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月迴頭,赫然發現廚房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群人。


    燁哥兒的臉色最普通,典型的吃瓜群眾。


    江揚帆則一臉受挫,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最嚴重的是白元海,他手裏的拐杖幾乎要戳進地板裏了。


    “清月,心柑找你。”他冷聲道。


    蘇清月哪能不知道這是老爺子的借口,她淡定一笑,要把手從白承允手裏抽出來。


    一抽,沒抽動。


    她疑惑地看向白承允,後者無視她的目光,拽著她越過一眾人,去客廳翻出醫藥箱。


    棉花棒沾碘酒消毒,撕創可貼貼傷口上,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十分順暢。


    末了,還對傭人補一句:“去把那束花扔了。”早就看著不順眼了。


    白承允的話,傭人不敢不聽,麻溜兒地抓起花束扔進了垃圾桶。


    蘇清月前一秒還在驚訝白承允怎麽突然這麽杠,後一秒就被氣了個半死,“白承允,我要給心柑做鮮花餅的!”


    白承允遞過來一個危險的眼神,嗓音微微沉下,“鮮花餅?蘇小姐收男人花的理由,可真是清奇。”


    蘇清月啞然,什麽意思?


    白元海被徹底忽視,又看著親孫子當眾上演了一出英雄羅曼蒂克,血壓蹭的飛了上去,耳蝸裏嗡嗡直響。


    可到底是白家大家長,就算生氣,也是不動聲色:“承允,時間不早了,帶燁哥兒迴家,不要耽誤他明天上學。”


    端著最後一道菜出來的傭人聽到老爺子的話,張口結舌。


    這老爺讓她們過來做飯,不就是要在這裏用餐的嗎?


    這飯都擺好了,人又要走?那她這道菜,還端不端過去?


    白承允看一眼為難的傭人,起身,“爺爺,飯都好了,先吃飯吧。”


    白雲海氣都氣飽了,胃裏哪裏還要空間盛飯?


    他鼻子噴了口氣,“不吃了,迴家。”


    說著就要走人。


    燁哥兒接收到老父親的眼神,心裏歎著這些大人為什麽總這麽不成熟,小手伸出,拉住了白元海,“太爺爺,我們要是迴家了,這麽一大桌子菜可就浪費了。您不是一向教育我們不能浪費糧食的嗎?”


    白元海萬萬沒想到,會有一天,自己被自己扯了後腿。


    他拄了下拐杖,“打包,迴家吃。”


    白承允已經洗好手坐到了餐桌前,他悠然自得地拿起筷子夾菜,還不忘給白元海提個醒:“爺爺,從這裏到落霞山,要兩個小時。”


    言外之意,這飯菜就算是放保溫食盒裏,也撐不住兩個小時,老爺子那身體,可是不允許吃冷飯冷菜的。


    白元海覺得他遲早得被白承允氣死,這個孫子生來就是來和他抬杠的。


    他氣唿唿地抖著雪白的眉毛,病房裏飄出了心柑的聲音:“太爺爺,我好餓啊,你不陪我一起吃飯嗎?”


    白元海一聽心柑餓了,頓時什麽氣都沒了,他轉身往病房裏走,同時招唿著傭人:“都愣在那裏做什麽?不是給心柑熬了參湯和紅棗黑米粥?快端過來,我親自喂小心柑。”


    一場戰爭被心柑輕易化解,蘇清月看著滿桌子的菜,他們在這裏吃得飽飽的,可大伯母和芸芸那裏呢?


    她最終沒坐到餐桌上,而是又去廚房加了幾道菜,一半端到餐桌上給燁哥兒調劑下胃口,一半放進食盒。


    出病房,進電梯,直下五樓。


    五樓icu門前的走廊上,郭淑玲和蘇芸芸,已經在這裏坐了三天三夜。


    有時候撐不住,就去護士站領一張陪護床,兩人輪換著休息會兒。睡醒了,繼續等消息。


    三天,icu裏進了無數波醫生,蘇芸芸現在簽病危通知單,也已經簽的麻木。


    心柑的病房有多少人帶給她溫暖,這裏就有多人煙稀少空氣冷清。


    蘇清月緊了緊手中的食盒,走過去,“大伯母,芸芸,你們兩個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我做了點菜,你們多少吃點吧。”


    郭淑玲對蘇清月的靠近無動於衷,隻呆呆地望著icu的大門,泛著青黑的眼周深深凹陷著。因為瘦了很多,她臉上的皮鬆弛地耷拉著,更顯老態。


    蘇芸芸比郭淑玲狀態好點,臉色雖然憔悴,但勝在年輕,還有精力支撐。


    所以她在看到蘇清月時,還能第一時間進入敵對狀態。


    她刷的站起來,眼裏的恨意又濃又厚,脖子上的青筋繃直著,像是一隻隨時可以戰鬥的鬥雞,“蘇清月?你又來做什麽?”


    蘇清月知道蘇芸芸會是這種態度,她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芸芸,你再不吃飯,身體熬不住的。”她拿出筷子遞過去。


    “吃飯?”蘇芸芸冷笑著,餘光瞥見椅子上的飯菜,眼底一厲,揚手將所有的飯菜全都掀在了地上。


    菜湯灑了一地,有一部分還濺在了蘇清月的身上。米飯也到處都是,潔淨的走廊瞬間成了垃圾場。


    一片狼藉中,蘇芸芸一字一句恨道:“你的寶貝女兒出危險期了,以後好好休養就能出院,你當然胃口好的不得了。可是我們呢?你去看看我爸現在什麽樣子,他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未知數,你讓我們吃飯,你覺得我們有那個心情嗎?”


    蘇芸芸的話,戳中了郭淑玲的眼淚開關,她又低低啜泣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整個人哭得直打哆嗦。


    蘇清月想上前安慰,被蘇芸芸一把推開,“你別碰我媽!我爸已經這個樣子了,你要連我媽都不放過嗎?你要真為我們家著想,你就別再來找我們,給我們添堵。”


    有護士跑過來,想讓蘇芸芸不要大聲喧嘩,看到地上的食物和被排擠在外的蘇清月時,嘴唇動了動,又轉身去叫清潔工了。


    迴來時,她站在稍遠的地方喊了聲蘇清月:“蘇女士,您能過來一趟嗎?”


    “好。”蘇清月應著,不管蘇芸芸聽不聽,都叮囑了她幾句,才跟著護士去護士站,問道:“是有什麽事嗎?”


    護士拿了一摞單子出來,擺在蘇清月麵前:“蘇女士,您之前說把蘇老先生的費用都記在您賬上,這是這幾天的,您看,是不是先結算一下?”


    大伯住的是icu,本身費用就高,這幾天又動用了無數醫療資源進行搶救,醫院沒有一天一結賬,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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