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雖停,天空卻是陰霾一片,昨晚下的雪融化成水,水漸漸凝結成冰,益發森寒。


    雲暉廳內燃著炭火,炭火熊熊,仿佛和屋外隔了兩重天,溫暖如春。


    離著炭盆不遠處還燒著一座青銅仙鶴香爐,香爐裏燃的沉香味道太過濃烈,洛櫻知道宋亦歡不甚喜歡沉香的味道,卻沒有叫人將香撤出,宋亦歡已經懷疑過她的身份,她當然不敢再暴露太多。


    裳兒和竹娟走進來,接過她和宋亦歡身上的披風,又擺下茶水,洛櫻擺擺手,命她二人退下。


    不知是本就心情不好,還是被沉香薰的,宋亦歡俊朗的眉頭皺的很緊,透過淡淡煙霧,他的臉在陰影裏顯得沉鬱。


    下意識的,他揮了揮手,想要拂去這令他不悅的味道。


    見他表現的如此明顯,洛櫻這才問道:「宋大哥,你是不喜歡這沉香的味道嗎?」


    「還好,隻是味道太重了些。」炭燒的本來就暖,再混上這沉香的味道更加讓他覺得燎燥。


    洛櫻趕緊叫人進來將香爐裏的香全撤了出去,宋亦歡深深唿吸一口氣,方覺得空氣清新了一些。


    「宋大哥,這麽一大早來,可曾用過早飯了?」洛櫻見他臉色凝重的樣子,暗自猜想,他會不會又像上次一樣,是來問自己究竟是不是姬長清的。


    如果他再問,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迴答他。


    「我吃過了。」宋亦歡的聲音很淡,垂眸看著洛櫻再開口說話時,語氣裏已含了一份凝重,「洛櫻妹子,明人不說是暗話,林遠山莊的血案是不是和你,和衛元極都有關係?」


    「……」


    洛櫻心裏猛地跳了一下。


    「陳慕升擄走了你的表弟沈無雙,所以你帶著衛元極和他的人找到林遠山莊,救迴了沈無雙和被困的孩子,然後血洗了林遠山莊,一個活口都沒留。」


    一心想要掩蓋的真相在此刻被完全揭穿,洛櫻的心又猛地一跳,不過,很快她就平定了下來,默默點了點頭,聲音平靜道:「既然宋大哥都查清楚了,我也無話可說,陳慕升本就該死,殺了他是為民除害。」


    「他的確該死,可是自有朝廷律法來處治他,還輪不到衛元極來動手。」


    洛櫻聽了,冷笑起來:「朝廷律法?」


    她對視上他沉冷而深邃的眼睛,因為清瘦,他的眼睛更顯凹陷,這讓他本就輪廓分明的五官更加立體,他的眼睛不再像從前一般清澈,而是染上一種蒙蒙的讓人看不清楚的滄桑之感,她又道:「若等朝廷律法來處治,還不知又會增添多少罪惡,又有多少孩子被罪惡的黑手摧殘。」


    「可是……」


    「宋大哥,沒有可是,當你看到那群可憐的孩子被折磨的滿身傷痕,睜著一雙雙驚恐無助的眼睛看著你時,你也忍不住要殺了那個畜牲!」頓一頓,又道,「所以,殺了陳慕升,血洗林遠山莊,我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後悔和不安!」


    看著她清冽的眼眸,聽著她堅定的語氣,他忽然恍惚了,仿佛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語氣他曾經見過,曾經聽過,再看再聽時,已是隔世。


    他的心驟然一跳。


    姐姐……


    是姐姐迴來了。


    握住茶杯的手跟著抖了一下,茶水潑了出來。


    「宋大哥,你怎麽了?」


    見他好好的突然就發愣,洛櫻疑惑的看著他,同時,心裏又升起一種不安的感覺,他為什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一定是心裏還在懷疑她的身份。


    「……哦。」他忽然迴轉過來,放下手中的茶杯,垂下眼瞼,聲音有些不穩道,「我……沒事,我隻是在想這件案子該如何處治。」


    他這又是怎麽了?


    大白天的就開始做起夢來,又把洛櫻當成姐姐了,上一次帶她去她的墳前,明明都把一切都說開了,洛櫻就是洛櫻,她不可能是姐姐。


    姐姐已經死了,她的屍骸是他親手埋下的,不會有錯,他再也不能讓自己深陷在虛枉的幻想裏不可自拔。


    看到他眼睛裏的慌亂和失落,洛櫻的心像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紮了一下,從前視他為親弟弟一般,現在相見卻不能,也不敢相認,因為她始終都無法完完全全的像信任宋星辰一樣的信任他。


    壓抑著內心的痛,她遞了一塊帕子給他擦幹淨手上的茶水,又為他斟了一杯茶,試探的問道:「那宋大哥想好如何處理這件案子了嗎?」


    他既然來找她,並且向她和盤托出此事,可見他是有心想要放過衛元極和她的,否則,依他嚴於律法的性子,斷不會在抓獲案犯之前,過來找她,這無疑於給了她通知衛元極離開長陵的時間。


    宋亦歡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蹙眉思量了一會兒,低沉著嗓音道:「不管衛元極是不是為命除害,他血洗林遠山莊就是犯了罪,所以……洛櫻妹子,以後,你最好離他遠一些。」


    「難道宋大哥你還要準備將他抓獲歸案不成?」


    「律法無情。」宋亦歡的眼睛裏透出一絲涼意,「這件案子我已查清,不可能不結案。」


    「那宋大哥連我也一起抓獲歸案嗎?」


    「不,你並沒有殺人。」頓一頓,又道,「不僅如此,你還救了人,可以功過相抵。」


    「既然宋大哥已經有了決斷,你為何還要特意找來我?」洛櫻的心裏突生失望,原來她想錯了,小十還是那個小十,鐵麵無情。


    他沉吟了一會兒,俊逸的劍眉蹙的更深了,像了下了某種決定,他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因為我想給你一個機會,也想給他一個機會。」


    「什麽機會?」


    「說服他交出先帝遺詔。」


    「……」洛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將雙手交疊放於桌上,微微傾身,睜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宋大哥,你什麽意思,先帝遺詔怎麽會在衛元極手裏?」


    他的眼睛裏又凝起一股寒意:「我已經查明是他盜走了先帝遺詔,依他的性子,不要說我沒有找到實證,就算找到了實證,他也不會輕易交出的,說不定,一使性子就將遺詔毀了。」


    「不,他沒有理由盜取先帝遺詔。」


    聽到這裏,洛櫻還是不敢相信,盡管衛元極的確胡作非為了一些,可是他並非皇子,也不覬覦皇權,他要盜走這遺昭做什麽。


    「他有!」宋亦歡劍眉緊皺,堅持已見的看著洛櫻,「衛氏一門唯我皇兄馬首是瞻,他盜走先帝遺詔,很有可能是因為先帝遺詔立下的皇位繼承人並非我皇兄。」


    「若果真如此,那他為何還要留著,毀了豈不幹淨?又或者,他幹脆交給衛元則也行。」


    宋亦歡雙肩顫了一下:「這也是一種可能,不過也不排除先帝遺詔還在他身上。」


    「宋大哥如此急著尋找先帝遺昭,莫非……」


    莫非他想要問鼎皇權?


    「是太後急著尋找。」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


    真的是嗎?她沒有問出來,不過太後急著想要找迴先帝遺詔,這隻能說明她現在和皇帝的關係已經走到崩裂的邊緣。


    當初,皇帝是她一手捧上皇位的,並沒有什麽先帝遺詔,結果皇帝越來越不受她的掌控,甚至於還有心想要從她手裏奪迴皇權,這肯定會引起太後的忌憚,隻要她能拿迴先帝遺詔,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立馬廢掉皇帝。


    如果皇帝被廢,那太後又想要扶持誰登上帝位?


    她沉默的又看了宋亦歡一眼。


    可是,比起皇帝,小十更加難以掌控,難道太後就不擔心在她扶持了小十登上帝位之後,會徹底的喪失手中的權力?


    又聽宋亦歡鄭重說道:「洛櫻妹子,此事事關重大,還請你竭盡全力說服他,以免他日我和他之間刀兵相見。」


    「宋大哥何以以為我能說服衛元極?」


    皇帝找她,如今小十又來找她,他們憑什麽認為她就一定能說服衛元極,她自己尙且沒有這樣的自信。


    「除了你,我從來沒見過他對哪個姑娘如此上心過,我也隻是想賭一次而已。」


    「賭……」洛櫻微微蹙眉,眼神裏盛滿疑惑,「你用這麽重要的事來跟我一個小女子來賭?」


    「不,你不是普通的小女子,在我眼中,你和她……」他的雙眼忽然發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喃喃道,「很像,隻是很像而已……」


    「……」


    洛櫻的心微微一動,隻可惜小十實在是高估她了,她連鎖心鑰都沒有辦法拿迴,又有什麽辦法說動他交出先帝遺詔。


    他早就跟她說過,不管她要做什麽,都不能對衛家不利,如果真的像小十說的那樣,他盜走先帝遺詔,隻是想幫皇帝穩固他的皇權,他又怎麽可能將交先帝遺詔交出來,這可是牽扯到他衛氏滿門榮辱的大事。


    她默默的搖了搖頭,眼中透著一絲無奈的瞭然:「宋大哥,你實在太抬舉我了,這件事,我根本無法說服他。」


    宋亦歡的眼睛裏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失望,想了想,又道:「你不必急著先拒絕我。」他深深的凝望著她的眼睛,「我問你,當朝皇上是明君嗎?」


    「……」


    她沒有想到,他會直接提出如此犀利的問題,她若迴答不是,那便是對皇帝大不敬,夠砍頭了,若迴答是,又違背了本心。


    「你剛剛說殺了陳慕升,血洗林遠山莊,你不曾有過一絲的後悔和不安,這隻能說明你是個心懷熱血的姑娘,你也曾看過城外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無處歸依,哪怕他們凍死餓死,皇上也不會多看一眼,就憑著這些,你也該盡力一試,不是嗎?」


    「……」


    她的確恨不得皇上馬上就死,因為是他下的聖旨命沈遙帶兵征戰姬家軍,可是皇帝僅僅隻是一個傀儡,太後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如果此刻皇帝就落馬,會不會讓太後手中的權力更加強大,到時侯,她再對付太後就會更加的艱難,她不得不考慮這些事。


    似乎感覺到了洛櫻的猶豫和為難,宋亦歡眼中閃過某種複雜的情愫,隨之嘆息一聲。


    「或許我不該來逼你,這件事,你若願意盡力一試,不管結果如何我自當感激在心,你若不願意一試,我也無權責怪於你,我還你的宋大哥,你亦還是我的洛櫻妹子,至於衛元極……」


    他的聲音有過一瞬間的僵硬和遲疑,帶著薄薄繭子的手有意無意轉動著手裏的茶杯,緩緩又道:「我暫時可以當作什麽也沒有查出來,以後,卻不敢保證什麽,洛櫻妹子,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隻是不要錯付了你的情義。」


    衛氏一門對皇帝忠心耿耿,一旦皇帝被廢,衛氏一門也跟著倒台,他其實並不想看到洛櫻和衛元極在一起。


    因為,這些年衛元極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得罪的人太多太多,如果他失去了背後所依仗的大樹,所謂牆倒眾人推,到時所有的仇家必然會蜂蛹而至,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恐也性命難保。


    從第一眼見到洛櫻起,他就會不自覺的把她和姐姐聯想到一起,這使他對她生出了一種特別的感情,若有可能,他自然願意看到她能安好。


    說完,他喝了一口茶,隻覺得滿嘴都是苦澀。


    洛櫻臉上閃過一絲矛盾的痛苦,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他現在可以不追究衛元極,不代表以後不追究,一旦他參與到皇權爭奪戰,這便是他隨時可以拿出來治住衛家的一個籌碼。


    不管衛元極有什麽樣的理由,血洗林遠山莊本身就有罪,當然,這件事可大可小,完全在於小十怎麽做。


    如果他想大做文章,還可以翻出衛元極從前犯下的所有過錯,到時,很可能會引起朝臣乃至百姓共憤,衛元極連同整個衛家都難以置身事外。


    難道,小十和衛元極終有一天會走到生死對決的那一天?


    不,她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可是,她自己呢?


    太後和皇帝都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自己何嚐沒有這麽一天,和小十,和衛元極都走到對立麵的那一天。


    還有星辰,到時,他該如何自處,她又該如何麵對?


    想要迴答什麽,張張口,卻又覺得不知道要說什麽,最後所有的心緒都沉了下來。


    唇角勾起一縷艱澀的微笑,她淡聲道:「多謝宋大哥提醒,妹子必然銘記於心。」


    看到她如此淡定,甚至沒有多求他一句,多問他一句,宋亦歡顯得有些驚訝,他覺得自己益發的看不透她。


    最讓他看不透的是,七哥對她的態度,這件事,他從來都沒有想明白過,他本來想問七哥,又害怕會提及到姐姐,七哥已經病成那副樣子,他怎麽忍心再刺傷他的心。


    他問不出口,所以這件事,一直糾纏在他的心裏,讓他每晚都會做同樣的夢,直到最後忍耐不住想要衝破他和她之間普通的兄妹之情,強行帶她去了她的墓前。


    他慢慢的站起身,抱拳一揖:「洛櫻妹子,告辭了。」


    洛櫻亦迴了一個禮,在壓抑的靜默之中目送他離開了。


    走出雲暉廳,一陣凜冽的冷風襲來,宋亦歡立在屋簷下深吸了一口氣,寒氣將他混亂的腦袋吹的清明了一些,可是心裏的苦澀味道卻半點未減。


    剛走出幾步遠,就看見洛熙平笑臉相迎的走了過來,他臉上雖帶著笑,心裏卻是忐忑的,也不知道宋亦歡找洛櫻究竟是什麽事。


    他自然不敢問宋亦歡,想著客氣的送他離開之後,迴頭再問洛櫻。


    一路將他送出了府門外,迎麵一看,洛熙平的臉上的笑忽然僵了一下,好巧不巧,竟然是久未上門的衛元極。


    他還當他那天和櫻丫頭大吵一架,氣得再不上門了,沒想到今兒一早竟然就來了,他心裏有些擔憂,會不會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誤會,畢竟當初太後有意將櫻丫頭許配給陵王,也不知道衛元極知不知道這一層。


    臉上重新又堆起了笑,正要上前和衛元極打聲招哦,就聽到宋亦歡喚了他一聲:「元極,早啊!」


    衛元極正垂頭喪氣的走著,自從和洛櫻又吵了一架之後,他腦子裏一直都是亂轟轟的,昨晚喝了一夜的酒,身上的酒氣還未散盡。


    今兒一大早起來就覺得頭有些痛,心裏也是煩悶無比,獨自出了門,也不知往哪裏去,一個人漫無目的走著,當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時,抬起頭來,嚇了一跳,他這才發現自己竟莫名其妙的走到了洛府。


    要知道,他已經被洛櫻這個臭丫頭傷透了心,是打定主意決計不可能再主動來找她的,怎麽好好的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裏。


    他罵了自己一聲,真他娘的沒骨氣,然後懶洋洋的抬起眼皮,濃密的睫毛就如花下羽蝶展開了翅膀,麗的驚人。


    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宋亦歡,本就不好看的臉更加不好看了,語氣也很冰冷,帶著幾許譏誚的嘲諷。


    「怎麽是你,亦歡哥,一大早的就跑到人家門上來了?」


    洛熙平笑著上前道:「衛世侄,你誤會了,陵王殿下是有公務要找櫻兒……」


    衛元極沒好氣的打斷道:「他來找何人又因何事,與我有什麽相幹,我隻是路過的。」


    「……呃。」


    洛熙平臉上的笑又僵了一下,抽抽嘴角,訕訕的閉上了嘴巴。


    「元極,瞧你一大早的就沒個好臉色,到底是誰得罪了你?」


    宋亦歡並不計較他的態度,從他的語氣裏就可以知道,他一定是和洛櫻吵架了。


    「你得罪我了。」


    「哦?」宋亦歡笑如冷月,「那看來我還要向你賠罪了?」


    「你若真有誠心,就請我喝酒去吧!」


    他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裏,隻覺得有些尷尬,一時間也不知要去哪裏,正好抓住宋亦歡讓他脫離這令人困窘的境地。


    宋亦歡皺起眉頭道:「一大早的就喝酒?」


    「亦歡哥,你這人真是太不爽快了,去不去,一句話!」


    「好吧!」宋亦歡幾步就跨了下了台階,走到他身邊就聞到一股酒味,無奈的笑對著衛元極道,「你說吧,去哪兒喝酒?」


    「……」


    洛熙平張張嘴,本想說請他二人幹脆留在府上喝酒,可是看到衛元極一副誰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似的臭臉,看他的樣子好像昨晚喝了不少,想想,還是選擇了沉默。


    這位小爺蠻橫起來,可是六親不認,對待宋亦歡的態度尚且如此,更不要說他了,他可不想再碰一鼻子灰去。


    既然衛元極來了,不管他肯不肯進來,至少說明他心裏還是在乎櫻丫頭的,他還是迴去勸說她主動低頭認個錯比較實際些。


    衛元極拿食指在太陽穴處點了點,想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去哪兒,隨口說了一句:「去集芳閣喝花酒。」


    「……」


    洛熙平一聽,臉色就暗了下去。


    隨之,又一想,肯定是衛元極故意這樣說的,目的就是想氣氣櫻丫頭,這說明了衛元極很在意櫻丫頭的想法。


    他不知道,他著實是想多了,衛元極真的隻是隨嘴一說。


    「去集芳閣?」宋亦歡滿麵詫異之色,「你可是從來也不喜歡去那種地方的?」


    「小爺我轉了性不行啊!」說完,他走上前搭上宋亦歡的肩膀,「不要像個娘們似的囉裏囉嗦的,走吧!」


    「……」


    宋亦歡無奈的搖搖頭,知道他任性妄為慣了,迴頭牽了馬,正要和他一起去,忽然聽到「嗷嗚」一聲,一團雪白從門裏麵像是滾了出來。


    「花花……」


    洛庭尹這幾天一直閉門不出,實在窮極無聊,就找花花玩,今兒一早帶著花花在花園裏玩的好好的,花花突然就跑了,他一路追過來,才看到是衛元極來了。


    路過洛熙平身邊時,他頗為不情願的走上前向他施了一個禮,在洛熙平眼裏,洛庭尹就等同一個廢物,所以也不在意他是有禮還是失禮。


    「嗷嗚……」又聽到花花一聲親熱的叫喚,搖著尾巴撲向了衛元極。


    「兒子,還是你最好。」衛元極看到花花如此熱情撲上來的樣子,不由感動的將它抱了起來,又看向洛庭尹,幾乎嚇了一大跳,「咦,庭尹,才幾日沒見,你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了?」


    衛元極原以為自己是個失意人,再看洛庭尹的樣子,好像被什麽人狠狠蹂躪了一百八十遍,眼眶烏青,臉色慘白,頭髮也沒梳好,亂糟糟的像個鳥窩,就連衣襟也沒對整齊。


    洛庭尹上下打量了一眼衛元極,沒什麽精神道:「我看你也沒好到哪裏去。」說完,走到宋亦歡麵前,忙行禮道,「見過亦歡叔。」


    宋亦歡靜靜的看著他了一會兒,蹙緊眉頭將他從上到下指了指:「你這是怎麽了?」


    「哦,沒什麽,隻是這兩天過得有些失意,對了……」他看看宋亦歡,又看看衛元極,「亦歡叔,元極哥,你們兩個準備到哪裏去?」


    「喝花酒,去不去?」衛元極本來嫌棄洛庭尹是個小屁孩,不想帶他去,可是想到此刻他們都失意,就主動提出了。


    洛庭尹訝異的看著他,根本沒領他這份情,而是用很不滿的語氣質問他道:「元極哥,你怎麽迴事,你怎麽敢背著我五姐喝花酒去?」


    「什麽叫背著,你哥我是光明正大,去不去,不去就算。」衛元極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又著對著宋亦歡道,「走,亦歡哥,我們兩個去。」


    「花花,你還愣著幹什麽,你爹要出去找姑娘,你還不去告訴你娘來好教訓他一頓。」


    「嗷嗚……」花花像得了聖旨一般,猛地又從衛元極手裏竄了出去。


    「……」


    宋亦歡一頭霧水,什麽爹啊,娘啊的?他知道衛元極喜歡洛櫻,也知道他二人關係非同一般,難道他們兩個已經親密到這個份上了?


    不知為何,他心裏突然有了一種酸澀的感覺。


    一直看不慣洛庭尹的洛熙平,此刻竟然贊同的摸了摸下巴,點了點頭,原來洛庭尹這個蠢材還有聰明的時候,這不正是化解櫻丫頭和衛元極之間誤會的最好時機嗎?


    「你個臭小子真是多管閑事!」衛元極不滿的瞪了洛庭尹一眼,又對著宋亦歡道,「亦歡哥,我們走!」


    宋亦歡默默點了點頭,要和衛元極一起走時,卻發現他嘴上說要走,腳步卻很誠實的定住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帶著某種期待朝著門裏望去。


    宋亦歡怔愣了一下,驕傲自負如衛元極這樣的人,為了一個女子也會有這般情態,他好像看到了當初的自己,也會用這樣期待的眼神渴望著姐姐能迴頭多看他一眼。


    「咦,元極哥,你腳下生釘啦……」洛庭尹一副看穿他一切的表情,挑著眉毛嘲諷道,「好好的怎麽連道都走不動了?」


    「……」


    衛元極臉上一黑,爭一口氣拔腿就要走,這口氣還是沒有爭下來,他竟然發現自己真的走不動。


    宋亦歡心照不宣的看著他,也不催促他,隻是安靜的等著。


    洛熙平是過來人,見衛元極如此,哪能不知道他在期待著什麽,他心裏暗自高興,麵上卻不敢作出來,拿手捂著嘴,咳了一聲道:「庭尹,你胡說什麽呢,我看衛世侄是走累了,息息腳而已。」


    說完,又生怕洛櫻擺架子不肯出來見他,忙尋了個理由先告辭了,想著要馬上去勸勸洛櫻,欲擒故縱是好,但凡事過尤不及,耍性子過了頭,男人也會厭煩的。


    等了好半晌,衛元極終於看到一個纖弱的素白身影抱著花花,盈盈走了過來,他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可是想到洛櫻的無情,又覺得自己這次不能再輕易落了下風,就別扭的轉過頭,裝作沒看到她的樣子。


    如果宋亦歡不在,洛櫻是肯定不會出來的,她剛聽洛熙平說一大早的衛元極好像灌了不少酒,如果再去喝酒,小十有心,肯定會趁著他醉酒問他想問的話。


    先帝遺詔她並不多在意,太後和皇帝之間內鬥的越厲害越好,他隻怕衛元極酒後吐真言,在不自知的情況下,連鎖心鑰的事都一股腦兒的說了。


    雖然,她不敢保證小十以後會不會問他,但至少,在他問他之前,她要提醒他林遠山莊的血案小十已經查明了,讓他收斂一些。


    洛櫻一來,宋亦歡和洛庭尹自然隨便尋了理由,識趣的離開了,就連花花也跟著洛庭尹一起跑了。


    一時間,除了門口立著門神般的侍衛,就剩下了洛櫻和衛元極,衛元極依舊別扭的不看她,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衛元極,你不是要去喝花酒嗎,怎麽不走了?」洛櫻率先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沉默。


    「……」


    衛元極一聲不吭,抬腳便走。


    洛櫻也不理他,轉身也要走,衛元極忽然忍不住停了下來,轉頭看著她:「洛櫻,你給小爺我站住!」


    洛櫻也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一副神情淡淡的模樣,心裏卻是起伏難定:「衛元極,你還有何事?」


    她的若無其事又激怒了衛元極,他突然大踏步的走到了她的麵前,不由分說,握住她的手就要走。


    「衛元極,你要帶我去哪裏?我有正事要和你談。」


    「正事,正事,你永遠都有說不完的正事,小爺我討厭透了這正事。」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侯門嬌:一品毒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雪千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雪千城並收藏侯門嬌:一品毒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