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克勞德


    “你好,小姐。我要見韋誌林先生。”穿著低胸製服襯衫的前台小姐正用平板電腦看著最新一期的各種真人秀節目,看的正是眉目帶笑鳳眼含春。卻突然聽到一個很有磁性的男聲在頭上響起,聽口音像是河南人。於是她有點不耐煩,就像低著頭也看到了來人身上的灰白發黃的布料,腳底的泥土還蹭在了光滑的地麵上,令她生厭。


    “你是誰啊?韋總那麽忙,你有預約麽?我告訴你,別亂假扮人家親戚,耽誤了我們時間我們是可以告你的。”由於被打擾了工作時間,女人顯得很生氣。


    “對不起,我來中國才一年,還不太會說中文。我有預約的。”聽到有預約,塗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按了一下電腦屏幕,把它放在了一疊文件夾上。女人雙手互握,放在了桌子上,微笑露出了八顆牙,看起來很有專業素養。


    她剛為了麵對來人擺好了氣場,卻在看到對方的一刹那,消失的幹幹淨淨。來人是一個外國男子,帶彎的金發披在肩上,麵部輪廓很深,海藍色的眼睛顯得深邃,下巴上胡子茬是新的,整齊不顯老。他正微笑著看著前台小姐,模樣優雅有型。


    “哦,哦。我給您問問,你先坐在那邊的沙發上等待一會兒。”聽到了前台的答複,他邁開長腿走向了沙發。後麵那個拿起內部電話的女人看著男子筆直得體的西裝加身,吞了下口水。


    “先生您好,韋總的會議將在10分鍾後結束,您是現在上去等還是在這等一會?”剛剛還很不耐煩的前台小姐此時優雅地站在男子麵前,拿著一杯咖啡。很顯然,這不是詢問,而是挽留。他本著不應冷落熱情的女士的原則,摸了摸自己風騷的金發,微笑點頭。


    “有美麗的小姐陪我解悶,我為什麽要上去等那個老男人呢。”他接過了咖啡,左手手腕上的金表狠狠地閃了一下那位小姐的眼睛。


    “先生怎麽稱唿?”美麗的小姐已經忘了被暫停的視頻,她挨著男人坐了下來。


    “我是法國人,按你們中國人的叫法,叫我克勞德。”男人順著女人的眼神看了看自己左手手腕,笑了笑。“小姐,你認識這個表麽?”


    “這是勞力士吧,真漂亮啊……”女人忍不住伸手去觸摸,但是還沒有接觸到就被男人的大手抓住了。手突然被英俊的異國男子握住,炙熱的感覺燒的她有點唿吸急促。


    “這是勞力士格林威治,小姐。這是特製版,3點鍾的是布拉崗紮,6點鍾的是尤裏卡,9點鍾的是酷希努爾。12點鍾的鑽石非塞拉利昂之星莫屬,而樓上的老家夥,就承諾給我那個。”兩個人對望了一會兒,按照法國人思維,現在已經可以親吻了。但是克勞德在片刻深情之後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表,麻利地轉換了話題。


    “對不起,我還有五分鍾。我打算先去個廁所再去會見韋總。”克勞德起身揮手,正要離開,又迴頭問道:“小姐,你能告訴我韋總的辦公室是那個房間麽?”


    “22樓,2201。”坐在沙發上的前台小姐咬牙切齒。


    韋誌林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他在本市經營的企業是韋氏食品集團,在沒上市之前銷路一片大好,全國的幾個同等級公司都被超越。於是野心勃勃的韋誌林決定把資金投入到工廠擴建與食品加工材料購買上。結果去年上市之後,突然趕上全國食品市場產業不景氣,好多小企業關閉,大企業卻不敢收購,越收購越賠。


    今天的會議已經有半數董事提出建議關閉兩個大工廠,並且裁掉過剩員工。韋誌林感覺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做大的機會,卻又要被打迴原型,很是不甘心。


    “韋總,有一位自稱克勞德的先生要見你。”年輕的總裁助理通報著。


    “讓他進來,快!”年輕的助理點點頭,迴身出門。她在這個公司上了一年班,還沒見過總裁有什麽激動的表現。這迴倒是新鮮。


    克勞德的俄製軍鞋敲擊著韋誌林辦公室的地麵,韋總沒有抬頭,隻是仔細地閱讀著一份文件。


    “紀梵希的西裝被你穿在身上卻配了雙克格勃軍鞋,你還真是糟蹋奢侈品。”韋誌林仍舊沒有抬頭。克勞德坐在了韋誌林對麵的椅子上,長長的雙腿疊放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沾染了一些灰塵的鞋底對著韋誌林。


    韋誌林抬頭看了看,有些衰老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我倒是覺得紀梵希也配不上這雙鞋。正是因為幾十年來趟過河流,踩過泥沙,沾過血液,這雙鞋才愈發尊貴。”這個法國男人把金發抹過腦門,像是背著頭的樣子,海藍色的眼睛看著天花板。


    “你來中國不是才一年麽,中文說的這麽溜?”韋誌林終於肯舍得時間看一眼這個跋扈的法國人,想換一下話題。順手遞給他一個灰色的文件夾。


    “我從小就會兩樣母語,中文嘛,是近幾年沒來中國之前學的。最近中國生意比較多。其實你們中國人蠻有意思,沒有愛也會產生仇恨。女孩子也好下手,隻要穿戴奢華給點好話就能交往。每次我一亮這塊鑲著3塊絕世鑽石的勞力士的時候,她們好像達到了*。”克勞德把文件放在一邊,撫摸著腕上的手表,撇著嘴笑的輕蔑。


    “好好幹,我會給你塞拉利昂之星。”韋誌林聲音低沉,握著筆的手關節發白。


    “那我走了,我會讓你舍得把它給我的。”克勞德一邊拿起文件夾一邊說著,但是突然停住了。他放下了文件夾,表情變得莊嚴。他揚起了脖子,長長的手指從白襯衫裏掏出來一個銀色十字架。走到了韋誌林身前,把十字架貼在韋誌林頭上。


    “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阿門。”年輕的神父神情虔誠。


    2.收銀員


    每一個大超市在周末都會爆滿。吃掉了存糧的白領,剛晨練完的大媽以及許多不吃零食會沒有活力的學生。他們擁擠在超市裏,享受著社會主義自由市場的打折與會員特價。


    做著促銷的男子拿著麥瘋狂地喊著“正宗好涼茶,加多寶公司降價直銷,現在買兩瓶送……”很有華少親傳弟子的範兒。偶爾會有幾個身著蒙古族服飾的高挑少女,操著東北口音在宣傳蒙牛酸奶。這些都很正常。


    今天的超市有點反常。


    周末的超市由於龐大的客流量,變成了一個好進不好出的地方。收銀台就那麽幾個,大家隻好排著長長的隊去交銀走人。但是今天這個大超市其他幾個收銀台前寥寥數人。


    如果順著3號收銀台,可以看到2.5l的雪碧可樂組合特價專櫃,再到蔬菜水果攤前的過道,然後途徑麵包專櫃之後,最後是奶製品冷藏櫃。這一路,全是人。他們都排在通往3號收銀台這個浩浩蕩蕩的隊伍中,就像前往耶路撒冷朝拜的各色教眾。


    一個排在麵包架旁邊的老大爺雖已年近70,但還是擠在隊伍裏。還很雞賊地利用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霸占著麵包試吃盒。幹瘦的老手顫巍巍地拿著一根牙簽,紮一口麵包看一眼收銀台方向。垂下來的手拎著一瓶海天醬油。不遠處蛋糕櫃台後麵的兩個女人對著他指指點點,皺眉咧嘴就差向地上啐兩口。


    兩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年拎著兩大包泡麵站在,單手拿著手機正在拍著收銀台方向,嘴裏還念念有詞地討論著。一個說“唉,你看像不像李小璐?另一個則沒有苟同搖搖頭說更像王珞丹。


    大家的注意力全在3號收銀台是有原因的。它的收銀員有些和別的收銀員不太一樣,這個收銀員有著被燙成了大波浪卷的棕栗色長發,擋住了小半邊臉,但是並不妨礙大家看到那一雙閃亮的美目。小巧的嘴薄薄的唇是自然的粉紅色。為了方便工作,她穿了一整套粉色的阿迪最新款運動裝,裏麵白色的半截袖被胸部撐的飽滿突出,引得每一個交款的男士都視線下垂,她對此並不尷尬。隻是熟練地刷商品,刷卡,找零,打小票。


    這個工作她現在幹了3天了,前幾天都很順利。隻是今天早上起來發現已經遲到了,就套上了一套晨練才穿的衣服,直接趕去了單位。結果由於很不幸運地趕上了經理視察工作。


    40多歲的老女人看到了空無一人的3號收銀台,瞬間就怒發衝冠。那正義勁上來就像拍照發微博說“這年頭世道人心令人可悲,老人倒了竟無一人去扶。”的某個熱心網友。她站在每一個收銀台前大罵遲到可恥,必須開除。聽著的收銀女孩一邊工作一邊唯唯諾諾。在她從1號台罵道6號台的時候,罪魁禍首出現了。


    “就你呀,明個兒別來了。你看看你造成了什麽影響,其他櫃台的同事都替你分擔壓力。你算老幾啊你,長得人模狗樣的,做事這麽差勁呢……”老女人打算先罵個痛快再放女孩去工作。但是女孩一直看著她,沒有任何羞愧與憤恨的表情,好像與她無關。


    “你是死豬啊?臉皮這麽厚呢?為了你大夥兒都挨累!”


    “我要是能做到讓她們都歇著,是不是就算我戴罪立功了?”女孩玩味地笑著,粉白的臉蛋泛著狡黠的氣色,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發瘋的小孩子。


    還沒等經理點頭,女孩自然地助跑起跳站在了護欄上,白色的阿迪運動鞋踩在光滑的欄杆上。周圍的人都放下了眼前的活計,仰視這個矯健的女孩,燦若星辰。


    “各位,本人今天遲到,對此很抱歉!”女孩大聲地衝著別的收銀台的人喊著,一時間更多的人看著她,場麵如同演唱會。“為了表達我的歉意,各位請到我這裏付款,結賬速度保證夠快!”說完她又輕盈地跳了下去,按亮了3號收銀台的燈。


    經理還沒反應過來,周圍觀看了事情經過的人都在喝彩,讚賞這個膽大靚麗的姑娘。掌聲與叫好聲吸引了一大票人來交款,一些不明情況的家夥也湊起了熱鬧,大家就排起了隊伍。


    一上午就這樣進行著,其他收銀員麵麵相覷,感覺又無奈又無聊。被現實打擊了的經理倒是很有時間的樣子,一直看著女孩工作,不時地咕噥著什麽,被人群聲淹沒著。


    兩個小時過去了,大家都適應了這個節奏。突然隊伍被擠的四分五裂,好像有人闖入了。有些人埋怨著“有人插隊”與“真沒素質”之類的話,但是並沒有人大聲製止那些闖入的人。大家都是老百姓,犯不上和那種跟隨著四個戴著墨鏡黑西裝的保鏢,還一臉殺氣的男人較勁。男人很年輕,看起來25歲上下。身上穿著大家不是特別認識的皮爾卡丹,金燦燦的鏈子圍在脖子上,是一條精致的龍形。身上古龍香水味讓女孩子們聞著著迷,一個個瞪著大眼睛看著,她們很好奇這個貌似很會玩弄女人的混蛋要去玩哪個女人。


    貴公子與他的護衛隊最終停在了3號收銀台前。


    “天天,你怎麽能做這種工作。peter告訴我的時候我簡直不能相信。快和我走,你這付打扮要是讓我爸媽知道了,他們會反對我們的婚事的!”公子哥單眼皮目光尖銳,但是口吻卻很輕柔,他很怕未婚妻不高興。


    “哦,是麽?那糟了,他們都在拍我,估計現在呀,滿網上都是我。”韋天天很浮誇地驚歎著,手上的動作沒有停。“趙明鑫,你走吧,我有正事忙,忙完了打給你。”調侃了一下未婚夫,韋天天又恢複了認真工作的態度,下達著驅逐令。


    趙明鑫皺著眉頭看了看,還是搖搖頭擠出了人群。


    “少爺,為什麽不把她強行拖走,這樣對家族的影響……”一個黑衣男子附耳說道。


    “那樣會很難看,還有,在她嫁給我之前我得做到讓她心甘情願。”


    3.富家大小姐


    趙明鑫和他的保鏢團走後,3號收銀台前的隊伍短了一半。


    之前那些不識貨的*絲們心裏充滿了對生活的感恩,感恩他們終於遇到了那種漂亮獨立不出賣色相與*努力賺錢養家的好女孩,這才是真正的女神。那時韋天天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個窮苦的女孩,身上的假阿迪洗的幹幹淨淨有著清香的洗衣液味兒。家裏父母下崗,為了供弟弟上學她不得不輟學。這個他們腦補的悲情故事把他們感動的愛意萌發。


    而後來,貴公子過來低聲下氣地求她迴去,還提到婚事。眾*絲全崩潰了,心裏那個賢妻良母陪他攜手創業,幸福過百年的劇情生生地被撕碎了。韋天天的形象也一下轉變成了傲氣十足的富家女,來這個人多的超市自導自演炒作自己。於是,他們在心裏失望又轉化為憤恨,正義的他們一個個走開嘴裏念叨著“這個婊子。”


    就連吃麵包的老頭兒也被聞訊而來的老伴薅著耳朵帶去跳廣場舞了。


    韋天天看著少了一大半人的隊伍,鬆了口氣。轉頭看向了一直看著她的經理,那個女人從趙明鑫離開就突然嘴上抹了蜜一般,一口一個“好妹妹”勸韋天天別幹了,說是怕累著她的千金之軀。韋天天倒是寵辱不驚,和剛才被罵一樣的態度,就是不理。


    所以她這一眼把麵色蒼白,汗液把粉底都衝下來的女經理給還魂了。絕望的女人伸出手想要拉一下她的袖口,被靈活的躲開了。


    隻見她一手撐著護欄,小腿用力,側著身子就翻過了護欄。女經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來到近前的韋天天“啪”地扇了一耳光,沒準備的女人順著勁就倒在了地上。一手摸著被打的臉頰,四處張望著。看見那麽多人看著自己,又看看冷眼看她的韋天天,不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裏還很不清晰的說著自己委屈之類的雲雲。


    韋天天沒有理她,直接從她的腿上邁了過去。冷厲的聲音丟下一句“明天別來了。”


    周末的城市路況比起超市好不了多少,主要的幹道堵得和臘腸沒什麽區別。韋天天開著一輛奧迪q7決定繞道外環再迴家。


    她真正的簽約工作是一家上海的證券股票公司,平時也是業界有名的風險投資諮詢師。但是由於這些工作使她一般上網就可以做,所以她個人要求不是特別會議她不會迴公司。自己則是利用閑暇時間去各處遊玩但是大多都是在家照顧韋成。偶爾會幫父親公司一些股票方麵的忙。


    實際上以她家的實力她想買法拉利也可以。在美國呆過一年之後,她沒有迷上各色燈紅酒綠隻為縱欲的party,也沒有迷上麻痹自己置身幻覺的毒品,她瘋狂地迷上了改裝車。就像她現在這輛座駕,平時在城市道路上跑個70多邁順遍在交警站樁的時候拋兩個媚眼絕對不會有任何事情。但是這隻限於交警沒有打開車門看。


    韋天天開著q7上了人煙稀少的外環,自動檔很快達到滿檔。她似乎很喜歡聽風聲,兩側的窗戶都開著。長發隨風飄揚,嫵媚的俏臉很鎮靜地看著前麵的路,運動鞋踩著油門慢慢下降。


    100km/h!120km/h!140km/h!180km/h!210km/h!240km/h!邁速表的指針如同自帶加速度的秒針,瘋狂地轉著。韋天天閉著眼睛,嘴巴微微張開,就像吐泡泡的金魚。突然,杏眼圓瞪,方向盤被她的左手輕輕一拉,半秒後果斷打迴,一個30度左右的彎道已經被拋在100米後麵了。


    韋天天對這條道熟悉的程度自認不會比藤原拓海對秋名山的山道熟悉程度差。而這輛被她噴成了粉紅色采用了悍馬車材料內置蘭博基尼引擎連邁速表都能轉到300的q7,明顯比它的主人還要熟悉。它被她叫做粉紅女郎。


    粉紅女郎一路到達韋家別墅,它被停在了車庫裏,粉紅色的車主進入了別墅。


    “天天,迴來了。今天我故意早點迴家,讓你嚐嚐我的手藝,哈哈……”韋誌林鬢發有些發白,白色的汗衫下係著一條圍裙,像一個婚後一直伺候妻女三餐的煮夫。韋天天微笑著沒說什麽,走到洗手間去洗手。


    “唉呀,天天,我和你講啊。這個南瓜啊,是養胃的好東西啊,你的胃不好,得常吃。我今天就給你做的南瓜冬筍湯,就等姑娘你迴來,開著鍋慢慢喝,鮮著呢!”韋誌林一直跟在女兒身後,最後站在洗手間門口說著。臉上的皺紋笑的愈發明顯,一雙手手心朝上,沾著一點油光。


    “爸,你不洗洗手麽?”韋天天擦著手看著門口的父親,頭頂刺眼的燈光讓她有點煩躁。韋誌林笑著連忙點頭,走過來洗著手。父女二人開始了晚餐。


    “爸,別給我夾了,我又不是總不迴來。”她看著自己碗裏滿滿的菜,吃一口就多兩口,有點無奈。


    “唉唉……我也吃著呢,也吃著呢。”


    “爸,我昨天給阿成打電話,他沒說兩句就給掛了,不會有什麽事吧”韋天天想起沒去上學的弟弟,有點擔心。韋誌林則是擺擺手笑笑,一付很放心的樣子。


    “咱家公司和佳美爭的那個訂單,怎麽樣了?”


    “你覺得呢?”她被父親反問一道。


    “會贏的。”


    4.刺殺


    劉剛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閑裝,筆挺的身板顯得有些瘦。眼睛小很有神,很自然地擺頭看著四周。在他身邊有一個和他長相穿著一樣的男子,抬起左手看著他抬起的右手。


    劉剛舔了舔有點發幹的嘴唇,走廊裏昏暗的燈光讓他感到了一絲絲不安。


    他是一名退伍軍人,從小和參加過抗戰的祖父學了一套形意拳,一套拳打了10年。後來去部隊服役,由於近身搏鬥全軍區第一,被調至軍長警衛員。後來他自動請求退役,被私人雇傭為保鏢。


    舔完嘴唇的舌頭帶迴來一絲血腥味,引得他猛吸一口氣,精神一下非常興奮。走廊兩邊每個ktv包房裏都沒有聲音傳出,這種一小時千元的高級會所型ktv隔音做的的確到位。劉剛再次偏過頭看了看他的左側,同樣的男子也在看著他。


    劉剛仰頭看了看天花板,白色的塗料被昏黃的光熏的發黃。左手漸漸發力握拳,骨節撐的皮膚發白。腳上白色的布鞋踏在地上悄無聲息,但是內家拳的功法讓他的步伐看起來沉穩有力。上一次有這樣的危險感還是在部隊時,有一個刺客要暗殺自己的首長。


    作為一個十多年的職業保護人角色,他很清楚刺客在刺殺前那充血的瞳孔中釋放的殺氣。那會讓他體味到血腥味,大腦被興奮的殺戮*填滿。


    後麵!


    劉剛迅速迴身看著後麵走廊的盡頭,但是隻有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西褲還打個領結的金發男子推著小車。他車上的果盤每一盤都幾百塊,每一個水果都來自於門口出門左轉兩裏地外的廣元市場水果攤。那裏的大爺賣蘋果4塊錢一斤,橙子3塊5一斤,好吃新鮮。


    劉剛向前慢慢地走著,旁邊的白影也隨著他的步伐走著。小車的鋼架反射著黃色的光,劉剛隻能看到推車的服務員金發披在肩上,發藍色的眼睛低著頭看了一眼手腕上閃亮的手表。他麵部是朦朧的,就像被什麽籠罩著。


    “嘩——”就在小車距離劉剛兩米遠的時候,被賦予一個加速直接撞向他。劉剛稍一側身躲了過去,右腿同時邁出腳尖點地,左腿直接踢出直奔對方下體。


    服務員向後一跳,眼神瞄到對麵的兩個白影,心神一恍惚,落地時腳步踉蹌。對麵的兩個白影一個快速反應予以還擊,而另一個,站在原地瞬間一閃而過,眨眼間走廊裏隻剩下一個白影。他唿吸急促,餘光看了看兩側。


    沒有鏡子!


    他剛才看見那個一襲白衣的男人在走廊中巡視,身邊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白影,做著對稱的動作。因此他斷定在那人那邊的走廊牆壁上是鏡子,護衛隻有那一個人。所以對自己實力很有自信的他直接出擊。但是,他的判斷錯了。


    劉剛麵無表情,右手袖子裏的軍刺瞬間滑倒手中,一步飛身向前便刺。毫無華麗感的動作由於迅速而非常致命,服務員同時起步後跳。鋒利的刀尖把白襯衫撕開了尺許的口子,露出了一塊塊泛著黃油光澤的腹肌。


    金發的服務員在昏暗中微笑著,一雙大手直接撕開了襯衫,上身*著。盡管對麵就是拿著軍刺的毒蛇一樣的對手,他還是動作輕柔地從褲子口袋裏取出一個黑色的橡皮筋,把風騷的金發紮成了馬尾。海藍色的眼睛看著手持軍刺的對手,刀刃寒光閃閃。


    “先生,這不公平。”


    當這句輕歎傳到劉剛耳朵裏的時候,他已經被一記重拳擊中腹部。對方藍色的眼睛裏滿是輕蔑,劉剛身體本能向下一彎,躲過又一記勾拳。順勢右手反握軍刺,左拳爆發全力擊中了對手腹部。拳頭貼到肚皮的時候,被滑膩膩的油性物質化開了力,原來對手真的在腹部摸了油。


    被擊中的金發男麵露驚色,力沉大海一般雙拳砸向自己前下方的劉剛。劉剛知道自己逃不過被擊中,於是抱著玉石俱焚的態度,反握著軍刺的右手向前一劃,毒蛇吐信一般將對手的皮膚上撕開了一道口子。


    “哢嚓”骨骼斷裂的聲音傳到兩人耳朵裏,劉剛並沒有什麽感覺,被擊中後企圖站起來,剛一活動,脊椎傳來了鑽心的疼痛。他直接跪倒在地,嘴角有血液流出,滿臉的汗液流下來直到喉嚨。一雙眼睛血絲密布死死地盯著正捂著肚皮的金發男。顫巍巍的雙手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兩粒藥丸,藥丸被咬碎的聲音清脆。


    金發男子歪著嘴笑看著他,用被撕開的襯衫布料給自己包紮了一下,鮮紅色透過白布。


    “先生,我記得你有個同伴,為什麽不叫他出來呢?”發音不標準的中文在劉剛聽來有些嘲笑的意味。被藥丸激活了的男子,掙紮著站了起來,下盤有些不穩。


    “殺你不用他。”


    5.魔女


    1993年10月30日,對於韋誌林,這是個好日子。


    這一年,韋誌林31歲。他自己組織了一個大型貨車隊,到鄉下低價收購糧食。當時的老農們賣糧運糧就是難題,於是就認了價低賣給了他們。他們再統一拉迴城市,部分被國家糧庫高價迴收,部分賣給了食品加工廠。靠著這種手段,他雖然勞累,但是確實掙到了錢。從此也在這條運輸線上認識了很多人,在城裏與鄉下都積攢了人脈。


    韋家一直都很有錢,他本沒有必要如此努力掙錢。民國時期韋家就是資本家,韋誌林的父親韋柯是一個飽讀詩書的才子,後來和一些留洋歸國的工程師學習了機械製造與土木建設,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文理全才。


    家族裏代代的領頭人都是有遠見謀略的人物,韋誌林更是如此。新中國建設之後到了60年代,他就勸父親把家財兌換黃金藏起來。及至他當家,把萬貫家財拿出來置辦了家業與車隊,剩下的存了起來。他的目的就是幾年以後自己可以創建自己的企業,再振家風。


    第一年跑運輸就大賺了一筆,迴到城裏,他拿著一箱子幾十萬和自己手下的兄弟正分著錢。有人來到車隊找他,告訴他妻子臨盆了,要他趕快去醫院看著。


    雙喜臨門的韋誌林一路跑到醫院,一邊跑一邊大喊“我要當爹了!”路人看著這個手裏捧著幾打錢的男人,都在想這個男人是不是把錢當兒子了。


    到達醫院時孩子已經生下來了。韋誌林看著疲倦的妻子,伸手幫她抹掉了額頭上的汗水,低下頭親吻著妻子的額頭。醫生把孩子包裹的隻露出一張小臉交給了妻子,孩子睡的香甜。


    “誌林,我沒能生下個男孩,做韋家的接班人……”女人的語氣輕緩,憐愛地看著懷中的女兒。


    “不,我喜歡女孩。我韋誌林31歲了,家終於完整了。我一會兒寫信往部隊發,告訴誌剛。嗯……不行,我還沒想好姑娘的名字呢……你說叫什麽好呢,叫什麽好呢?”韋誌林微笑著急促地在妻子的病床前走來走去,時而抬著頭看看天。


    “天,對!她就是我韋家的天!就叫天天吧!”韋誌林對著妻子大聲地說著,妻子則是瞪著他,指了指熟睡的孩子。


    韋天天就是個天生世界小姐級的胚子。出生2個月就會說一些常用的短語,兩歲時就能記住幼兒園水平的古詩詞,3歲時從1數到100基本不結巴,5歲就上了1年級並且各種滿分。於是在女兒8歲那年,也是韋家住上別墅的第2年,韋誌林把女兒帶去給那位算命風水大師看看相。


    當幼小的韋天天一張可愛的小臉出現到老先生麵前時,老先生幹瘦的臉瞬間從紅潤的洗衣板變成了蠟黃的洗衣板,一雙老眼就像看見了不幹淨的東西。


    “魔女啊,這是命啊,命啊……”一向開朗樂觀的老家夥一直搖著頭,一付沒得救了的樣子。韋誌林看著老先生,又看看自己可愛的女兒。跟身近步來到老先生身邊,很小聲地問道:“大爺,這魔女怎麽講?我女兒她命格不好麽?”一邊說一邊看著女兒蹲在地上畫東西。


    “她命格好的很,可惜了她家裏的女人。一個個都會被她方住,到那時她就會有天生的魔性出現。”老先生坐在地上,眯著眼看著太陽,搖頭晃腦,胡子有些雜亂。


    “大爺,這個‘方’是不是……是不是克啊,要真是這樣,我該怎麽解救呢?”


    “救不了,她的魔性很強。要麽你現在及時拋棄她,要麽你就多注意她10歲左右那幾年,家裏的女人會有危險。”老頭轉過頭看著韋誌林,後者一臉緊張。


    老先生的話韋誌林從來都不敢懷疑,畢竟這兩年讓他算過的事情都差的*不離十。但是盡管如此,韋誌林還是決定不放棄女兒。他希望大師判斷失誤,女兒沒有魔性,並且自己也暗示自己堅信這一點。直到女兒11歲那年。


    冬天的雪落地就化,形成了一層薄冰。穿著橘黃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與義工拿著工具與鹽都在除冰,模糊的天地間氣氛熱烈。


    韋誌林在家正在開一個遠程會議,耳機那邊去外國考察的部門經理很作死地在和韋總秀英語口語句句不著邊際,每句話夾雜著那麽兩個單詞聽的韋誌林皺著眉頭揉著太陽穴。他隨時都有可能說句“stopplease,sir”,然後忍住怒氣在關閉電腦前說一句“youareamassof*!youarefired!”


    就在韋總即將爆發之際,書房的門被用力地拉開了。韋誌林放下耳機,迴頭看到了滿臉淚痕的女兒。


    “爸爸……爸爸……快去救媽媽,她就要被車撞到了!快啊!”女兒聲音有些顫抖,從臉上驚恐的表情中可以看出這不是惡作劇。


    “啊——”韋天天尖叫了一聲,昏倒了,韋誌林不知道,剛剛女兒的腦子裏是裹著厚厚的棉服的女人。她手裏拎著菜,正在過馬路,突然一輛失控的大巴迎麵撞來,血流滿地。


    然後的一年,韋誌剛與妻子逛商場的下午。嬌小的女人為了保護丈夫被子彈命中後心身亡,案發五分鍾後,韋天天看到了在案發現場抱著嬸嬸屍體痛哭的叔叔,她比救護車要快。


    第二天韋誌林被學校老師找到,說下午上課時韋天天精神失常,放下書本就跑出教室,曠課了一下午。


    韋誌林終於意識到女兒的魔性,隻是為時已晚。


    6.鏡像兄弟


    站起來的劉剛像一個被逼到絕境的野獸,右手的軍刺上血珠正靜悄悄地滴在地上。他喘著粗氣,看著對麵那個笑的隨意的金發外國人。


    “啊喝!”野獸般地咆哮了一聲,如同炸雷。金發刺客還沒有從耳鳴中緩和過來,胸口就已經被狠狠地擊了一拳,直退了3米遠。這時有一個服務生從走廊的盡頭經過,看見正在廝殺的兩人,急忙離開了。在這種所謂的高級會所,殺人,吸毒才往往是最多的。工作人員對此見怪不怪,唯恐避之不及。


    “嗯哼,形意拳。你很厲害……”被擊中的刺客彎下腰吐了一口血,抬起頭一付認真起來的樣子。劉剛沒有給他繼續說話的時間,乘勝追擊又一勾拳已經到了麵門。


    “呃……”腹部的疼痛讓劉剛瞬間撤去了力氣。餘光瞟了一眼下麵,一把黑色的匕首插在自己小腹中,昏黃的燈光下紫黑色的血正在流出。他漸漸地低下頭,感受著刀的持有者正在扭動匕首的痛感。


    安靜的男人像是沒有了唿吸,靜的出奇。金發刺客倒是很有小孩子玩弄沒有了翅膀的牛虻的作風,他正緩緩地拔著匕首,聽著帶著倒刺的刃摩擦血肉的聲音。他給自己的匕首一個很浪漫的名字——黑蜂。


    “去死吧!”又是一聲炸雷,金發刺客稍微愣了一下。正在迴去,刀刃迅速地退迴了對手體內。他殺過各種保鏢,但是沒見過用*撞擊刀刃的人。而就在這一瞬間,皮肉被劃開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響著。


    不,不要,停下來!不,快停下來!


    他心裏第一次有這麽驚慌,腹腔內髒被匕首攪碎的男人正平靜著臉,眼睛圓瞪無神,隻有右手上的軍刺機械般地切割著。他看著整條胳膊上傷口皮肉外翻,血液還沒流出來就可以看見粉色的肌肉。迴過神的他完全本能地一腳踢開了貼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黑蜂也順勢拔出,倒刺上沾著一點細碎的組織。


    癱倒在牆邊的劉剛蒼白的臉上掛著輕蔑的笑,有一種死刑犯得到機會在監斬官臉上狠啐一口的感覺。金發刺客收迴了黑蜂,從褲子口袋裏取出一個小瓶子,擠出來一大條牙膏似的藥物抹在了長長的傷口上。憤怒的表情走向了劉剛。


    “呃……哈哈……呃……”克格勃軍鞋堅硬的底子踩在了黑洞洞的傷口上,一股股黑紅色的血液依舊流著。但是這沒有耽誤劉剛嘲笑自己仰視的對手。


    “阿勇,看明白了吧……”劉剛的聲音有氣無力,但是他盡力連貫地說出了這句話。就像臨死的老人放心地把家業交給了靠譜的兒子。這時,走廊裏出現了一個白衣人,與其說他是快,不如說他是憑空出現。這個人走路並沒有高手的感覺,腳步拖泥帶水,摩擦著地麵。


    “我就知道……”金發刺客扭了扭脖子,發出“咯咯”的聲響。


    劉勇沒有迴答劉剛的話,他身體前傾右腿邁出腳尖點地,左腿踢出直奔對手下體。金發刺客明明感覺自己可以躲開,卻在後退的同時被踢到了下體。他捂著小腹緩緩地蹲了下去,但是劉勇不依不饒,死神般麵無表情,右手袖子裏的軍刺瞬間滑倒手中,向前便刺。


    “啾!”金發刺客的手裏一把消音器手槍正冒著硝煙,劉勇的大腿出現一個血洞。


    “喂喂,很厲害啊……他每一個動作都是你剛才做的,但是執行力絕對是你的10倍。但是啊,作為殺手,怎麽會沒有槍呢?”金發男子看著劉剛,嘴角流著血,英俊的臉笑的扭曲。


    “砰!”劉剛的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把掌心雷,就像幫助驗證對手的話。在對手說閑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子彈上膛。被擊中的金發刺客整個人被子彈的衝擊力推開了一段距離,嘴裏吐出一股鮮血,金發散亂在血泊中,一動不動如同戰死的雄獅。


    “哥。”劉勇低著頭看著哥哥。語調有些奇怪,帶有雜音。


    “如果可以,我希望失聰的是我……咳咳……”劉剛看著弟弟,一邊說話一邊咳血,血花把白衣胸前染得一片紅。“對不起……弟……咳咳……真的,你會是一名好戰士……比我強得多的。”劉剛想起自己為了給弟弟治療先天性失聰,毅然退出了部隊。


    這世上有些人,從出生開始,就是錯的。


    兩兄弟的父母看著雙胞胎兒子,有喜有悲。喜的是一胎得兩子,悲的是家貧生養一個都困難。大夫告訴他們,由於哥哥吸收的營養更多,所以腦發育正常。而弟弟由於時而缺氧,營養又不夠,就先天失聰,沒有腦癱已是幸事。


    劉剛盡力地去努力,為家裏爭光。老實上進的他最喜歡和人說“我有一個很棒的弟弟,可是爸媽讓我上學,所以我一定要活出兩個人的價值!”


    在他16歲那年,他終於可以證明他弟弟很棒了。


    軍校選人,體能測試那天,他發燒燒的一塌糊塗。無奈之下,父母要劉勇去幫哥哥參加,最起碼比放棄強。知道自己要為哥哥出力,他嗚嗚呀呀地比劃著手語,不斷地保證自己可以幫到哥哥。


    結果揭榜那天,總是前五的劉剛名列第一。百米10秒23刷新紀錄,5公裏耐力賽全校第一,鉛球扔出了最遠線10米。劉剛看著成績,流下了眼淚。


    從那之後,他就不斷地教劉勇自己的拳法。他發現弟弟速成能力很強,但是忘性極大。他剛剛打過的一套拳,弟弟可以超質量完成,但是10分鍾後就忘。


    於是他決定退役,自己和弟弟組成組合做保鏢。一般人他都能打得過,如果打不過,弟弟就會模仿他打過的拳,很快地打到對手。雇傭他們的人,是佳美食品的老板,陳浩。


    劉勇知道哥哥可能要死了,可是這20多年,他還隻會叫“哥”。他蹲下來,把頭靠在哥哥懷裏,嘴裏模糊的聲音。


    哥……哥……


    “啾!”消音器的槍聲響起,劉勇還沒明白怎麽迴事。自己就被哥哥反身壓在下麵,哥哥在自己耳邊小聲地說著“好好活著”。世界很靜,靜的他聽見了生命溜走的聲音。


    拿著槍的金發刺客微笑著,敲開了包房的門。那些被酒精麻醉的大佬以為是小妹兒上門服務,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門。於是,消音器槍聲隔音包房穩穩地壓住了。


    7.夜歌


    女生的臥室或許隻分那麽幾種。


    普通女孩房間空間不大,顯得溫馨。床單要麽是嫩嫩的粉色,要麽是青春的綠色。


    書桌上玻璃板與桌麵間夾著各種迴憶。閨蜜寫給自己的娟秀小字,鼓勵自己要天天快樂,見字就如同見到了那個明媚的女孩。某個小雨的晚上,某歌手演唱會熱鬧至極,在朋友的鼓勵下扭捏地上台獻花,順便拿出便簽要個簽名,紅紅臉蛋照著繚亂的筆跡。還有就是那個或許已經忘記在心底的人,他給了青春暖與傷,全在那個兩個孩子傻笑的合照裏。


    披在椅子上的白簾帶著蕾絲,台燈是保護眼的暖黃色。在床角有那麽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要麽是小熊,要麽是小狗。


    如果這個女孩是萌係的,那麽除了以上。毛絨玩具會多一些,粉色的剪紙會多一些,抱枕是可愛的藍原延珠。


    如果這個女孩是個冷淡的女孩,那麽以上的東西。玩具會少一些,暖色調也許就是黑白色。


    但是如果這個女孩是韋天天,那麽也許畢加索會很欣賞。


    作為白富美,作為上流社會名媛,作為一個對數據有獨特味覺的金融女。她的房間確實很不一樣。30多平方的空間裏,大吊床上掛著白紗蚊帳,一般用來吊床的繩子被韋小姐換成了鋼索,每個鋼索上還係著幾個紅紅粉粉的蝴蝶結。給人的感覺就是某個怪才博士製造了鐵灰色的高達,雄壯威武,在揭幕給世人的時候卻意外發現被調皮的孫女給穿上了低胸開叉露美腿的旗袍。粗暴與冰冷硬生生地加上了某些少女元素,莫名地冷幽默。


    床單是紅黃藍染料三原色,被罩是紅綠藍光源三原色。看起來和彩虹糖有點關係。


    書桌上隻有整齊的書與電腦,一點迴憶的影子也抓不到。此時,電腦閃著青白色的光,韋天天的臉被一張黑色麵膜覆蓋著,就像傳說中的貓女。大大的眼睛很自然地衝著電腦放電,好在電腦沒有漏電,要不估計會短路。一雙白皙的手在鍵盤上快速地敲擊著。


    白烏鴉:喂喂,有誰在湖北麽?


    韋天天看著這個狂人聚集的討論組,又看看時間是22點15分,就打算打發一會兒時間。


    夜歌:我在。


    紅發:夜歌妹子出現了!夜歌妹子加油,你的任務量馬上超過那個臭烏鴉了!


    夜歌:……


    白烏鴉:你他媽走開。夜歌,湖北神農架有什麽特產麽?


    夜歌:野人算麽……


    紅發:野人能吃麽?


    夜歌:……


    白烏鴉:算了,我去百度。


    紅發:夜歌妹子你在幹嘛呢?


    夜歌:【擦汗】我還有事,各位晚安!


    電腦右下角顯示22點30分,韋天天沒有理會那個叫做紅發的家夥無聊的搭訕,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任務列表。點開了交易室的臨時聊天。


    鼠標點開了第一個任務發布人,發起臨時聊天。


    夜歌:您好,我是夜歌。您要我預測的您走失的孩子現在的位置,我感應到他現在在河南省,具體位置應該是洛陽一帶,您可以去那附近尋找。您可以找到孩子後再給我評分。


    紅財神:謝謝,我一直守著網站等你,都說您是最準的預言師,我信您!


    夜歌:祝你找到孩子,再見!


    鼠標關閉臨時對話,又點開了第二個任務發布人,這是一個5級白界人。


    夜歌:經過我三天的市場調查與感應力,明年玉米大豆等經濟作物會降價,而水稻小麥等糧食作物價格會上漲。因為現在大量國外玉米大豆流入中國,而最近食品加工市場又不景氣,所以經濟作物不會太好。至於糧食作物的上漲,本人大膽預言國家會針對釣魚島等事件做戰時準備,擴大軍需儲糧。


    中國農民:好,滿分評分已給。


    這個人雖然號稱中國農民,但是韋天天認為他應該是個農業教授。為了能為9億農民排憂解難,他殫精竭慮夜不能寐最終狠下心花錢找到了她。


    最後一條通話是個1級的白界用戶,是個新人,他的任務要求寫著:你好,我是佳美食品公司的總裁,我叫陳浩,我隻想知道這次和韋氏的競標,誰能贏。


    韋天天有些遲疑,大腦裏的畫麵有些模糊。漸漸地,紅色侵占了她的思想,硝煙好像就在她身邊縈繞。她唿吸漸漸地急促起來,嫩白的手指很不耐煩地拉下了麵膜,露出了美麗的臉。臉上汗珠密布,女人一雙美目眼神可怖,就像穿越空間看到了血腥的案發現場。


    夜歌:你會死。


    那邊則是無盡的沉默,毫無迴音。


    韋誌林的房間裏,韋誌林站在落地窗前手持電話正在和人聊著。


    “克勞德,任務怎麽樣?”皺紋明顯的手拿著半杯紅酒,夜色下美的讓人發熱。


    “你準備好塞拉利昂之星,該死,我得養幾天,多虧了透明的防彈背心……”發音不標準的中文有點得手後的顫抖。


    “很好。”韋誌林看著窗外的霓虹,一飲而盡。


    1.背叛


    “事情就這樣,因為比較嚴重,我找到了您。您也是現在石城中最先輩一代人中比較有聲望與資曆的,我相信您能處理好這件事。”龐雲天平靜的說完,端起了茶幾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赤黃透亮的紅茶。微微發苦的液體在唇齒間留下一縷清香,他放下了茶杯,看了看眼前陷入沉思的老人。


    老人雖然坐在軟和舒適的大沙發上,但是坐姿並不舒適。他幹瘦的雙肘拄在膝蓋上,灰色的西褲被壓出了痕跡。這個把自己縮起來的老人目光中有些迷茫,就像是剛剛聽到了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事實然後被迫接受,卻怎麽也想不通緣由的感覺。


    “所以……根據你所提供的證據。”老人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滿是紋路的手背來迴曲張拉扯著鬆弛的皮膚。他摸了摸那個錄音筆,翻了翻那疊a4紙。


    “錄音內容不用懷疑,聲音是本人的還是合成的,我相信您拿去給科研局音頻圖像處理組的工作人員檢查一下,就可以。至於紙上的材料,您就算不打開您所持的地質部教授級磁卡對證,您也會記得自己每天親手記錄的內容。這些不過是節選了您最近半年的記錄內容,這也是我考慮到方便您迴憶。”少年正襟危坐,語氣平緩,十足的談判專家氣質。和有些迷茫與猶豫的老教授相比,他看起來更加自信老成。


    “咳咳,我認為資料的真實性比較高……但是,你要知道,你想啟動的是最高等級會議,包括我在內的科研局老教授與醫院老教授,以石城最老一輩居民為身份所組成的會議。討論的內容將是對嚴重違反規則的成年人,進行終身禁閉懲罰。而符合這個程度處罰的,必須是已經有了完整的計劃,並且正在執行該計劃的人……”老教授終於肯發表意見,低聲沙啞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很明顯這並不能夠讓龐雲天滿意,健壯的少年弓著腰背,幾次欲言又止。老人看出了年輕人的急躁,倒是故意的停下來喝了口茶水,長長的眉毛在最邊上微微打卷,隨著燙嘴的熱茶入口微微顫動著。


    “簡單的講,我需要你確定他的動機與行動計劃。”老人放下了茶杯,就像反將對方一軍的棋手,眯著眼迴味著茶香。


    “動機很簡單,他懷疑他祖父董大山當年並不是得嚴重傳染病隔離治療後不治身亡,他懷疑他的祖父秘密離開了石城並且成功。作為一個剛剛成年的人,我不得不說他有些幼稚,因為即使當年真的事實如他所想,他離開石城也沒有什麽用處,他還是未必見得到離開了多年的祖父,因為那個老頭子未必還活著。”龐雲天看著眯眯著眼睛有些刻意為難自己的老人,保持著冷靜,為自己的言行繼續進行著論證。


    “至於他的計劃。我接下來將要告訴您的事情,您將深信不疑。”龐雲天一直看著老人的眼睛,捏著茶杯的手指發白。而後者隻是玩味的微笑,點頭表示自己很願意繼續聽下去,並且還主動給年輕人續茶。赤黃色的茶水由於泡的時間太長,已經有些發紅,沿著杯壁緩緩的流下。沒有注意到的少年被燙到了一下,趕忙鬆開了杯子。


    “2016年7月28日,他確定了‘飛魚計劃’準備離開石城。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他確定了將在本月17號施行‘飛魚計劃’,在我的幫助下,讓他離開石城。而17號當天晚上,他的計劃就是,利用他手上持有的三張教授級磁卡,進入904。然後利用直通地下二層的佛陀之掌,到達那扇開啟最後的地下通道的門。他將會通過那裏,離開石城。”龐雲天說著整個計劃過程,就像再說一件已經發生了的事。


    老教授聽著他的話,幾次張著嘴又閉上,忍的很難受的樣子。龐雲天突然詭異的笑了,堅毅冷峻的的臉笑的不是那種開心的笑容,是刻意的浮誇的笑。老人本來對這個舉報將信將疑,要知道啟動佛陀之掌並不是容易事,就更別提打開地下二層的門了。


    “打開佛陀之掌電梯的方式與打開最後那扇門的方式您也不清楚,這個解釋,隻要您發起了這個會議,在會議上我自會說明。”龐雲天歪著嘴角邪邪的冷笑,年輕的談判專家抓住了對手的心理與這個嚴肅的場麵。


    老人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老楊,我是劉文軍。我準備發起最高等級會議,有人嚴密的計劃了離開石城並且據我所知他有能力執行成功。考慮到他的威脅,我們應當在他施行計劃時立即逮捕,並且給予其終生禁閉懲罰。”老人的聲音依舊沙啞,但是神情嚴肅,聲音很大。電話那邊的楊文林副局長似乎沒有說太多話,所以劉文軍隻是稍微沉默了一下,就說了最後一句話。


    “董小青,對,那人是董小青。”老人掛掉了電話,看了看對麵安然品茶的少年。


    2.真言丹


    太湖美


    太湖美


    美就美在太湖水


    水上有白帆


    水下有紅菱


    水邊蘆葦青


    水底魚蝦肥


    ……


    陶五月並不知道這首歌什麽時候傳入的石城,但是當她第一次的聽到的時候就有一種強烈的共鳴與畫麵感。水草與魚蝦掠過她的小腿,白色的帆被陽光打上了一層金黃的光暈。她打從心底的向往那個叫做太湖的地方。然後在陶女俠把自己關在配藥室兩天的時間裏,她成功的學會了這首《太湖美》。


    由於她配藥成功率目前一直是百分之百,趙赫也懶得管她,就每周扔給她每天的製藥任務,然後自己去山上打理自己種的藥材。於是,在配藥室裏的陶五月很隨意的扔掉了白大褂,穿上了她鍾愛的家居服,一個大號的黃色t恤從鎖骨遮到大腿,連短褲也省了,顯得調皮性感。上麵的海綿寶寶開心的張開大嘴露著誇張的小舌頭,手裏拿著一個蟹黃堡,如果有字幕的話那一定是“你要品嚐一下鮮嫩多汁的美味蟹黃堡麽”,動態感很強。


    清湯掛麵的頭發直直的垂下來,少女大大的眼睛仔細的看著手裏的錐形瓶,透明的液體沒有一絲波動。當然,也許本來那液體就該是安穩的,如果不考慮它的主人的步伐。


    少女很離奇的穿著高跟鞋,閨蜜的那雙水晶高跟鞋,露出了盈盈一握的腳腕。一雙白腿在藥架間舞動著,輕巧的步伐在地板上“啼啼嗒嗒”用舞步打著拍子。她吊著嗓子用著尖細清脆的聲音唱著《太湖美》,一首很有地方特色的民謠讓她硬生生唱成了戲曲,還有板有眼。


    錐形瓶裏的液體一絲不動,就像是聽著母親的搖籃曲而入睡的孩子。少女慢慢的舞到了一個桌子邊,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錐形瓶,然後拿起了手邊的藥杵子開始在石板上研磨著幾味幹草藥。“吱吱”聲又成了少女的配樂,一首歌完畢,幹淨的藥粉也被倒在了錐形瓶裏。


    少女麻利的動作幾乎沒有浪費任何一粒藥粉。錐形瓶裏的液體開始渾濁,肉眼可見速度藥粉正在饑渴的吸允原藥液,就像是一個個饑渴的榨幹母體的怪嬰。小粉末變成了黏膩的小顆粒逐漸粘連在一塊,整個過程就像加速了用稻米加水蒸米飯的過程。


    這樣的配藥方式要是西醫看了也許會很紳士的搖搖頭sayno,要是碰到了暴脾氣的老中醫就會直接罵娘,但是現在是趙赫看到了。瘦高的神藥師表示很滿意。


    趙赫無聲無息的進入了配藥室,看著卡通家居服露白腿水晶高跟鞋的女徒弟正在唱著地方民謠瘋狂的調著藥。少女很忘我的工作態度引得他不住的點頭。


    “五月唱歌就是這麽好聽啊,手法也越來越純熟啦!”趙赫拍手說道,陶五月這才轉頭看見了白大褂加身的瘦高師傅,於是臉紅的愣了一下。一雙白腿夾緊,默默地後退,然後迅速轉身跑到了另一個椅子邊,拿起了那件全是褶子的白大褂,慌亂的披在身上。


    “喂喂,五月,你不要這個造型啊,被人看到會以為我為老不尊的啊……”趙赫的聲音有些顫抖。呆呆的少女看了看大褂下擺裏若隱若現的大腿,搭配水晶的高跟鞋很有製服範兒。她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笑的露出了白白的牙齒。


    “師傅,這個藥就差定型了。”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錐形瓶,裏麵的藥泥顯紅褐色。


    “嗯嗯,我給它定型!”趙赫接過了錐形瓶,倒出了一些藥泥到自己手上,然後開始揉搓。趙赫咧著嘴,笑著看著手裏的藥丸子,那表情讓陶五月想起了從身上搓泥丸子給人服用的活佛濟公。


    “這叫真言丸,人服用第一次,會被催眠,在半個小時知無不言。但是服用了第二次,就會是致命毒藥,會立即身亡。”趙赫把紅褐色的藥丸放在左眼球前,右眼球認真的看著少女驚訝的表情。


    趙赫把藥丸放在了陶五月手裏,少女看著手裏的藥丸,薄砂似的藥丸表麵沒有任何光澤。她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師傅,微微張了張嘴。


    “師傅,那天……你為什麽要幫雲天?”有些猶豫的少女還是問了出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們江湖郎中的處世信條啊!”


    “哇,師傅,看不出你還是個俠士啊!”


    師徒二人莫名的貧嘴兩句,然後開始沉默。趙赫低下眼簾憐愛的看著自己的徒弟,陶五月則是不敢對上師傅的目光,呆呆地看著手中的藥丸。


    “給他吃一粒,他或許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我希望,你不會給他吃第二粒。”趙赫平靜著說完了話,把錐形瓶放在了桌子上。


    3.審判


    龐雲天這個名字最精髓之處就在於,多年以後,那個白發硬朗的老男人板著臉,麻利地在某個科研項目合同的局長簽字處,認真的簽上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是多麽適合一個石城科研局的一個出類拔萃的老妖怪啊。


    龐雲天坐在大會議桌的左側,仍舊是麵無表情的正襟危坐,白色的大褂沒有一絲褶子。少年的雙眼掃視著對麵的老妖怪們,氣勢不卑不亢。恍惚間龐雲天感覺有種時空錯亂感,就像是很多年以後自己也修煉成為一個自己很厭惡的老妖怪的時候,自己坐在了對麵,看著一個像自己一樣的年輕人。那個年輕人眼神有些輕狂,透著一種義無反顧。


    他是討厭老妖怪的,隔著兩米寬的會議桌就像聞到了老不死的身上的腐肉味兒。


    楊文林老先生老手緩慢的伸到大褂內側,顫巍巍地掏出了一個金色被磨的泛白的懷表,仔細地看著,嘴唇還動了動。老先生又緩緩地放迴了懷表,清了清嗓子。


    “各位,我們人員已經到齊,準備開始吧……”安靜的會議室裏,蒼老的聲音很平靜。楊文林的話對在場的人們作用不是很大。


    會議發起人劉文軍教授此時在看著一個掌上雷達,隨時關注這個山中小城的地質變化,盡管在他老人家的日程上近一個月不會有地變。氣象部的老教授張玉山此時顯得有些困倦,正伏案而息,他對會議的不興趣的情緒表達的很直接。


    衛星部的姚大順老先生正認認真真地拿著手帕擦著800多度圓形鏡框的眼鏡,這個動作他保持了已經有了半個小時。對於他,龐雲天還是比較了解的,畢竟是自家boss,每次衛星部開會他都會坐著一邊擦眼鏡一邊講話,手上透亮的鏡片泛著光,一點兒也不會影響老人家記住每個與會成員的任務與天上那幾個保護性很強的衛星的運行軌跡。


    自然科學部的宋新城算是這裏麵最年輕的了,60多歲的他已經兼任了20多年的學校校長,作為這裏唯一一個工作服是西裝的男人,他看起來很精神。


    醫院的陳韻之陳老院長披上龍袍就有皇帝日理萬機的感覺,血管清晰的老手裏拿著一打厚厚的病曆單翻看,表情及其凝重。在他的右手邊還放著一摞病曆單,擺的不是很整齊。


    “喂喂!我說,各位。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但是這個最高等級會議幾年能開一次都很不容易了,何況這次的情況的確嚴重。我請各位放下手裏的活兒,都認真的把這個會議開完。”楊文林敲了敲桌子,看著會議桌上這些各忙各的老家夥,他很不耐煩。


    劉文軍放下了手中的雷達,搖醒了睡覺的張玉山。姚大順把手帕緩緩地放迴了口袋裏,戴上了厚厚的圓框眼鏡,和圓圓的臉龐配起來像是一個大熊貓,看起來有些滑稽。陳韻之則是反應最激烈的人,本來開會的會場就不是自己的地盤,而且與會者還全是科研局的人,被幹擾到工作的老院長放下了手裏的病曆單。


    “檢查醫院每天的病曆單是我給自己的任務。最近不知道為什麽,總有小孩子得流行感冒,雖然不嚴重但是會耽誤學業的。我得仔細研究下這個病的起因,看看這些小孩都有什麽共通處。”陳院長口氣嚴肅,看了看穿著西裝的宋校長。後者輕輕點頭,表示學校病假學生很多。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這個會議你們會很感興趣。龐雲天,你來進行舉報簡述。”楊文林說完就坐下了。


    “各位長輩,今天我聯係劉文軍教授請楊文林教授主持了這個最高會議,主要是我要舉報一個嚴重破壞石城規則的人,其作為已經構成了必須進行終生禁閉的後果。”龐雲天起立立正,平靜的說完這段話,停頓了下,對麵的老妖怪們成功的被他吸引了。


    “這個人,就是董小青。他目前已經規劃好了路線,打算在8月17日晚,潛入科研局大樓904,利用其祖父董大山留給他的解碼器啟動佛陀之掌,到達地下二層。他已經掌握了開啟地下二層最後通道的方法,然後從那裏逃出去。至於證據,我目前掌握的是他與我商量計劃時的錄音,以及這摞a4紙上上的工作日誌。”少年把自己手邊的錄音筆與打印紙推到了會議桌的另一邊,老妖怪們每個人都拿了一張紙看著。錄音筆裏傳來了柔和的男聲,少年一本正經的安排計劃。


    “資料的真實性毋庸置疑,我和劉文軍已經證實了。大家有什麽別的問題麽?”楊文林在座位上聲音低沉。在座的老妖怪們把證據合到了一起,有些沉默。


    “為什麽要背叛他呢?你們是好朋友吧?”宋新成低著頭看著光滑的桌麵,冷冷的問道。


    “石城的規則高於一切,校長!”少年挺胸拔背,聲音洪亮。


    “好,大家如果沒有別的異議,我們簽署這份抓捕計劃。為了有資格給董小青判以終生禁閉,我們決定在8月17日晚隱藏在904科室,隻要董小青一出現,我們就將其拿下。”楊文林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坐在最邊上的宋新成。


    “小輩冒昧的問一句,為什麽這麽重要的會議,主持的人不是局長呢?”一直板著臉的少年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容。


    “嗬嗬,殺雞焉用牛刀!”楊老教授也還以微笑。


    4.巧遇


    唐梓欣一直覺得自己接觸過的最詭異的事情就是她的能力,但是這個不平凡的晚上讓她感覺到了一切皆有可能。


    和往常一樣,唐梓欣下班迴家換了寬鬆的大衣服,開著搖滾樂在廚房裏準備給自己做一份牛肉拌飯。少女挽起袖子露出細白的手腕,穩穩地握著菜刀要給牛肉切塊。然後,祖父的歸來讓她有些措手不及。祖父一般是不迴家吃晚飯的,每天她都洗完澡睡覺了祖父也沒完成當天的研究,所以爺孫二人一個月隻見了不到五次麵。


    唐柏楊進了屋子,聽著環繞著整個屋子的吵鬧搖滾樂,微微皺著眉。他偏瘦但是很有健康的氣色,胡子花白有精神。八十出頭的老人迴身看著自己孫女一件大衣服蔽體,藏不住凸起的胸口與細嫩的小腿。詫異的女孩手裏一直舉著菜刀沒有放下。


    “怎麽穿成這樣?你是怕有壞人來麽,還舉著菜刀?我們這幾十年來治安都很好,不至於拿著菜刀防身的啊。”唐柏楊出奇的說了幾句冷笑話,憐愛的看著總不見麵的孫女。


    “正在做飯麽?爺爺來做給你吃吧,總是太忙,沒時間和你吃頓飯。”唐柏楊看著愣住的唐梓欣,柔和著語氣走上前去拿過了她手上的菜刀。


    “不……不用。”唐梓欣這才反應過來,想要拿迴菜刀給祖父去廚房。突然,門鈴響了,她看了看門口,唐柏楊衝她揚了揚頭。少女小碎步很快的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的少年穿著紅色的西服依靠在門框邊,側著身子西服前胸口袋裏插著一支火紅的玫瑰。他瞪著大眼睛,誇張的咧著嘴露出一排白牙,一臉標準的二百五式傻笑。唐梓欣急忙迴頭看了一眼愣住了的唐柏楊,又瞬間迴頭用嘴型誇張地說著“你怎麽來了”,漂亮的眼睛眼神飄忽,兩隻手搖擺在身體兩側很是慌亂。


    發現了少女異常的反應,董小青收起笑臉向屋子裏望了望,對上了一雙有些血絲的老眼。唐柏楊倒是很熱情的樣子,看見了董小青的一瞬間就笑的滿臉皺紋,用手招唿著門口看起來更加熱情的少年。


    “唐爺爺!”董小青嘴變成了o型,右手拿出了胸前口袋裏的玫瑰順手塞到了唐梓欣手裏。他直視著屋子裏的老人幾步蹦跳著過去,雙手握住了老人沒有拿刀的那隻手。唐柏楊微微抬頭慈祥的看著這個比他高出半頭的大男孩,胡子笑的微微顫抖。


    接下來的事情超出了唐梓欣的想象。祖父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菜,拿出了他珍藏幾十年的老白酒。在她的印象裏,祖父一直沒有這麽開心過。


    “小青啊,我和你爺爺,那是生死之交啊!可惜啊,他得了重病先走一步啊!年年忌日我都上香祭奠,陪他說兩句話啊。現在我們那一輩兒人也不剩下幾個了……我……寂寞啊!”唐柏楊似乎喝的有些多了,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拉著董小青的袖子。渾濁的眼睛泛著淚光,聲音有些哽咽。


    董小青拿著酒杯碰了一下老人的杯子,紅著眼睛站起身後撤步直接跪在了地上。


    “爺爺,這杯是孫子替你敬你的老兄弟,我唐爺爺的!您走的早,現在能像我唐爺爺這樣記掛你的人,也不多了!”董小青一邊說一邊把酒杯裏的酒盡數倒在了地板上,低著頭,用手擦著眼淚泣不成聲。唐柏楊連忙也站起來彎下腰扶起了痛哭地少年。


    唐梓欣沒有被兩人悲傷的情緒感染,她隻是被一個又一個疑問弄得暈頭轉向。祖父為什麽今晚有空迴家吃飯?董小青第一次來自己家有什麽事?為什麽在她印象裏應該是第一次見麵的兩人可以這麽親熱?


    兩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互相擠在一起,一邊說話一邊指指點點莫名的笑,唐柏楊眼睛裏的血絲似乎更多了,但是神采奕奕地和董小青說這話。這場景就差摟在一起,互相稱兄道弟。唐柏楊看了看正企圖用筷子喝完一碗湯的唐梓欣,詭秘的一笑。


    “小青啊,我和你說。你們剛出生那會兒,你爺爺就和我開玩笑,說是兩家訂個娃娃親。哈哈……”唐柏楊的臉有些發紅,但是聲音清晰。董小青倒是不要意思的撓撓頭幹笑配合,兩人的話題引得唐梓欣直翻白眼。


    “你看我這孫女怎麽樣?模樣不用說,那咱石城是有名的漂亮姑娘。你看我不問那些小事,但是我也知道喜歡她的後生多著呢!我也聽有人說你倆畢業後走的挺近,你放心,孩子的事,我這個老不死的不管,你倆願意在一塊兒我……”唐老越說越起勁,伸著手一付要把孫女拉過來幹脆嫁出去的樣子。


    “爺爺,他找我有工作上的事要聊,我們先去書房聊。您都喝了這麽多了,快去休息吧!”唐梓欣打斷了祖父,站起來要把老人拉起來,同時瞪了董小青一眼。後者心領神會,放下酒杯也拉起了老人。唐柏楊一邊嘟囔著“工作上的事不急”一邊打著晃被攙迴了放間。


    一身酒氣的少年左手拉著紅色西服領子搭在左肩上,跟著穿著肥大衣服的少女頂著客廳裏明亮的的燈光,少女披散的頭發被晃得油黑發亮。


    5.絕對信任之人


    董小青很喜歡唐梓欣的頭發,又黑又亮的長發握在手裏都難以掐住。他仍舊是左手拉著西服領搭在肩上,右手握著少女的頭發輕輕的滑動著。唐梓欣沒有開書房燈,書墨的香氣黑暗的安靜與少年溫柔的動作讓她感到舒適。


    “罌粟一般的女人,為何要在盛夏綻放?”


    “嗯?”唐梓欣被夢囈般的吟說拉迴了現實,少年溫熱的鼻息就在自己耳邊,一縷酒氣包圍著溫柔。她微微轉頭看著把下巴放在自己肩頭的少年,閃亮的眸子裏有一絲悲色。


    多像一隻被拋棄的小狗,對不對?為什麽不安慰他一下呢,給他個吻吧!


    突然蘇醒的女人在心底嘲諷似的勸說。唐梓欣餘光看著周圍與眼前呆滯的少年,感覺時間可怕的停止了。心底的女人終於在麵對這個男人時不再沉睡,她可以輕易的從這個男人眼裏讀出凝重的哀傷,就像是被欺騙與背叛。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一切雜亂思緒的一秒之後,兩唇相碰。微涼的唇嚐到一絲苦澀的酒氣,就蜻蜓點水般的收了迴來,像是怕被發現一樣,她慌張的轉迴了頭,看著窗外的微光。


    “應該有很多問題吧,問出來會好受一些。”董小青直起身子,舔了下嘴唇。


    “本來是要問你很多問題的,但是現在心裏很靜,什麽也不想知道。你想說些什麽,可以告訴我,我聽著。”唐梓欣聲音很輕,帶著暈湯的倦意。


    “馬上就要離開了,我感覺空落落的,不知道該準備什麽,其實也沒什麽好準備的。我打算告訴我爸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唉,我其實蠻笨的,也挺自卑的。一直用無所謂的態度對待一切,總是用所謂的夢想與自由為自己的不負責任辯護。”董小青莫名的感傷了,自嘲似的想把自己說的一無是處。唐梓欣沒有什麽反應,仍舊背對著他。


    “呐,妞。”董小青突然板著少女的雙肩,把她轉了過來。少女先是低著頭,然後慢慢地抬起頭迎著他的目光,企圖平靜他的心態。


    “如果你願意,我們留下來,在石城一起生活吧!我是說,我和你。”少年的語氣誠懇。


    “嗬,何必呢。你這樣真是要人瞧不起,為了不打破表麵的平靜去裝什麽也看不見麽。你的夢想呢?你要的自由呢?還有,在你不確定你真的愛我之前,請不要說願意和我在一起。我不是備胎之類的東西,你也不配看輕我。”唐梓欣很痛快的撕開了浪漫溫柔的氣氛,出於對這種氣氛的頹廢感的討厭。


    “對不起……”


    “我不喜歡對不起。”


    如果有光,唐梓欣會看到董小青的笑容。白淨的臉上笑的有些白癡,完全沒有被批評訓斥的尷尬,倒像是很滿意的樣子。兩個人麵對麵沉默著,黑暗中即使神女有著天賜的才能,也看不出二百五心底的卑劣。


    “我想知道,你有能夠絕對信任的人麽?”董小青打破了沉默。


    “沒有吧,我不敢相信別人,這點我不解釋你也能理解。”唐梓欣看著董小青,隻是憑著氣息交流著,她看不清他的麵容。


    “我小時候,爺爺對我說。一個人的幸福程度,取決於他可以絕對信任多少人。那我還算幸福的,我願意去相信很多人……”


    “被你絕對信任的人,是龐雲天吧?”唐梓欣提高了聲調打斷了他的話,有些質問的意味。


    “嗯,沒錯。我把他當作生死之交,我無條件的信任他。”董小青語氣堅定。


    “我警告你,那個男人很危險。如果說他不會背叛誰,那隻能是陶五月。你見到龐星,龐星要你帶的話,你也告訴了他。但是他沒有轉告給他父母,他的想法,有些混亂。我不喜歡讀他的想法,複雜的讓我頭疼……”突然,脖子上尖銳的壓迫感讓她停止了說話。董小青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出了一把匕首,鋒刃抵住了少女光潔的脖子。微微施壓可以感受到動脈血管的彈性,溫熱的血液流的順暢。


    “哈哈……”少女清脆的笑聲在黑暗中有些詭異,董小青收迴了匕首。


    “紮下去啊,死在你手上也不錯。等你後悔了你還會多想想我,也是不錯的。”


    “我會帶你出去,我說到做到。”董小青冷冷的仰起頭,右手反握著匕首。


    “我在等著五月的消息,她會幫我搞到龐雲天內心的想法,你信任他我不信任。董小青,你要記住,我也想出去……”唐梓欣有些激動,但是被董小青莫名的動作打斷了。


    董小青就像第一次見麵那樣,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勺,一手放在她的耳朵根部,麵部慢慢貼近,眼睛死死地看著唐梓欣的瞳孔。


    “目的不同的男女一起逃離世界,也叫私奔麽……”


    “喂,你啊……是不是腦子有病?”唐梓欣後退了一步。


    “呐,妞兒。你確實不用告訴你爺爺你要離開……”董小青不知什麽時候穿上了紅色的西裝,帶著玫瑰的香氣,推開了門。門外明亮的光下,紅色的背影有著驅除邪靈的正氣。


    6.囿於天命之人


    “你有什麽騙我的麽?”


    “沒有。”


    龐雲天突然醒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手臂被頭壓得發麻。眼前的電腦屏幕閃著一張張衛星圖片,惺忪的眼睛看著有些模糊。


    他感覺被一群老妖怪圍著,然後用自己的氣場與他們抗衡不是件輕鬆的事。就像現在的他,迴到辦公室後就一直睡覺,有種元氣大傷的疲倦。他雙手把著扶手,用力的支撐自己站了起來。感到眼前有些發黑,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酸痛感很真實。


    龐雲天睜開眼睛看了看窗外,陰雲中透著少許光亮。天似乎很低,低的要整個拍下來的樣子。也許會有雷電吧,他心裏暗想。


    像是為了驗證他的猜想,紫色的閃電如同紫色的蒼龍在遠處的山與天之際翻滾,撕開了陰暗的雲層。白色的閃光照亮了少年眺望的麵龐,一閃而過。龐雲天靜靜的等著,等著蒼天的歎息。


    “轟隆隆……”並不是炸雷那麽響亮,但是卻有著撼動天地的力度。龐雲天微微擺著頭,像是聽京劇高手唱的戲文中,最後一句那個蕩氣迴腸的尾音。


    燁燁雷電,不寧不令。


    龐雲天至今記得自己被告知祖父離世的那一天是雷雨天。那時他才6歲,哭鬧著要母親給他看看祖父被白單覆蓋下的麵容。但是母親說祖父得了惡劣的傳染病不治身亡,遺體也會有病菌傳染,所以不讓他接近。


    哭鬧聲沒了,因為幼小的身體失去了不斷吵鬧的能量。他呆呆地看著天邊藍紫色的閃電,聽著一聲又一聲雷鳴。祖母曾告訴他人各有命,閻王要誰三更死,絕不留他到五更。幼小的龐雲天真的知道了什麽是天命,也開始憎惡天命。


    陶五月曾問過他為什麽要那麽盡力幫助董小青離開石城,他自己也很仔細的想過。也許答案很簡單,不是所謂的兄弟情義,更不是高尚的助人反天。


    喂,龐雲天,你為什麽願意幫助一個二百五呢?我啊,我很好奇啊,他能走多遠呢?少年在心中自問自答,沒有自覺到自己對千篇一律生活的煩躁。


    再之後,被他不經意而引入絕境的哥們,離奇的脫離了絕境,帶迴了祖父的消息。少年的龐雲天開始相信天命了,所謂天命,如他這般弱小的螻蟻又何以理解。他明白了他們都是天命的棋子,不管是他還是董小青,會議室那些坐鎮石城就超越世界的老妖怪們,他們都逃不過天命的安排。既然如此,祖父重新出現,他也不用急於相見了。祖父帶的消息,他沒有告訴父母,因為他相信自己已經明白了這次的天命安排。


    雷聲漸遠,龐雲天拿出了手機按亮了屏幕。下午,3點14分,一條新短消息。拇指點開了信息。


    雲天,晚上來我家吃飯吧。我爸媽不在,我做給你吃。哼哼,別不來啊……


    透著文字龐雲天讀到了女友撒嬌的表情,他露出了一絲笑意,放迴了手機。


    龐雲天懷著期待的心情下了班。老實說他覺得陶五月會是個賢妻良母,最起碼把他的胃抓住了。青春期的荷爾蒙總是吸引他想和女友獨處,盡管壓製著*,可是還是會有生理反應。一個擁抱一個吻就會使他渾身發燙。


    今晚的陶五月有些奇怪,總是盯著飯後的紅茶發呆。龐雲天也就每喝一口都看一眼她的表情,少女會微微眯下眼睛,咧下嘴,就像是聽到了令她牙酸的聲音。


    “五月,你怎麽了?”龐雲天語氣輕快的問道。


    “喝,喝完茶我就告訴你。”陶五月的語氣帶著大義滅親的執著。


    龐雲天沒有退縮,把熱紅茶一飲而盡。陶五月看著空了的茶杯,兩隻大眼睛瞪的很圓。然後開始默默地扳著自己的手指頭,五隻手指頭握成拳的一瞬間,龐雲天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但是依舊坐的很直。


    “你叫什麽名字?”少女聲音清脆,試探地問著。


    “龐雲天。”龐雲天聲線毫無起伏。


    “你最愛哪個女孩?”陶五月前傾著身子,聲音有些發顫。


    “陶五月。”


    “哈哈,我也愛你!那你有沒有背叛‘飛魚計劃’?”她更加激動地問著。


    “沒有。”少年嘴唇機械的動著。


    “我就知道你不會!哈哈!”少女站起來,想要給蠟像般的男友一個擁抱。但是,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於是慢慢地走到他身前,用手在他麵前揮了揮。


    “你有什麽騙我的麽?”


    “沒有。”


    7.唐梓欣的準備


    穿著白色睡衣裙的唐梓欣粉白的臉上兩個黑眼圈,她拿著筆在日曆上圈上了17號,然後愣住了。她盯著日曆盯了幾分鍾,手上的筆輕輕地落在了地板上,沒有察覺。


    突然,安靜的房間裏隻剩下“沙沙”的紙摩擦的聲音。佇立在牆壁前的少女發瘋似得把日曆從當前的8月一頁頁地翻到1月,然後又翻了迴去。滿篇的圈圈,直到8月17日。她掩麵慢慢蹲下來,肩膀聳動著,踩著白色毛絨拖鞋的腳跟發白,少女白的像是牆壁的一部分。


    “鈴……”電話鈴聲格外的響亮。唐梓欣立刻站了起來,素白的手揉著紅紅的眼圈,小腳藏在大大的絨毛拖鞋裏跑起來有些拖遝。


    “唐教授你好,我是傅濤,我有事要報告。”電話那邊的年輕的男人很有禮貌,但是似乎有些心急,沒等唐梓欣先說話就以為電話那邊的是唐柏楊。唐梓欣握著電話往下放,然後停住了。她愣愣地看了電話幾秒種,又拿到了嘴邊。


    “你好,傅濤,我是唐梓欣。你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我轉告給爺爺。”少女清脆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傅濤的那句“喂,唐教授您在麽?”於是,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下。


    “原來是梓欣啊,抱歉這個事還不能和你說。嗯,今天天氣不錯啊,梓欣你在家麽?你在幹嘛呢?我好幾天不去拜訪真是很想你呢,也許……”傅濤組織好了一大串話,幹淨的聲音就像他平時在唐柏楊麵前的形象。但是唐梓欣並不買賬。


    “傅濤,你是什麽人我很清楚,不要總不陰不陽的。有話就請明說。”


    “嗬嗬,梓欣還真是刻薄的可愛啊。其實這件事告訴你也沒什麽,董小青的今晚離開石城的計劃我們全掌握了。他肯定會被我們抓住,我願意和自己賭一把,你不會告訴他對不對。哈哈哈……”男人發狂似得笑聲有些嘲弄。


    “你是不是說過你喜歡我……”少女的聲音突然有些柔和。


    “不,我是愛你呀!梓欣,我是愛你啊!”男人發瘋似得在電話那邊大叫著。


    “是麽,那我讓你幫我做什麽你都會答應麽……”少女越發的氣若遊絲。


    “當然……就算我知道你想救董小青。”男人的聲音帶著激動後的顫抖。


    “那,你去死吧。”唐梓欣目光微聚,冷冷的說完這句話,放下了電話。


    電風扇很安靜的在頭上盤旋著,唐梓欣看了看它,轉的沒心沒肺。纖白的手指在柔順的發絲中狠狠地抓了兩下,然後放下。她轉身走迴了臥室,拿起了白色大床上的手機,開始編輯短信。電子屏幕上,五筆打字飛快。


    如你所料,飛魚計劃部分暴露。我下步該如何行動,是不是要繼續?


    她點擊了發送,然後毫不猶豫的把手機投進了自己的包裏。黑色的皮包上蠶絲線繡著小孩騎著一隻燃燒的大鳥,淡淡的圖案顯得神秘。這個皮包是祖父送給她的,而圖案是她自己繡的,源於一本她讀的小說中的人物與他養的寵物。


    唐梓欣背對著門口,迅速的脫下了睡衣,緞子似的脊背白嫩光滑,長發柔柔的披在上麵。她穿上了一套黑色的緊身衣褲,布料平整沒有多餘的裝飾。右手手指撐著一根黑色的皮套,左手握住了頭發高高吊起,十指如演奏般配合的毫不拖遝。轉眼間一個簡單的高馬尾紮好了,發梢在腰際搖擺著。


    她把角落裏的黑色行李箱放在地上,打開後裏麵空空如也。衣櫥裏一件件各個季節的衣服,款式顏色都搭配的很有講究。白色的緊身半截袖襯衫,下麵玫瑰色的短裙引人遐想。黃色的寬鬆帽衫裏麵是白色的背心,下麵黃色的運動褲很青春。黑色的毛領皮衣,下麵深藍色的牛仔褲,口袋中還有幾寸長的白色鏈子很酷的感覺。祖父送她生日穿的白色漢服也在其中。


    衣櫥的下麵是一排各式的內衣。從火辣的半杯的紅色吊帶,到普通的白色雙肩帶,甚至還有粉色的繡花肚兜與長長的整齊的束胸。


    少女不慌不忙,很快地把它們全疊好放在了皮箱裏,然後扣上了皮箱。


    她坐在床上看著空空的衣櫥與安放在地中央的皮箱,有些眩暈。直直的上身重重地倒在床上,不理會身後的馬尾被折成了扇形。一隻手摸到了皮包,然後掏出了裏麵的手機。電子屏上顯示著一個短信符號。


    計劃不變。


    唐梓欣看著四個黑色的字,熄滅了屏幕光,放迴了手機。她雙手撐著床直接跳到地中央,雙手扳倒了重重的皮箱,然後按開了蓋子。滿滿的五顏六色的各式衣服擠在一起,就像一個個唐梓欣在一起。


    嘿,你看著我幹嘛?


    喂,你看我美麽?


    哈,你真是個任人擺布的木偶,隻不過有著漂亮的臉蛋兒。


    “我說,你們啊,別逼我啊……”少女低著頭看著腳下的箱子,自顧自地歎息著。她彎下腰,纖長的手指死死地把住箱子邊,瞬間舉起。到眼前,手指同時旋轉,箱子口裏一件件衣服整個落在地板上,亂亂地灑在了地上。


    8.夜歌的預感


    陽光靜好的一上午,頭發被睡的亂糟糟的少年一直把自己反鎖在臥室裏。他呆呆地盯著電腦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像一個等著暗戀的女孩上線的青春期男孩,緊張又期待。


    董小青從早上起床就感覺自己有些反胃,於是他有些心慌。他作為一個靠胃覺評判自己心理狀態的人,小時候最難過的一次莫過於聽說祖父過世的消息,然後他就好幾天沒有進食。並不是心理上的過度悲傷,他倒感覺悲傷是一種能進入胃部的東西,那種好似粘稠膠狀物的東西沉甸甸地堆積在胃裏,撐得他什麽也不想吃。


    也是從那以後,他每次有什麽不安的事情都會在解決前不想進食。


    應該已經完全準備好了,到底那裏有問題呢?是舍不得家人呢,還是突然就想找理由放棄呢?少年坐在電腦前不斷的自己問自己,陽光照在他的額頭上的汗珠,晶瑩飽滿。


    眼前的管理界麵和往常一樣平靜。黑色的那麵隻顯示用戶們在接受或是提交什麽任務,白色的那麵不斷的發布或是終止什麽任務。交易時時刻刻地進行著,錢財、信譽、榮耀與權能一樣樣的商品在大家心中標著價,人性的天平各自心中衡量。雙贏滿足著所有遊戲者的*,唯獨無聊了作為莊家的少年。


    突然,黑白相間的臨時對話框閃了一下。被冰封的般的少年融冰了似的突然眨了眨眼,然後右手迅速握住了鼠標,在屏幕上白色箭頭先是慌亂的晃了一通,然後點中了頻閃的對話框。矩形的對話框上方是黑色的,最上麵顯示著白色的漢字——夜歌。


    夜歌:紅發,關於你的委托,我也是不久前看到。前幾天工作有些忙,所以就直到今天有空才靜下心仔細的來預感一下。但是由於得不到你的真實姓名與長相,我的預感很有局限。


    董小青看著對話框中的文字,撓了撓自己有些發油的頭發。單手快速的打字迴複著,下方全白色代表著此時他作為一個委托人,最下麵黑色的漢字顯示著紅發。


    紅發:抱歉不方便透露我的真實姓名與長相。這樣,我的網絡位置我一直是自己設置成別人無法探尋狀態的,我可以把設置改一下,但是隻有5分鍾時限。如果超過5分鍾,會被一些調查我的人發現。你根據我的所在具體位置進行下感應,謝謝了!


    夜歌:呐,聽起來有點《黑客帝國》的味道,好,我盡力。


    紅發:夜歌姐姐,不勝感激!


    對話框終於不再閃動。董小青打開了管理員保護設置,心裏竟有一絲刺激感。安靜的屏幕讓他有些困倦,他幻想著另一端的女人盤腿而坐,美麗的臉上大大的眼睛閉著,睫毛微顫。看起來像是個巫女,或者說是魔女。有神秘感的女人總是令人著迷。


    對話框再次閃動。


    夜歌:你會有危險,但是並不致命,要小心你的夥伴。


    董小青看著屏幕上的文字,手指懸在鍵盤上空遲遲不落。


    夜歌:喂,少年,你喜歡賭麽?


    夜歌摸莫名的多說了一句話,董小青更加的迷茫了,手指顫抖的在的鍵盤上輸入著。


    紅發:我不會賭博。


    夜歌:哦,這麽說你真是個少年啊。我還以為紅發大人是個老成的男人呢。


    董小青看著這句話有些氣短,這個女人在討論組裏冷冰冰的,原來也是個悶騷妞,會瞎猜管理員身份。他歪著嘴角上揚,眯眯著眼睛,開始準備調戲一番。


    紅發:姐姐說話也很小女生氣啊,肯定是個人老心不老的大美女。姐姐是不是沒有男朋友呢,你看小生我也算是才華橫溢有上進心的好青年,不如有空一起喝兩杯暢談人生啥的?


    夜歌:別和姐拚酒,除非你不要命。好了,我還有工作,拜拜。


    董小青看著黑界首頁的提示——5級用戶夜歌下線。感覺空落落的。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著16點43分,夏日的陽光還是那麽燦爛。少年拿著手機站在窗前看著不再炙熱的太陽,它的光芒穿越了光年愛撫著萬物與瘋狂的年輕人。


    “喂,小糖糖啊,我們三個小時後在你家門口見麵。嗯,沒錯,也就是說我會去找你的。好,夜行衣是必備的嘛,我們做俠客的怎麽能少了那種神器呢。好啦好啦!開心一點,讓我聽聽你的笑聲好不好?”董小青微笑著看著太陽,就像看見了電話那邊的少女。


    於是,晚上7點多,新月初升的街道上,黑色緊身衣勾勒出美好線條的少女與一個看起來像是被黑色破布包裹成發動伊斯蘭人的二百五會麵了。唐梓欣在習慣了董小青的節奏後表示這根本不算跳戲,一個在夏天說要跳河裏遊泳就會脫得隻剩一條泳褲以及一個在畢業典禮上cos漩渦鳴人的男人,他很難有正常穿戴。


    “你再用那種看垃圾的表情看我……我就不帶你走了,你,你說你想什麽呢?”


    “我在想你夏天是不是隨時穿著泳褲,還有就是在我印象裏應該是不存在的cosy社,它的社長今天cos的是誰,被烤糊了的木乃伊麽?”少女清冷的聲音裏盡是嘲諷。


    “唉,丫頭,你還是太年輕啊……廢話少說,我們去醫院。”董小青裝作神秘的樣子,順便拉著少女冰涼細軟的小手,邁開了步子。


    “去醫院幹嘛?我們計劃不是從科研局904去地下麽?”唐梓欣拉住了向前的董小青。


    “計劃變更,從現在起,行動計劃改為從醫院地下進入。這個耳機戴著,這個無線頻道裏隻有我們四個人,我們今晚就用它聯係。”少年的目光清冷如水,他一手放在左耳邊,一手往愣住的少女手裏塞了一粒涼涼的東西,語氣堅定。


    9.護衛隊


    “歡迎各位精英進入石城護衛隊無線頻道,我是隊長傅濤。”男子幹淨的聲音在無線電裏傳來。龐雲天看了一下手機時間,夜晚7點15分。他習慣性地按了按扣在頭上的無線耳麥,聚精會神的聽著。


    “作為一個入隊一年的人,我也沒有太多實戰經驗,所以還是靠大家互相學習了。戰隊二年級的我都認識,現在請今年畢業的被選入護衛隊的一年級們和我認識一下。今年的一年級共3人,請你們在頻道裏有序的各自發言。”傅濤穿著黑色的運動服,使他本來就偏瘦的軀體看起來更加瘦弱。這個眯眯著眼睛一直微笑的男子斜靠在控製中心室的牆壁邊,眼角的淚痣看起來有些妖,他單手扶著頭上的耳麥。控製室的女工作者們不時地偷偷瞄著他,生怕這個看起來很需要人保護的慵懶男子會隨時倒下。


    “隊長好,我叫蘇欣,目前在我局氣象部工作。擅長飛鏢與柔道,但是我是個溫柔的女孩兒哦,我不喜歡傷人的,所以我的作戰方式一般以製服為主。我還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人哦,我希望和大家成為好朋友,我很喜歡做蛋糕的,如果有機會……”開朗的女孩兒說起來有點停不下來的感覺,於是她被打斷了。


    “謝謝蘇欣,下一位。”幹淨的男聲很有禮貌。


    “隊長好,我是沈曉宇,目前在我局計算機信息科室工作。我擅長唐刀。大家和我開玩笑可以,但是別說我娘,上一個那麽說我的家夥還在醫院呢。”這個名字文弱的少年嗓音倒是很低沉。龐雲天一手拖著下巴,一手在本子上記下了沈曉宇這個名字。


    “好,最後一位。”


    “龐雲天,衛星部,擅長拳術與摔跤。”龐雲天的筆在本子上不斷的勾畫著圈圈,淡漠的少年惜字如金。


    “一會兒你和我去地下二層進行防守,期待你的表現,龐雲天。”傅濤平靜的說完了最後一句話,關閉了無線電通話。他優雅的摘下了耳麥,理了理有些被壓扁的頭發,向著剛剛一直對他行注目禮的女孩們點頭微笑。女孩們則是如同被班主任抓住沒有好好自習的學生一般,瞬間都仔細的盯著自己麵前的電腦屏幕,有個呆萌的少女紅著臉看著黑屏中自己的臉。


    傅濤聳了聳肩膀,雙手插進褲兜轉身推門離開了。


    龐雲天作為一個石城學校格鬥社傳說,在畢業加入科研局後被強製編入了護衛隊。所謂護衛隊也就是石城的青少年中,擁有特殊搏擊戰鬥能力的人組成的隊伍,一般不超過十個人。護衛隊的隊員們一般是普通的工作者,但是一旦出現了破壞規矩的人或是入侵者,他們將會接受石城人們的委托進行抓捕。


    作為一個輕易不出手,也不喜歡打架的人。龐雲天也是在上午才得知自己是本屆護衛隊新人,並且被派去執行抓捕嚴重破壞規矩的人——董小青。他並沒有什麽驚訝,隻是照常自己的工作。


    陶五月也是照常和他一起吃午飯,兔子一般的掃蕩了所有的蔬菜,然後拿著他的手機玩上半個小時。當然他的手機沒什麽好玩的,陶女俠隻是在進行例行檢查。對“飛魚計劃”以及董小青和唐梓欣隻字未提的少女在臨走前給了他一個無線入耳式耳機。


    龐雲天拿下了頭上的無線耳麥,黑色的耳麥並不是笨重的扣住整個耳朵的結構,而是輕巧的架構,僅僅包住了耳廓。


    他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小盒,輕按按鈕,上盒蓋自動彈開。小巧的螺絲刀,小巧的剪刀,小巧的鑷子……全部都別在下盒底,整整齊齊亮亮晶晶的。它像是一個好廚師的刀具盒,而龐雲天就像一個好廚師一樣保養著它們。


    少年熟練的用螺絲刀旋下了四個左側的螺絲,卸下了左側的耳麥外殼。裏麵的結構並不是特別複雜,而明顯少年的舉動有些粗暴,有著快刀斬亂麻的果斷。他用剪刀生生地剪斷了所有的線,然後用鑷子夾出了聽筒核心部分。


    就像一個外科大夫的操作,龐雲天將小小的無線耳機粘在了被掏空的部分,又將外殼用原來的螺絲固定住了。他再次扣上了耳機,左側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這個耳機戴著,這個無線頻道裏隻有我們四個人,我們今晚就用它聯係。”少年的聲音柔和堅定。


    10.最後一夜


    夜空深沉如水,小船似的一輪彎月停泊在正中央,安靜的可愛。


    夜色下,黑色的少年拉著黑色的少女快步疾行,遠處看他們很有雌雄雙煞的氣質。在千年前那種皇家至尊,帝臨四海的年代,這樣的毛賊一般都會被拿著銅鑼大喊“小心火燭,預防盜賊。”的小卒發現。然後雌雄毛賊雙雙落入帝都刑部大牢用來頂某個大官員的死罪。第二天菜市口就會橫屍一對兒少年少女,成就了小卒的百夫長。


    現實的悲劇裏向來沒有挺身相救的大俠,或是清明善斷的好官。


    而真正的現實是這對兒小老鼠毫無危機與恐懼,它們類似於常年吃耗子藥產生了抗性的變異種。比如此時的公耗子正在頻道裏說著“小天天啊,桃子啊。你們的婚禮當哥的也沒辦法參加了,等以後哥在外麵混的功成名就衣錦還鄉了再迴來,到時候你們兒子不給我做幹姑娘我可不幹……哦,不對啊,我是說你們生個女兒給我做幹兒子……唉?好像哪裏不對勁?”


    “欣,讓那個二百五閉嘴。”頻道裏傳來了陶五月很有殺氣的聲音。


    “五月,你確定現在醫院一層人不多麽?”唐梓欣跟在董小青身後,輕聲地問道。


    “還好吧,你倆就放心吧,隻要你倆不搞出太大聲音,那些推著打完針的孩子去睡覺的護士才沒空理你們呢。唉,最近很奇怪,很多小孩子都病了……”


    他們的對話一直傳到龐雲天的耳麥的左側,隻是他一言未發。一身黑色運動裝的少年帶著一付自製的手套,皮質的手套上每個指頭關節處都有尖銳的金屬,指尖處細小的倒刺反著藏不住的冷光。他控製著唿吸,環顧著自己身處的這個空曠的大廳,除了一個講台與兩扇門基本沒有什麽突出的空間特征。真是個講道誦經的好地方,他心想。


    “放鬆點,你身上的殺氣可以把還沒到904的目標嚇跑了。”傅濤還是那身灰色運動服,慵懶地靠著那扇最後的門。他微笑著看著前麵的少年,雖然龐雲天穿著寬鬆的運動服,但是他感覺到了少年渾身肌肉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貓科動物。


    龐雲天迴過身,看見那個有些妖治的男人抱著膀露出潔白的手腕,懷裏的銀色短刀狠打人眼。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其實我們沒必要在這裏等,董小青不會功夫,他一到904就會被上麵的人抓住。”


    “嗯哼,不過,你是他的朋友,你也覺得他真的會從這個路線走麽?”傅濤依舊是笑臉。


    “根據我所掌握的,他會從這裏走。”龐雲天麵無表情,看著傅濤的眼睛與那顆漂亮的淚痣。後者突然莫名的笑了,短刀的刀身隨著男子的腰腹一起彎了下去。龐雲天鄒著眉看著笑的很誇張的男人和那把軟刀。


    “喂,你有這扇門的鑰匙?”左側耳機突然傳來唐梓欣的疑問,龐雲天不再看門前狂笑的男子,他轉過身仔細的聽著頻道裏的對話。


    此時的董小青拉著唐梓欣來到了醫院的一樓樓梯下半層的門前,門被鎖著。他臉上笑容詭秘,就像一隻狐狸。唐梓欣看著他從懷裏掏出了一枚鑰匙,小心翼翼就像捧著魔鬼的靈藥,然後麻利的打開了鐵鎖,推開了通往地下的門。


    就如陶五月當時對她所講,唐梓欣在進入地下一層大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片電腦。身邊的少年沒有給她獵奇的時間,他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遙控器,彈指間隻聽機械通電後的運轉聲低沉,石材摩擦的聲音質感。明亮的燈光下,地下一層平整地陷了下去,連接處的台階被光晃得如同冰麵。


    董小青拉著愣住的少女繼續向下走,唐梓欣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機械地跟著他走到了地下二層。寂靜的空間兩隻毛賊的腳步聲清脆,突然唐梓欣停了下來,微涼的手掌硬生生地扳過董小青的頭,冰冷的眸子毒蛇般撕扯著少年的內心。


    “喂,你,幹嘛啊……”董小青大腦瞬間空白,他有些恐懼。


    “是要吻下去麽?神女大人?”空曠的空間,溫柔通透的男聲突然迴蕩。唐梓欣驚慌的放下雙手,迴過頭發現了正後方的男子。他穿著整潔的西服正裝,臉上帶著機器貓的麵具。


    董小青看著大圓臉的機械貓,咧開嘴笑了。


    “哥哥!”少年一步越過他的同伴,走到了機械貓男子麵前。


    “你就是神助?”唐梓欣冷冷地問到,明亮的燈光下垂下的發絲根根油亮。


    “呐,我就是神助,也是董小青的哥哥。”男子的音調似乎沒有過變化。


    “喂,哥哥,你給我的這兩樣神器很有用啊!作為bug級別的npc,你是不是還有神器送我?”董小青興奮的拉住了神助的手。


    “當然。”神助邊說邊一聲響指。


    “董小青,大天才。大千世界等你來。董小青,人人愛。不玩不瘋不痛快!董小青……”安靜的大廳裏,突然伴隨著一陣陣錄音,“小青號”衝了出來。董小青一步越過去,拿起了跑得沒心沒肺的小車,就像撫摸自家的小狗。他按滅了開關。


    “再見了,弟弟,神女。”等董小青迴過神,隻剩下一句空蕩蕩的話音。


    他看著對麵而視的少女,沒有任何表情的走到了二層的出口門前。


    “開啟生死門!”董小青感受著渾身每根神經的跳動,大聲地喊出了口令。仿佛與牆融為一體的銀色的門無聲的開啟,大廳的光隻照亮了門後通道的兩米,陰影處黑暗的看不見盡頭。董小青捧著“小青號”看向了身後的唐梓欣。少女默默地點了點頭。


    龐雲天一直聽著他們的對話,左拳握緊又鬆開。突然,右邊的頻道裏傳來了幹淨的男聲。


    “我以護衛隊隊長之名下令,護衛隊改變作戰計劃。904室內所有成員聽令,你們趕去醫院,想辦法進入地下二層。”


    “為什麽?他也許隻是推遲了計劃,也許有人告密了……”龐雲天聲音顫抖。


    “呐,好戲應該落幕啦。我要用董小青的失敗與終生年華,來獲取我的前途!他不過是個笨蛋,企圖利用聲東擊西的方式迷惑我,哈哈……”傅濤緩緩地直起身子,妖治的臉上笑的有些扭曲,他拿起了月色的短刀,刀刃直指龐雲天。


    “你不會是我的對手。”少年聲音低沉清冷,雙拳端在胸前。


    傅濤向前邁出一步,後一腳直接跟上。偏瘦的身體高速旋轉著,就像一個芭蕾舞者,舞姿中閃著刀光。龐雲天沒有後退,原地化拳為掌,在將要接上的一瞬間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傅濤的手臂。舞者的舞姿被迫中止,左臂被手套指尖的倒刺割出了一道道血痕。傅濤斜著嘴角,沒有掙脫,右臂的短刀一閃間已經來到了龐雲天麵門。少年慌忙放開對手,後跳躲閃。


    傅濤空了一刀,借著身體前傾順勢向前猛衝。右手反握著刀,左手一拳直奔龐雲天麵門。龐雲天蹲了下來,雙手撐地,像是要起跑的運動員。他看見對手又空一拳,雙腿用力向上一躍,離地一米多的地方猶如滯空般對準傅濤胸口連踢兩腳。


    傅濤感覺胸口悶疼,預感到龐雲天落下時會接上一記鐵拳,隻好自動倒地後滾翻拉開了距離。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絲,眯眯著眼睛看著落地的少年,手中的刀身震顫著。


    “有點意思,那麽,我得用點真功夫了!”男子向地上吐了一口血吐沫。


    沒有任何花哨的姿勢,傅濤眨眼間持刀來到了龐雲天胸口,刀刃咬住了少年的衣服,直接切斷了拉鎖。龐雲天驚訝於他的速度,側身躲過了致命一擊。但是軟刀如同活物一般,它貼著少年挺拔的胸膛,刀刃已經向下斬去。刀尖撕裂了他的外套與他的腹部肌肉,鮮血慢慢地流了出來。龐雲天看著自己的血液,喉結滾動。


    “喂,我啊,可是見血不要命的人啊!”龐雲天大喊著,刹那間臉色通紅。


    他左手握住了刀身,全然不顧被割破的手套與手心,血珠在刀刃上滴落。少年憤怒的抓住了對手的肩膀,倒刺深深地紮進了骨肉,瘦弱的男子被他單手抓了起來。


    無線電的另一邊,董小青聽到了龐雲天野獸般的吼叫。


    現在的董小青處境尷尬,他發現在這個通道裏每走一步就會有一盞選在他頭上的小燈亮起。不往前走就不會亮。而現在的他和唐梓欣,已經走到了絕境。


    一條岔路。


    在正前方與偏左方有兩個漆黑的通道,在三角交叉處,留著一座石碑。石碑上字體工整:前方通道為出口。本通道設計方式為傳遞感應聯電與斷電,並且必須把眼前兩個通道的燈全打亮才能有電力開啟最後的門。但是,不可以迴頭,燈亮的路如果重新走就是執行關燈。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少年低下頭喃喃自語。


    “什麽?”唐梓欣摸著石碑,看了看董小青。


    “當年龐爺爺犧牲自己,他走到了另一條死胡同為了打亮所有的燈。所以,我爺爺離開了,他隻能在裏麵坐以待斃。這些門一旦打開就會在人離開後自動關閉,就像剛才我們走的那扇門,我們一進通道,它就關閉了。”董小青眼睛很亮,泛著淚光。


    “所以,我應該幫你了。”唐梓欣開始起步走向了偏右方的通道,突然,背後傳來一陣溫熱。董小青在後麵擁住了她。


    “這個家夥竟然把這些東西寫在碑上!真他媽自以為是,他想給探險者一次考驗,他也許還自己以為自己是神呢吧。屁!我他媽就不信這個邪,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少年的聲音就在耳邊,唐梓欣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對了……”董小青放開了唐梓欣,低頭看了看被放在一邊“小青號”。少女疑惑地轉迴身看著他,然後眼神中露出了喜悅的色彩。


    董小青彎下腰,拿起了小車,走到了偏右麵的通道口。低聲的說了句“親愛的寶貝,全靠你了,去吧!去吧!”


    小型馬達聲突然想起,齒輪的咬合交錯摩擦出尖銳的聲響。“小青號”大喊著“董小青,大天才……”那句很臭屁的口號,沒心沒肺的去執行自己的最後一次任務了。


    “真是傻啊……傻的都令人感動!”少年看著通道中的一條光明之路。


    董小青再次拉著他的女孩,開始向前,每一步都是跨越黑暗迎到光明。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聲音有些沙啞。


    “龐雲天,我搞定了,你呢?”


    “啊,讓我歇會兒……我也搞定了。”龐雲天聲音有些小,他正躺在地上,瞥了一眼被他打到無法行動的傅濤,灰色的衣服上血跡斑斑。


    “哈,哥們兒,我贏了!”


    “不一定,你還沒完全出去。如果,我是說如果,事情會和我預想的一樣,以後我們就采取第二個計劃。”龐雲天聲音低沉。


    “但願不會吧。”董小青語調輕快。


    11.神意


    科研局地下一層的黑暗走廊裏,龐星正在喝著茶,暖意讓他很滿足,嘴巴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他看了看欄杆外的老人,搖搖頭笑了。


    “哈哈,唐柏楊,我們的大局長。你這麽厲害,還不是被兩個小毛賊逃走了……嘖嘖,你也老嘍,不行啦!哈哈……”龐老笑的很放肆,胡子上沾了些水珠。


    “嗬嗬,這些都在我的計劃之內。我說過了,我就是新世界的神,這也隻是開始。讓他們出去,是我的神意,他們還是很年輕的孩子啊……”唐柏楊的語氣很溫暖,帶著一份慈愛。他花白的胡子隨著說話抖動著,目光炯炯看著欄杆裏老神在在的龐星。茶杯裏,熱氣嫋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禁錮之石城少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死小孩零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死小孩零號並收藏禁錮之石城少年最新章節