗎?這還真挺巧的。那就麻煩你了,請問貴姓?”


    “免貴姓劉。”


    “好的,小劉,那迴頭你就給我們帶下路把。”


    “行。”


    最後的迴答,令我迅速迴頭看了劉立清一眼。


    他低頭扶著鼻梁上的眼鏡,仿佛沒有看見我的目光。


    我抿了抿唇,想要說些什麽,但對上冥公子並無波瀾的目光,我沒有吭聲。


    隻又再深深朝劉立清那單薄的身影看了一眼。


    真沒想到,周浩所帶來的這個意外,能讓他這麽迅速就掌握了借故同那些警員一同離開的機會。


    但對此我不能說些什麽,因為當著警員的麵,我沒有任何理由和立場硬將他留在我家。


    何況更擔心著老姨的事,便隻能眼看著他在那之後,非常平靜地繞過坐在沙發上那曾令他跪地求饒的冥公子,然後帶著臉上還隱隱泛紅的巴掌印,跟在警員們身後從我邊上擦肩而過,大步走出了我家的房門。


    這樣的劉立清,越發的讓我覺得陌生,我真仿佛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他這個人。


    但不及細想,當務之急,我得先去看看老姨的情況。


    一路匆匆向老姨家趕,路上,周浩簡短對我說了老姨的狀況。


    他說,北棠妹子,你要有個心理準備,老姨的樣子挺糟的,還有,她瞎了。


    我吃了一驚。


    雖然從他來時的樣子就能看出老姨的狀況很不妙,但我怎麽也沒想到,老姨竟會瞎了。


    “怎麽會瞎的?”我忙問他。


    他看起來有點欲言又止,半晌,苦笑著對我道:“你去問她吧,我也說不清楚。但她現在真的很糟,所以你……還是那句話,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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